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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将军大人,有妖气 > 第109章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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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石乃七子山神仙身所化,于我一族是神圣的象征,亦是我们的守护石。

    六百年来,雪石一直安安静静地立在银杏树旁,风吹雨淋都完好无损。现在却因猱妖一句毫无根由之言,便将我们的信奉之物毁于一旦,实在可恶至极。

    我霍地扭过身子,朝正在毁树碎石之人声嘶力竭地吼道:“住手,你们通通给我住手。衣冠楚楚,却行同狗彘。”

    说话间,我挣扎着自地上站起,不顾越收越紧几乎要嵌进我皮肉里的铁索,几步跳至已经破出无数道裂痕的雪石旁,置身于寒光森森的斧刃之下,倾身护住雪石,凶煞煞地睇睨着一众手执屠刀之人。

    若非我身陷羁缠,定马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死。”雪石前,一名身泛血腥之气的莽汉怒骂一句后,挥斧就要朝我砍来。

    我挺直脖子,目携烈火,瞪眼?视,未有一星半点的惧意。

    “最好能一刀结果了我,否则,一旦我脱身出来,势必拿你们的血来祭我族亡魂,所以,”我死死盯着欲落斧之人,“你的动作最好利落一点,也祈祷你手上的斧子够快,不然,哪怕我还有一口气在,定将这乾坤给扭转。”

    持斧之人当即一怔,斧子在离我尚有两寸之距时陡然停下,下巴尖挂起的一滴汗珠摇摇欲坠。而其他人亦乱了心神,脚下凝立的步子都不禁一松。

    我乘势放声一激:“来,砍下来,就往我头上砍,千万别手下留情。昨夜是怎么虐杀我族人的,现在重新做一遍,也好叫我学一学,免得我报仇之时用错了法子,慢怠了你。”

    莽汉栗栗危惧地转过头,张口结舌地道:“道……道长……这……这……这……”

    猱妖沉声一喝:“好狂的口气,有贫道在此,岂容你胡作非为。”

    一番义正辞严后,猱妖霍然提手,绚练地自襟里摘出一张黄符,携着强大的妖气,猛地朝我掷来。

    猱妖嘴里念念有词,而黄符则犹如一片被俊风卷起的枯叶,蓦地一下,打在我背上。

    若换作平日,我早已身轻如燕地躲开,而此时,缚手缚脚之下,只能硬生生受住。

    我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地忍受着黄符施加于我的挫骨碾肉之痛,自心腑涌上的鲜血被我挡在嘴里,而后一口咽回。我极尽全力地保持着面色不改,若无其事地看着猱妖,随后勉力扯开一笑,讽刺道:“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猱妖当即反唇相讥:“本事不在于多少,关键时刻有用就成。你本事再多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落在了贫道的手里。莫再口出狂言,以免传为笑柄,丢了穿山甲一族的脸面。”

    “哈哈哈哈……道长不愧是通天高道,这区区小妖哪里是道长的对手,纯属不自量力。”

    “可不是吗,胆敢在道长跟前为非作歹,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尝了苦果后就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与其垂死挣扎,不如老实待着,到时候也叫你死得痛快些。”

    “哈哈哈哈……”

    对于这些吹捧,猱妖显得极为受用。

    众人用尽了难听的言语对我落井下石,而我在他们面前俨然成了个以卵击石的笑话。

    然则,这些人却浑然不知,令之百般敬重的除魔英雄,很快便会成为索命妖魔。

    我满不在意地哼了哼,“笑吧,你们尽情地笑吧,也没几时可笑了。”

    一人歇手相询:“此话怎讲?”

    未及我继续枉费唇舌地揭穿猱妖的真面目,他已经略显不耐地开始催促:“莫管此妖之言,砍掉妖树、除去妖石才是当务之急,再耽搁不得。”猱妖边说便予风圈施法,将我拖离雪石。

    我拼死顽抗,最终还是没能抵过风圈的钳制,强行被掣至一旁。

    疑似此队的领头之人道:“兄弟们,咱们听道长的,这就干。”

    诸人齐声相应:“行咧。”

    话一落,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挖掘锤打。

    猱妖虽急切地想要放出黑风,却又大费周章地假手于人去砍树碎石,恐怕是他自己无法亲自动手。

    倒也不奇怪,银杏树和雪石终究是灵物,原来这猱妖也有忌惮。

    只是,一众人正蒙在鼓里,一心以为面前这个身着道袍的道士是来行斩妖除魔之事,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猱妖的圈套里。 m.a

