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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街头巷尾熙熙攘攘。
人群是热闹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但人群中的人是孤独的，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
对现在的顾知来说，逛街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行走在路上，难免会会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但晚餐是必要的。
并不是怕从美梦中饿醒后寻不到深夜食堂。
而是怕精力充沛地起床，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凡人，和世俗之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屏障。
这样的日子，顾知过了很久，他现在不想继续。
修炼入神，一觉醒来，天权都换了数届……
这样的日子久了，难免会提醒顾知，你也是个老东西了……
所以重掌虚实，并不是件值得欣喜的事。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吃虎岩，顾知听着眼前热闹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老人的咳嗽……
「万民堂」前，帝君负手而立，此时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正中央。
浮生浮世千岩间。
魔神身上的磨损，皆是天理的诅咒。
而诅咒的具体内容是……
「魔神皆爱人」。
感情带来磨损。
作为数千年寿元的长生种，睁眼闭眼间，庇护下的凡人便经历无数生老病死，重复着血脉延续的轮回。
顾知降临此世，三千八百年有余。
他既是当局者，也是旁观者。
也许是灵魂之类的奇妙属性，顾知从来不知「磨损」为何物。
修仙之人与日月同辉，若没有超脱肉体凡胎的觉悟，如何求得与天地同寿？
更加不理解，世上最坚硬的岩石，为什么会被侵蚀……
随帝君加固魔神封印，和夜叉一同清除魔神残渣，扶持天权，引导璃月发展……
劳累便去山中修行，无聊便去尘世闲游……
……
魔神沾染人的感情越多，磨损越严重。
然而……
顾知来此界时，便是魔神之躯，数千年来，都以人类心态处事。
所以在其他仙人都隐居「绝云间」，躲避磨损之时。
顾真君依旧出没市井街头，观人间百态，浑然不知何为磨损。
……
“顾叔，你怎么不回老家看看？”
榕树上的姑娘这样问他，面带羞怯。
……
“我回不去。”
顾知这样回答榕树下的老妪，无悲无喜。
……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七情六欲正被逐渐剥离。
短短百年，磨损便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再回过神来……
那位钟离先生，站在顾知面前。
整条街，不知何时空空荡荡，屋檐地面都覆盖着一层岩石般的色泽。
这是领域。
“帝君……”顾知愣愣开口，“我回……”
钟离眼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一柄岩枪在虚空中浮现，直直捅进顾知的胸口，扭转起来。
……
“较大的孩子怀抱着非亲非故的弃婴，成为了流浪者。他们中的幸存者遇到了另一位强大魔神……安德留斯向迭卡拉庇安发起战争，却始终无法攻破王城。战争持续了很多年，直到……”
「天使的馈赠」酒馆。
顾知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的温迪。
“直到迭卡拉庇安被他最爱的臣民用恐惧的眼神，愤怒的喊叫唤醒，然后巴巴托斯出现……”
温迪笑了笑。
“你笑什么？”顾知脑子有些昏昏沉沉。
温迪耸了耸肩，把手上的酒杯递过来。
顾知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温迪叹了口气，“想必你已经听腻了，那我就长话短说。”然后突然上前扯着顾知嘴角扮了个鬼脸。
还没等顾知反应过来……
温迪又惊慌失措地指了指身后。
顾知猛地一个激灵向后转头，只转到一半……
雪山营地。
风雪的声音重新入耳，火焰烧着干柴的咔咔声传来，派蒙正飘在空中，眼馋着烧烤架上的食物。
顾知微微低头躬身，掩盖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转回头。
安柏和荧有说有笑，优?在旁勾起嘴角，见顾知看来，又立马放下弧度，微微侧过头。
派蒙：“顾知。”
顾知看着手上将添未添的柴，放进篝火，“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不傻笑了？”
“啊？”
“你刚刚还……”
“琴团长！”安柏突然惊喜一蹦而起，“还有…各位前辈！”
转身，琴团长，卢姥爷，阿贝多，还有温迪……
“看来我们刚好赶上了晚餐呢，真不错。”温迪十分自来熟的坐在顾知旁边，伸手取下最满，料最足的一签子野菇鸡肉串。
温迪呼呼吹着热气，咬下一口，脸上露出满足，“要是有一瓶美酒就更好了。”
派蒙跳脚，怒视温迪，“那是我的！”
“别介意嘛，这里不是还有很多吗……”
“卖唱的！”
……
“又见面了。”温迪又开始加密通话。
顾知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琴面色微微有些不解，看向优?，“能跟我们讲讲你的父亲吗？”
优?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迪卢克双手抱胸，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的叔父和愚人众勾结，证据确凿……而你的父亲带着护卫离开了庄园，不知所踪。”
“他有一个计划……”优?终于开口。
没想到埃布尔不是反派，真是好人？
顾知嘴角勾起笑容，那……叫起来就没那么别扭了。
一旁的阿贝多抬起画笔，捕捉住住顾知一瞬的笑脸。
……
“这位真君怎么还没来？”特瓦林维持着能量罩语气有些抱怨。
一团青雾浮现冰面，顾知抬步走出，目光一扫，特瓦林立马老实起来。
再看了眼温迪，顾知揉了揉眉心，“多来几次我都得变成精神病了。”
温迪摊了摊手，“没办法，效果不太稳定。”
顾知没有磨叽，“什么事？”
温迪一指冰湖中的毒龙骨骸，“把它复活，到时候我们再把它杀了。”
顾知手上缥缈地淡青色雾气一顿，“你认真的？”
温迪眼睛一瞪，“真能复活？”
顾知叹了口气，“复活当然不可能……不过它骨内残魂未散，可以唤醒大概五六秒吧。”
温迪眼神微微黯淡，指了指特瓦林，“加上它呢？”
顾知捏着下巴，“把它献祭掉的话，大概……”
特瓦林立刻悲愤开口，“巴巴托斯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先操控这句骨骸，最后时刻再唤醒残魂！”
顾知面色微微有些失望。
……
看着被封印在骨骸中动弹不得的特瓦林，顾知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问温迪，“我什么时候会记起这段？”
“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
顾知揉了揉眉心，“别也许了，头疼。”
一步踏出，化作青雾消散。
……
顾知回过神来，街头热闹非凡。
帝君此时正坐在「万民堂」门口的一张桌子座位上，显然已排完队，此时喝着茶水，等着上菜。
顾知长呼一口气，走近坐下。
“这位先生，介意拼个桌吗？这万民堂的队可太难排了……”
钟离轻轻吹着茶盏上的热气，微微点头。
“且坐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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