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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怀也果然不出所料，一炷香之后便出现在顾襄忆的寝殿窗下，屈指轻轻叩了几声。
外头自然是有人守着的，不是侍卫也得是暗哨，顾襄忆不敢托大，只假装想透气，将窗户推开一扇。
也是有过几天功夫的人，大致能判断出顾怀的功夫不差，出现在甘露殿里几乎可以说是轻手轻脚，没发出一点异常响动，不过是顾襄忆觉得身后多了一道犀利的视线罢了。
“开窗还是冷得很，”顾襄忆并未看见顾怀的人影，却也稳稳当当地下了命令，“把门窗都关好吧。孤这是禁足，把门守好，谁也不见。”
他的心腹不在，不过能留在殿里的必然是江浣晴看好的人，也都听话。
寝殿空下来之后，顾襄忆才眼睁睁看着顾怀从房梁上落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仪容，方低声一笑，“不知殿下急召小王，有何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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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里灵鹊与江浣晴聊天极少能聊到一处去的，不过都是在顾襄忆身边年深日久地伺候，二人之间终究有些情谊。
寒夜里被扣到巡防营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江浣晴有些担忧，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转眼就到了巡防营办公的值房。
“什么人竟敢擅闯巡防营？”守门的军士是郭黎亲自挑的，毫不含糊。
江浣晴却也不畏惧，“请郭统领来说话。”
“你是什么人？郭统领岂是想见就能见的？”那军士并不松口。
“甘露殿的人。”江浣晴淡淡地说着。
军士便道：“甘露殿？是来要人的吧。别以为是安王的人便可以为所欲为，胆敢犯夜……”
“我有说是为何而来吗？”江浣晴声音不大，面色冷肃，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方才我所请若是足下并未听清，那我不放再说一次，我请见的是郭统领，与我是何处之人来做什么有什么干系？郭统领有令不见人吗？”
“这……”
见那军士迟疑，江浣晴又道：“既然如此，见不见是郭统领的事，话也不传便是你的事了，日后追究起来，担责的并不是我。”
军士犹豫一阵，到底还是让同伴去知会一声。
江浣晴便在他身后补充一句，“顺便知会郭统领一声，奴姓江。”
没多时，郭黎便被请了出来，见了江浣晴，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江娘子何事来此？陛下规矩大，还望娘子莫要见怪，里面请……”
“不必了。”江浣晴欠了欠身，“奴不过是来传一句话，用不着折腾。安王殿下说，犯夜的确是他与我那妹子不懂事，给诸位添了麻烦。不过扣了扣过了，郭统领总该放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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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平王府上有多少私兵？”在甘露殿里，顾襄忆不算得完全放心，却也放心不少，一开口便是骇人听闻的话。
顾怀险些保持不住面上的笑容，愣了一愣，才无奈地道：“殿下先说需要做什么，小王才能说能给多少，毕竟是身家性命。”
顾襄忆眉心一蹙，却知道不能生气，“能出城的有多少？二十有没有？”
“出城？”顾怀也挑了眉，“越说越吓人，殿下究竟要作甚？”
这回轮到顾襄忆默然不语，毕竟不想与顾怀交底。
只是顾怀又何等聪明，既然招来了，哪里是能轻易打发的？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柳家的事有进展了？是有证据要从蓝田传回来？啊，难怪国师出城都没有亲自向陛下辞行，想必就是为了这个吧。所以殿下是想接应国师吧？”
顾襄忆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猜，继续猜。”
顾怀则道：“既然是有关案子的证据，光明正大地接应不好？巡防营请不动就告诉陛下。不过陛下……郑卿去请旨也不行？”
“证据到了孤手上，不是到了陛下面前，凭什么随意调动巡防营？”顾襄忆有些烦躁，“只有把证据拿到陛下面前……”
顾怀则好奇地问道：“殿下，恕小王不明白，什么证据是国师都不能安然带入城的？还是说……殿下拿到了什么只要进城就会令人坐立不安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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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黎打量她一阵，忽地淡淡一笑，“上朝前某禀明殿下会依律行事，殿下不记得了？虽说安王殿下受陛下恩宠信重，却总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他神色之间颇有些揶揄，看得江浣晴一阵不悦。
只是江浣晴反倒淡然一笑，“知道统领办差辛苦，殿下从不曾想过要坏规矩。只是统领打量着奴是深宫妇人什么都不懂？按照大昱律令，犯夜者，或拘一日，或罚金五十，是也不是？”
郭黎脸色一僵，张嘴想说什么。
江浣晴则又道：“殿下犯夜，陛下亲口下令禁足，此乃圣旨不可违。可灵鹊那里有奴来缴纳罚金，为什么不能放？”
“江娘子莫要生气……”郭黎说话越发小心，“犯夜固然可以缴纳罚金领人，可这位娘子身份特殊，她可是和安王殿下一道犯禁，自然是要严惩而以儆效尤，否则日后旁人仗着主人身份有样学样……”
“哦，原来郭统领是要杀鸡儆猴了。”江浣晴心下明白，郭黎没道理为难灵鹊为难顾襄忆，多半是得了顾恢的授意。