    除妖之人实为救妖而来,而怕妖的这会儿却正行救妖之事,倒不知是谁闹出的笑话更为可笑,更为可恨,也更为可悲。

    我坐在地上不言不语,冷眼看着一众人眈眈逐逐的神情,像是一群饿虎饥鹰,正满嘴鲜血地啃食刚刚捕获的猎物。

    银杏爷爷自始至终都未再出声,我眼里逐渐腾起秋雾,春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心中酸楚难当,终归是扛不住了。

    这世上哪有善报可言,我们一直恪守正道,从未生出过半分害人之心,可到头来却落得个被无情残杀的下场。

    人心云谲波诡,永远琢磨不透。

    怨恨和不甘犹如一道铁鞭,一下一下狠狠笞在我心上。而我此刻却好比笼中囚鸟,束手无策,只能像块冷硬之石,干干地坐在这里,亲眼目睹着一场人性的狼藉。

    我动了动唇,哽咽着喊道:“爷爷,你快醒来看看,看看你一直守护的地方,看看你一直守护的人,看看他们此时此刻的模样,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坚守自己当初的信念吗?”

    我饮泪的哭喊并未得到任何相对的回应,而那些人更是将我当作一个朽棘不雕的怪物看待,我悲愤地难以自拔,垂下首,不愿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脸上的神情,抽泣良久,声若浮丝地道:“爷爷,你快醒来吧,快醒来吧。”

    此时,一个让我恨不得将他撕碎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省着点力气,别以为这就完了,后面还有更精彩的戏在等着你。”

    我抬眼瞪他,忽听“空”的一声,一片亢奋的欢呼随之响起。

    有人激动地喊道:“道长,道长,你快来看看,树妖的玄根被我们挖到了。”

    我猛一抬头,只见两丈来高的银杏树此时已被拦脚斩断。

    糙老的树皮上裂痕交错,断口处满布新创,一条条,一道道,深可见白。乱泥四堆的树基之心处,连着一小段泛有淡淡金光的树根,那便是银杏树的玄根。

    这些人当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玄根乃灵树之基,心脉之所在,根在树存,根毁树亡,他们这是要杀了银杏爷爷。

    猱妖举步上前,却不靠近,眯眼瞧了瞧,挥了挥拂尘,道:“挖出来,妖树的玄根比天下所有的神药都灵妙,食之可长生不死,挖出来。不过,可小心些,莫要弄断了它,要一整条挖出。”

    闻言,众人立马丢下刀斧,一拥而上,均半跪在地,徒手刨挖,而泛着淡淡金光的玄根在一双双小心翼翼的手里渐渐展露。

    我“噌”地自地上跳起,肩膀往旁一顶,将斜立于我身前的猱妖顿时搡出两步,趁众人尚沉浸在可得长生不死的喜悦中而无暇他顾之时,霍地跳进他们挖出的坑里,一口咬住玄根,丝毫不带含糊地威胁道:“谁敢动,我马上咬断它。”

    所有人的手均于刹那间僵在泥里,惊诧万分地看着我,不敢轻举妄动。

    有人气愤不已地对着我骂骂咧咧:“畜生就是畜生,你得不到好也不让别人得。你要是敢弄断玄根,山下那几头畜生也都别想活命。”

    猱妖站在那里半步不动,目露凶光,埋于拂尘的手指微微一动,与此同时,锢在我手上的风圈霍地一沉,继而火速将我从坑里拖出。

    我本也咬得不紧,待察觉到猱妖意图时,当即松开嘴,任由风圈将我拉离。

    这猱妖倒是了解我,我作出的凶相不过是为了吓唬这些人,当然不会真去咬断玄根,否则银杏爷爷可就无力回天了。

    见得玄根脱离虎口后,众人又各自骂上几句,方恢复急喜之色,继续着手方才被岔断之事。

    “多此一举。”猱妖微微俯身,挥掌间,一道劲风破于我首门之心。

    眼前当即一眩,头上发髻瞬散,黑丝披肩,一股腥甜逆上舌尖,我狂压不下,闷声喷出,白裙上立马晕开一片朱色。

    我缓缓支起,嘴角血线未止,遂微一侧首,血迹当即在衣肩上蹭了干净,嘴上缓缓弯出一抹笑痕,讥讽道:“好一个纤纤弱女子,这般不济事。下回麻烦大点力气,别叫我瞧不起。”

    “嘴还挺硬,我看你还能硬到几时。”猱妖说完便顿合两指,指尖有墨泌出,旋即以墨指当空画圆,墨圆缺口相接之时,猱妖曲指一弹,一滴浓墨穿过圈心,掠向我面门。而墨圈亦紧随其后当头罩下,卡于我脖颈之间。

