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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八扇屏(穿书) > 第132章 叛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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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静寂,黑暗如轻羽把她覆裹,柳竽不由自主地陷入往事的漩涡。

    那时,她还是一名身着女装,有着如诗情怀的少女。

    京中的女子都喜欢一个人的诗,她也不例外。

    兄长和好友看到她捧着的诗卷,不禁相视莞尔,好友道:“这个徐贽就在咱们诗社,小七这么喜欢他的诗,不如把他介绍给你如何?”

    柳竽满脸绯红,却不示弱:“这人诗虽写得好,谁知道人怎么样?若是个丑八怪,看了不仅倒胃口,以后他再好的诗也读不进去了。”

    好友迟疑:“诗这么好,长相丑些也可以宽容的吧。”

    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兄长无奈:“当着我的面儿夸别的男人,让我倍受冷落,不怕我伤心?”

    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一丝醋意,语气温和宠溺。

    两个女孩立刻花骨朵一般笑嘻嘻地转向他,气氛欢乐融洽。

    好友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早见过徐贽。出现在兄长身边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人不但不丑,还挺英俊。

    当然,比不上兄长柳箫俊美,但实际上,她并不喜欢男人过于俊美,她认为,男人最可贵的品质在于其他,相貌太突出容易影响其他品质的发展。

    徐贽的英俊恰到好处。

    看着舒适,却不耀眼,不会抢了他的诗的风采。

    兄长把好友的话听了进去,私下问她:“徐贽不错,要不我介绍你们两人见见?”

    她面上浮起淡淡的红,沉吟须臾,道:“兄长不要亲自出面,否则他顾忌着兄长的情面显不出真意反而不美,换其他人,不必特意说我的身份,这样即使事情不成也不那么尴尬。”

    她一向爽利,哪怕说起儿女私事,也不像其他女子那样害羞扭捏,虽略略脸红,依然说出自己的意见。

    兄长素知她有主见,也觉得这样更周全,遂依了她。

    于是约在一家道观。

    道观在京城山下,风景秀丽。

    当时的设想是,以进香为由,在道观相见,或相谈几句。是十分常见的相亲流程。

    到道观后,两人见面,男子风度翩翩,带着恰到好处的殷勤,带她参观道观。道观不小,一圈下来,她感到疲累。男人丝毫不觉,还对她道:“重阳将近,现在正是登高的时节,山上风景更美,我带娘子去看看。”w~

    她没好意思拒绝,只好随他上山,整整一路,没有片刻停歇。他滔滔不绝,说风景,说典故,说诗词歌赋,她一句话也插不上,胸闷得厉害。

    跟她来的侍女受不住,瘫坐在地,他

    视而不见,还在鼓动她,她只好让侍女先回,继续向前。

    其实,她比侍女好不到哪儿去,她的脚很疼,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妆容已乱,发丝散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且累得两眼迷糊,根本看不到风景。

    他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还在不停地走,不停地说,无论之前有过怎样美妙的遐思,此时也被摧残得涓滴不剩。

    她爱惜颜面,又生性好强,就那么硬生生地坚持着,若不是他自己累得受不住,恐怕还不会说回去歇歇的话。

    回到山下,她满肚子火气,头也不回地乘车离开。车到半路,她渐渐醒悟,越发愤怒,立刻让人把车赶回,截住还未走远的徐贽,冷声质问:“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若不愿,为什么答应相见,谁会缠着你不成,何必使用这种手段?”

    男人愣住,没想到她如此聪慧,一下子猜透他的本意。

    因顾忌她的身份,他不便直言拒绝,便采用这种方法,让她拒绝。

    他没有否认,面现窘迫,浮起羞惭的红晕,之前虚伪的殷勤全然不见,沉默下来。

    巨大的屈辱涌上,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决不让自己流泪,倔强地问道:“你我之前并未如何见过,我想知道,你到底看不上我什么?”