然而她的存在，却也是为了不让顾襄忆在处于下风的。于是她道：“只是奴有一事不明白，既然郭统领口口声声说要按律行事，却不知这又是出自哪条律令？奴才疏学浅，竟是不知道呢。”
“江娘子……”郭黎有些为难了。
江浣晴扫他一眼，神色微微缓了些，口下却并不饶人，“或者这是陛下新定的规矩，只是我等不如郭统领那般日夜随侍，故而不知道了。不过郭统领，既然还未曾颁布，便也做不得准吧？”w~
郭黎知道江浣晴急智，只是从不曾领教过，如今见识了，却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江浣晴与他也算无冤无仇，更不是专程来为难他的，于是换了软语，“郭统领，你奉帝令行事，可灵鹊也是奉了安王殿下的令，不过各为其主。奴并不欲使郭统领为难，也望郭统领不要与她这么个小女子为难。”
郭黎夹不住她这软硬兼施的手段，到底是挥了挥手，“那娘子交罚金吧，将人领回去。不过娘子放心，某敢保证，灵鹊姑娘是没有受半点委屈的。”
“多谢郭统领，这番心意，奴记下了。”江浣晴施了重礼，脸色却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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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你可知孤此番要拦截的，究竟是什么证据？”顾襄忆逼近几步。
顾怀慢慢摇头，“小王却猜不到。不过想来也不是玉石吧？若真是，也犯不着拼着冒犯殿下而出手拦截。”
顾襄忆冷哼一声，“平王殿下是带兵作战过的，自然知道行军打仗最看重的是什么。”
顾怀眉梢一挑，“粮草？不会，谁家没田庄粮仓的……难道是兵器？”
顾襄忆便定睛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过顶着顾襄忆这样的脸色，顾怀也不见慌乱，甚至脸上的惊讶都是淡淡的，“真是兵器？柳家的胆子可够大的。你说这国公一把岁数了，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不管他要做什么，私自购置兵器都是死罪！”顾襄忆是少见的疾言厉色。
只是顾怀也瞧了他半晌，然后轻声笑起来，“如此，殿下不觉得……小王就更不该趟这趟浑水了？”
顾襄忆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顾怀却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且想想，若真是运送兵器，柳家自然会派出不少高手吧？那么小王真的要接应，不是派出高手就得派出数倍于敌的队伍，虽说截下了证据，可依照那位的个性，小王拿的出这些人，秋后算账的时候这下场能好到哪去？”
顾襄忆咬唇，眼底却慢慢浮现出血丝。
他并未全心信任顾怀，可顾怀又何曾全心信任于他？别说如今只是为了助他查案，便是言明是为了无因的性命，顾怀也是不肯掏出家底的。
顾怀却是上前一步，抬手在他下巴上一掰，迫使顾襄忆张口，然后抚了抚唇边那快要渗出血的齿痕，慢声道：“方才小王便说了，此事告诉陛下，他定会比小王上心许多。”
“若我如今能见到人，岂会与你在此废话？”顾襄忆怒道。
“殿下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顾怀浅笑，“听闻殿下昨夜犯了宵禁，想必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吧？运送兵器，若是行得太急便会露了行迹，至少明日之前都到不了长安，待明日陛下气消了岂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告诉陛下？”
无因如今陷落敌手，迟则生变，顾襄忆哪里等得起？
只是要让他对顾怀低声下气相求……他做不到。
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还有没有别的事？若是没有，此地不宜久留，臣这就要告退了。”偏在顾襄忆焦头烂额的时候，顾怀还拿话刺激他。
顾襄忆越发火大，顺手抄起一个蜜桔便狠狠砸了过去，“滚！”
“多谢殿下的赏赐。”顾怀将橘子稳稳抓在手中，笑着翻窗出去，甚至还体贴地替顾襄忆又关好了窗。
***
“小裴，还醒着吗？”
蓝田，某处不知名的山洞里，传来了无因闷闷的声音。
“我还好，掌院你怎么样？”裴霁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
“我也还好。”无因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肋下，违心地道。
洞中不见天日，也并无人理睬他们，他二人落进此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落下来的时候，无因给裴霁垫在了地上，起身之后便觉得肋下有些闷痛，过了这么久，无水无食无医无药，自然比起先更严重。
只是无因发觉裴霁比他更加懵懂，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顾襄忆有没有收到他的示警？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正想着，无因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动，闷闷的，却仿佛是从这山洞的洞壁四面八方传来，贴着岩石。起初只是一阵轻响，后来便越来越杂，越来越响，逐渐使山洞都微微震颤。
“小裴你听！”无因神色一凛。
黑暗中看不见裴霁的神情，隐约可见他猛地坐直身子，一双生漆似的眼珠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掌院，我怎么觉得……这动静，似乎是在行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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