    “你做了什么?”我瞧不见自身有何变化,因而甚为焦恼。这猱妖何其刁猾,方才定又施了什么阴诈手段。

    猱妖笑得十分阴邪,将指上墨滴捻了一捻,一缕黑气自指间飘散而出,随即落在一名正徒手掘土之人的眉心处,而后缓缓收手,握回拂尘,不疾不徐地道:“我做了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

    “你,”猱妖忽地指向眉间侵入黑气之人,“押她下山,单独关着。”

    一众人俱应声转头看来,手上动作随之慢了几分。

    “道长……可……可她是妖啊,她要吃人的,万一……万一她妖性大发……把我给吃了……”被指那人吓得面无人色,浑身乱抖,连带着说话都不如方才骂我时那般利索。

    猱妖尤挂一副道法高深之态,“无妨,此妖已被贫道制住,你且将她送下山交与贫道弟子便是。她此时如同待宰之牲,伤不了任何人。”

    说什么通天高道,这会儿倒怀疑起这个高道的能力来了。

    纵使猱妖做出保证,但仍未能抹去那人的惧意。看来,此前这些人对猱妖的吹捧,皆属言不由衷。

    那领头之人就地落座,拍了拍手上的泥,顺着猱妖的话,道:“山子,去罢。道长都说了,这只妖被制住了,已不足为惧,你在怕什么?莫非连道长都信不过了?”

    山子低着头,略带羞愧地小声解释:“我……我并非信不过道长……”

    领头之人又顺着山子的话:“那你还犹豫什么?莫要耽误,你将这妖押回去再上来便是,我们还得挖上好一阵呢。”

    一着了青麻褂子、嘴留八字须的斗眼汉,对山子嗤之以鼻:“胆小如鼠,能成什么大事?”

    山子被此人一激,全然不顾一身道袍的猱妖还在一旁站着,当即气急败坏地回呛:“你厉害,你胆大,那你怎么不去?”

    斗眼汉闻言后,顿时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长可是指名让你去,你扯上我做什么?”

    山子怒意上脸,指着斗眼汉的鼻子,责骂道:“你……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斗眼汉利嘴一回:“既是站着,又怎会腰疼?”

    “你……”山子已然词穷,一时找不出与斗眼汉辩驳的话来,急得杀鸡抹脖子。

    一番争吵后,此事陷入僵局。

    旁的人开始起哄,都一个劲儿地劝山子放心。

    “降妖除魔乃□□之道,为害人间之妖当诛。贫道一直以来都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虽人寡力微,但贫道早已立誓,将终此一生为除魔卫道尽己绵薄之力。唯望肃清天下妖魔之路上,能得与贫道同志共勇之人相助。”观火半晌的猱妖以训诫的口吻给众人大讲了一番道义,振得人心无比激昂。

    而适才还畏首畏尾的山子不过一会子便像是换了个人,先前恐惧之色烟消云散,立马端起一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深明大义之态,霍地站起,走到我跟前,一把擒住我头发,像拧西瓜似的将我往上一提。

    由于双腿被铁索紧紧捆着,无法弯曲,被他这般猛力一提,我整个人都不禁往上一挣,以此减轻头皮传来的痛楚。

    山子重重地拍了拍胸脯,向猱妖表忠心:“道长尽管放心,山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叫这只妖不得再为祸人间,我这就将她带下山交给道童。”

    猱妖拂尘一扫,单手以礼:“贫道在此替众生谢过道友。”

    “道长言重了。”山子亦学着猱妖矫揉造作的模样还上一礼。

    领头人大声赞道:“山子,好兄弟,哥哥没看错你,快去快回。”

    一名脑后蓝带系发之人也跟着赞道:“山兄之勇,吾辈之范,幸也,幸也。”

    山子一壁拉扯着我凌乱的头发,一壁朝众人潇洒摆手,“诸位兄弟先挖着,山子去去就回。”

    头发被山子粗暴地拉拽,整张头皮几乎快要被他拽下,疼地我直咧嘴,登时怒吼道:“把你的爪子松开。”

    原想他应当对我尚有一毫一厘的惧怕,岂知在猱妖一通假心浮辞之后,山子瞬间转了性子,在对上我的凶目之时,竟也未生半点惊惶之色。

    这猱妖果真厉害,三言两语便能叫人如同换了那三魂七魄。

    山子抓着我的头发继续往前拖,未免真让他将我头皮给连发拽脱,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强行借力,急急站起。

    当我被山子拽离山顶之时,下意识回头一望,刚巧对上猱妖阴厉的目光。

    他见得我回眸,瞬间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叫我忍不住一阵发寒。

    忽然闯入脑中的不好预感让我对下山之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畏怯,这猱妖应当已在前方给我设下了一方天堑,抑或是,一道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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