    男人略略肃容,道:“七娘子美丽能干,我早有耳闻,不是娘子不好,而是人都有自己的偏好,我只是更偏好性情温婉,安于后宅,能与我谈论辞赋……”

    他倏然闭嘴。

    之前已是羞辱,这番话更是羞辱加羞辱,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我明白了。”她说,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仪态,像一只饱受屈辱却依然高傲的天鹅,转身离去。

    车帘放下,世界坍塌,真实的她再也无法掩饰。

    愤怒,伤心,羞耻,失望,汹涌而上,她狠狠地擦着眼睛,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值得。

    就是在这时,一种如刀锋般冰冷的认知贯入脑海:她这样的女子,她的所作所为,是不被世俗男人接受的。

    连她欣赏的男人都不能接受。

    但那又如何?她何必要这样的人接受?

    狭隘,自以为是,偏又无能。

    这样的男人,不配让她屈就,更不值得她另眼相待。

    回去后,兄长问她见面的结果,她没有细说,只冷静地告诉兄长,她对那人的观感很不好,与诗中呈现的印象差别太大,她不能接受。

    “徐兄人品才学都很好,怎么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她短促地笑了下,道:“人是很复杂的,在一些人面前呈现的是这一面,在另外一些人面前呈现的又是另一面,我看到的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不待兄长再问,她又道:“哥,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们不合眼缘,不必勉强。”

    兄长似乎有些可惜,还又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七娘这么好,哥会帮你找到更好的。”

    她笑着“嗯”了一声。

    但,看透本质,便失去了兴趣。

    这世间,能真心包容她、支持她、欣赏她的,唯有兄长而已。

    即便是兄长,喜欢的也是钟大娘子那样的女子。

    但她就是她,从此以后,她不会为谁勉强改变自己。

    她穿男装的次数多起来,纯粹为了方便。以前,她顾忌世俗眼光,多有收敛,现在摒弃这些外在的负累,她有种解脱感。

    她手边徐贽的诗完全消失,并非刻意回避,而是了解了这样一个人,很难再对他的作品产生兴趣。

    并且此后,她再也没读过这个人的诗。

    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在被人羞辱后,还对那人保持欣赏。

    又不是贱。

    兄长在时,她大部分时间在幕后,生意多靠手下几个能干的掌柜打理。

    兄长离去,显亭侯府的人越来越少提起他,她的处境也越来越尴尬——她是柳箫带来的,因柳箫对她特别的关爱,别人看到她就会想起柳箫。柳箫消失,她却还在,给人的感觉,就像买宝物时赠的添头,突然有一天,宝物不见,宝物旁边那个无足轻重的添头却留了下来,让人一看到添头,就会想到失踪的宝物,伤叹遗憾,这种感觉,对双方都是折磨。

    所以,她找机会搬出显亭侯府。

    她渐渐从幕后走到人前。

    为了寻找兄长,她的足迹越走越远,店铺开出京城,旗下的生意越来越大。

    见的人越多,看得越明白,对男女之事也越淡漠。

    她渐渐成了别人口中的柳七爷。

    对徐贽,她偶尔会听到他的消息,她对此人评价糟糕,仅此而已。

    她没想到,会再次和这人针锋相对。

    面对她的逼问,男人没有退缩,坦诚地告诉她:“我倾慕钟大娘子,从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倾慕。柳兄在时,我把这份倾慕压在心底,从不表露。现在柳兄不在,我,为什么不能关心她?不管她把我当做溺水时的浮木也好,排遣寂寞的工具也罢,谁的替身也行,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深沉的告白,如暮鼓晨钟,震撼心扉。

    突然间,她想通许多事。

    当初,他的拒绝的话,犹在耳边。

    原来那时,他心中就有了人,还是她兄长的未婚妻,所以他才拒绝她,以哪种让她倍感羞辱的方式。~

    愤恨难当,她寒声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她如旋风一般狂怒离去,谁也不知这狂怒里有多少狼狈。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她不习惯迁怒他人,所以尽量不见人,独自整理消化自己的情绪。

    这是别人的选择,与她无关。

    她这样反复告诉自己,艰难地、缓慢地平复自我。

    次日,她看起来一如往常。

    章晗委婉地提起昨夜,她笑道:“嗨,别提了,我去接人,碰到一个混球,与他大吵一架,气昏了头,人也没接到。今晚不叫其他人了,就咱们几个去看灯,如何?”

    侍女们喜动颜色,章晗看着她好似灿烂的笑脸,却觉得,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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