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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八扇屏(穿书) > 第162章 丑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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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梁玉就见一名少年正带着一个女孩儿在院中的空地上挖土。少年用大铁锹,女孩用手铲的小铁锹,两人干得热火朝天。

    “做什么呢?”她问。

    少年低头让女孩给他擦汗,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铸送我一棵梅树,我准备种院子里。”

    阿铸是他的同窗。

    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树苗。

    女孩跟着重复:“种院子里。”

    梁玉不解:“怎么无缘无故送你树苗,现在是秋天,又不是种树的季节。”

    少年略得意:“他看到我送阿圆的小画册,眼馋得不得了,也想要,我就叫他用自家的梅树来换。”

    女孩乖乖地点头佐证。

    梁玉抿唇莞尔,公子教出来的人,也带了几分公子的特性,年纪不大,骨子里倒颇风雅。

    她微微含笑:“那你们赶快种,快吃饭了。”

    “好的,梁姨。”少年答。

    “好的,梁姨。”女孩有样学样,好像回声。

    梁玉回到房间,没有提自己今日的遭遇,遇见胡人美男的触动超过了遇劫的恐慌,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悸不安。

    惊或许还是有点惊的,只是没有一般人那样严重而已。

    这晚歇得早,夜半醒来,满窗雪白。

    她起身,打开窗子,秋日明净的月光流水一般泄进,半床月色,半床夜色。她倚在窗前,如无知无觉地坠入一个温柔而宁静的梦境,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天际的明月,无法自拔。

    不知从何时起,她能够放任自己耽溺于这样美好的情境。或许从遇到公子那天起。公子拯救她,教导她,不止是她的恩人,还是她第一任恩师。

    他的教导让她能敏锐地发现和捕捉生活中的美,更大大提高了她对美的感受力,就像听一首乐曲,有人只觉得悦耳,心生欢喜,而有人则如痴如醉,三月不知肉味。盖因每个人的感受力不同。

    在这个动荡的、绝对称不上幸福的年代,她因为内心的充盈,活得平静而满足。

    这全得益于公子的恩惠。

    公子自然也是美的。

    实际上,今日之前,她所认知的男子之美,无不是飘逸的、洒脱的、文质彬彬的、诗情画意的……

    哪怕想象中的军中儿郎,有雄健之美,也是伴随着激昂的剑舞和雄浑的军乐鼓声,与其说是军中男儿之美,不如说是战曲阵舞之美。

    所以,她委实想不到,有一日,她会从一个世人眼中的粗人、带着俗世鄙夷的胡人血统的武夫身上体会到所谓的美。

    可是,除了这个字,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字眼能确切形容。

    她想起他的面容,他的身躯。

    仿佛造化所钟,带着原始的令人悸动的力量,在尘埃之中,庸碌之地,芸芸蝼蚁间,如蒙了尘的艺术品,依然拥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可惜。

    她想起生平仅见的胡人女子和男子,被人掳掠买卖,圈禁为奴。

    一方面鄙视胡人血统,一方面又不择手段地占有,那些所谓的权贵高门,其实比野兽还残忍。

    今日那人倒不至于与人为奴,但世风如此,想来他的生活要比普通人艰难。

    真是可惜。

    次日,梁玉去学堂那边,周夫人派人传话说,周先生亲自去接女儿了,让她带学画的学子到小花园作画,其余的留在课堂习字。

    周先生是钟公子的好友,两人脾性相投,俱是心性洒脱、多才多艺的人物。两人投契到什么程度呢?以前公子在时,不顾山高路远,每隔两年就千里迢迢地来看周先生。周先生也是同样,念头上来,丢下学堂,到京中会老友。

    公子离世前,担心梁玉无依无靠无以为生,就把她托付给老友照顾。

    公子离世后,梁玉带着公子的信,到晋地来投奔周先生。

    虽是托孤,不过,公子在信中说的是,让梁玉跟随周先生学画。

    公子擅画花鸟禽,也画人物,而周先生更擅画人物,他的美人图远近驰名。他教授学问,也教人画画,他的学生中有对这个感兴趣的,他就顺便教了。像梁玉这般,专一学画画的女学生,就她一个。

    好友临终相托,周先生自然接纳。

    倒是周夫人最初听说这件事后,心中很不痛快。

    无他,只因她得知这位梁氏的身份,乃是钟公子的妾室,还是一位有绘画才能的妾室。能让贵公子特意嘱托安排的妾室,定是才貌双全的爱妾。他们这些风流才子,说是托付,其实不就是赠妾么。听说那位贵公子没少做这样的事。时下还把这种举动引为文人才士间的雅事佳话呢。

    周夫人亦是一名才女,她画的兰花图连周先生都盛赞,自称不如。两人琴瑟和谐多年,可想而知,陡然插进来一个人,周夫人有多难受,多生气。~

    所以,梁玉未出现时,周夫人对她是满怀警惕和敌意的。

    但,当梁玉出现……周夫人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位爱妾……那位贵公子的口味也忒重了……

    长脸细目,塌鼻厚唇,本就不出众的五官不甚和谐地排在不规整的脸盘上,即使把最低层被穷苦生活磨砺得不成人样的劳动人民算上,这容貌也只能排个中下等。更别提在周夫人这等生活优越,见惯了体面、貌美之人的人眼中,这容貌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丑。

    一个女子长成这样,何其不幸。

    当然,也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至少不必担心自己在意的男人被狐狸精魅惑。

    周夫人这段心路历程,梁玉是不知道的,她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更不会因容貌丑俊心怀自卑。她父母早逝,小小年纪被不良舅父卖到妓院,长大后因不肯接客几乎被鞭打至死,若非恰好遇到公子,赎下她,她早已是一把枯骨了。曾经在底层泥潭挣扎求生的经历告诉她,一个女子过于美貌并不是件幸事,尤其还是这样的世道。

    总之,她初时的亮相让周氏夫妇很是惊了一惊。

    周夫人惊的是,她竟然长成这样,不过,暗藏的敌意没了……

    周先生惊的是,好友信中所托只有她一个人,没想到她还带着两个不容忽视的拖油瓶……

    但来都来了,周先生便让人清理出一个小院,把他们一并安置下来。

    原本周先生和周夫人是差不多的想法,学画只是个名头,目的就是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他没想到,梁玉说来学画,是真的学画的。w~

    更没想到,不但她学,连两个拖油瓶也进了他的课堂。

    当然,少年谢逸是去读书的,女孩阿圆是去凑数的。

    因为哥哥上学她没了玩伴,一定要跟去,而谢逸也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执意带着她。

    于是课堂上经常出现不甚和谐的一幕。

    比如别人读书女孩流着口水睡觉;别人习字,女孩东张西望;别人受批评她笑嘻嘻地旁观。

    对此,周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好在,梁玉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女子的刻苦和天分让他都不由心生敬意。

    她一天能画四个时辰,几乎天天如此,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画画。曾经,有段时间周先生被人称为“画痴”,即便那段时间,他也不能保证每天这么高强度作画,然而,于她却是常态。

    这才是真正的画痴。

    因为刻苦,她的进步远非其他学子可比。

    渐渐的,开始有人向她求教,周先生有事时,就让她带着学生作画,她俨然成了学画班的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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