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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批粮运到，许韬心中妥妥地稳了。不光他稳，当运粮船队浩浩荡荡陈列江上，士兵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粮食时，整个军队的心都稳了。
许韬看到呈报上来的粮食数目，忍不住震了下，他怀疑就是现在把城中的乱军放出来，他们也搜不到一粒粮食，因为附近诸城所有的粮食都被柳竽买完了。
这样大的手笔。
他仿佛看到敌军像老鼠一样饿死在城中的美好前景。
说不清是激动、惊喜亦或是感慨，他心绪有些复杂:“怀瑾这么大方，就不怕那么多银子有去无回吗？我都怕自己辜负了你的信任，被官家扯皮耍赖还不上你的银子。”
柳竽摆摆手:“还不上就还不上，先打赢仗要紧，反正我就一个人，没有家累，没有后人，银子是我的，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我痛快！”
浑身上下写满“我有钱我任性”的豪气。
许韬:“……”
不知该叹还是该笑，许韬郑重道:“你放心，我绝不让你吃亏。”
柳竽:比较担心的好像是你……
官军大批收粮的消息被敌军探子传入城中，彼方将领眉头死锁，问:“怎么回事，他们的粮道改了？”
探子:“听说另有人为他们供粮。”
将领咬牙，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谁？”
“听说是有钱的大豪商。”
将领狠狠一拳擂在桌上:“妈的！老子一路过来怎么没遇到这样的人！”
众:“……”
将领陆续发怒:“他们还准备过年不成？”
探子:“是的，说是预料战事会拖到明年，把过年的粮都备好了，准备过个肥年。”
众:“……”
将领:“滚！滚出去！再探！”
探子忙不迭地逃出门。
将领刚才表现得有多愤怒，想到城中日渐减少已所剩不多的粮食就有多不安，眉头几乎拧成实心疙瘩。
柳竽和许韬未料到，一场送粮之举，竟乱了对方的军心，如果他们知道，也只会额手称庆罢了。
天渐渐冷起来，大河两岸苇花绵延，如蓬蓬白雪。北方初雪飘飞的季节，这里细雨飘零，冬日里依然可见星星点点的绿色。
对敌工事修筑完毕，周围诸城梳理一遍，许韬终于不再忙碌，每日还有闲心找柳竽下盘棋。
柳竽趁机提出想搬出去住。
“为什么，这里不好么？虽说现在敌军困在城中，但两军对垒之地，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可是咱们军队的强力后盾，不能有一点闪失，还是待在行辕最安全。”
许韬捏着棋子，凝视着她，竭力劝说:“是这里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么，还是底下人让你不痛快了，告诉我，我去解决。”
柳竽见他误会，忙道:“不是，我是怕在你这里住太久给你添麻烦。”
许韬有些不乐:“何故如此见外，我在你府上住着也没见你说麻烦。”
柳竽哑然。
少顷，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我在你这里开小灶，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影响？” m.a
许韬与众将士吃一样的伙食，她在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她不算不能吃苦的人，为了生意车马劳顿长途奔波也是常事，但只要有条件，她就不会亏待自己。毕竟在钟鸣鼎食之地长大，早已是一身贵公子习气。~
军营的大锅饭，吃一小段时间还行，让她连吃几个月，她有些受不住。
许韬明白了，不禁暗责自己粗心。他与将士同食，固然有同甘共苦的意思，但主要原因还是，他对生活品质要求不高，怕麻烦，不觉得有让专门的厨师伺候自己膳食的必要。
他一生中唯一一次高品质，就是看上她……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就把军中最好的厨子调过来。”略略一顿，有些赧然，“不过再好的厨子恐怕也比不上你府中的……”
柳竽更不好意思了:“足够了，谢谢你，欢迎你在与将士同甘共苦之余来品尝我的小灶。”
许韬不禁一笑:“期待之极。”
新厨师调来，柳竽先指点他熬了一锅大骨汤。
黄昏时分，许韬和属下商议完政事，不自觉地往柳竽住的院子走。每日忙完与她下棋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刚进院子，还未进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呼痛快的声音。
许韬掀帘一看，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坐在桌后，面前一个热腾腾的火锅，她一边哈气一边大快朵颐，看到他，热情地招呼:“来得正好，火锅就是要人多才有气氛，本来想叫你一块儿吃的，结果你在忙，我就先开火了。”
说着吩咐彭婉再加一套餐具，彭婉本来坐在桌前，见许韬来，自觉起身，伺候二人用餐。
骨汤香浓，辣椒红艳，各色食材在汤中翻滚，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许韬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往常他都是饭后散步到她这里与她下棋，今日与属下讨论得有点晚，一时忘了，习惯性地来到她这里。
诱人的美味当前，饥饿感加倍，他也没客气，坐到她对面，拿起筷子，开始食用。
这一吃，就吃得抬不起头。
彭婉见桌上的肉迅速减少，忙去厨下再端。
柳竽问:“好吃吗？这汤是我亲自监督熬制的。”
男人含含糊糊的声音传来:“好吃，嗯，好吃。”
他进食的速度很快，好像长期没吃饱过的孩子，柳竽看着这样的他，不知怎的就想起初见他时他被人绑在烈日下，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想起寒冬腊月，他被迫离开京城的萧索身影，想起他无处可去孤身守在茶山上，为她研究制茶新法……心突然有点软，她把锅中所有的肉夹到他的盘子里，温声道:“好吃就多吃点。”
他不由抬起头，柳竽看到他嘴角沾着酱料，有点好笑，指了指自己嘴角同样的位置:“你这里沾了酱。”
他刚要抹去，突然想到在她面前，手生生顿住。柳竽见状递过一条绢帕，他接过来擦了擦，顺势放入怀中。
用过的绢帕总不能再还给人家。
因她指唇角的动作，他仿佛受到提醒，不由自主注意到她的唇。
因为吃辣，她的唇红艳艳的，那么醒目，让人心神晃动。
他知道她很好看，但从未这样特意注意过她的唇。恍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看到一个画师画画，画的是一幅美人图，画完后，最后用红笔把美人的唇勾了勾。
素雅的水墨画中仅有的一点艳色，让整幅画都鲜艳明媚起来，那点红唇如点在人的心尖尖上。
接下来的用餐过程，甚至饭后下棋之时，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心猿意马。
“你有心事？都输三盘了。”又一局结束，柳竽忍不住问道。
“可能吃得太饱，有些发困。”他连忙转移话题，“过年你回京城吗？”
“不了，我准备在南方长住。”柳竽轻描淡写。
他心中不觉一跳，随即无声地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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