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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因与裴霁算是扑了个空，问了一圈，村民的证词也与张乔氏一般无二。
没有发现，两人也并不耽误，连夜又向发现异常的山谷赶去。
援军不至，不敢擅闯，不过想要混进去探路也不是不能。白日里无因问当地的村民要过堪舆图，大概明白了这山谷的地势。这一处山谷被几座山峰环抱，地势险峻，唯有一处稍微平缓，两相对照之下，便是被把守起来的那个入口。
二人并头商量好一阵，一致认为柳家即便十分在意此处，不惜暗中派遣军士把守，可自己啊能够随意调动的人手应当也是数量有限的，所以这一处山谷应当不是处处都有防守的。
既然如此，大家辛苦一些，迂回一点，总能翻进去的。
不过舆图绘制之法，便是缩地成寸，看起来眨眼便至的路，走起来却是花了足足半日。
二人绕行至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坳处，已是傍晚。
那山坳后头有一水塘，方圆约莫一里，水边不能说寸草不生，却是看不见稍稍高大的灌木的。而水塘四周与山体接壤的地方，却有大量的土石裸露在外，一层一层，呈现出刀削斧砍的痕迹。
水塘里头的水呈现出碧绿色，乍一看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还要比外间许多湖泊的颜色更加瑰丽。只是在夕阳的映照之下，这水色却过于浓稠，光照不透，深不见底。
裴霁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水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无因低声道：“看来是找对地方了，玉脉也在此间。”
“何以见得？”裴霁忍不住惊问。
无因耐心解释，“我曾经在外游历时，也见过这样的湖，周遭必定是有采矿场的，金银铜铁不一而足。从未听闻过蓝田有铁矿，昨日也见是有人将矿石运至此处，故而此处应该是玉脉。”
裴霁不过是甚少出门见识少些，却十分聪慧，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借玉脉为遮掩，在里面做什么都不容易发现了。掌院，咱们现在进去吗？”
赶了一天的路，无因也有些疲惫，便摆摆手，示意裴霁找地方拴马，又从包袱里取出些干粮，“先修整一番，待天黑再行动不迟。对了，裴统领派来的暗哨……”
“暗哨不能见人，所以没出来与掌院相见。不过他们现在就在附近。掌院是想……让他们也一并进去？”裴霁一边啃干粮一边含混不清地问。
无因摆手，“不，既然是暗卫，便万不可暴露了。让他们就在此处等消息，四下查看一番地势也无妨。若我们日出之前没出来，就让他们立刻与长安报信。”
裴霁想了想，问道：“给上次掌院寄信的人吗？”
无因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太慢了。若是我们出不来，便命他们直接找安王报信！”
十一月初的天黑得异常早，天空中还隐隐下起了雪霰子。
乌云蔽月，群星暗淡，原本不是个适合趁夜活动的天气。只是无因与裴霁一致认为此事不宜再拖延，便也顺着那矿湖边上的陡峭山壁慢慢摸了下去。
他们二人原是第一次来此处，根本不辨方向。幸而这山谷里头的人似乎到了夜里也不休息，远远还能看见零星的橘红色火焰燃烧不熄，无因便示意裴霁想着有光亮的地方慢慢靠过去。
这山谷之中也并无树丛灌木可以隐蔽，二人动作都是又轻又快的。
待到二人能看清那火光是分布在一处横在山壁上的狭长山道时，二人也早已听清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期间隐约还夹杂着“快点”“别偷懒”的呼喝声与皮鞭抽打、惨叫的声音。
看来这一批铁器要得很赶。
看来这些工人原不是自愿的。
无因心念急转，从藏身的石头后面探出头去，只见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打铁炉边围了三四个匠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各个面黄肌瘦，身上与手上裸露出的肌肤上叠着新旧不一的许多伤痕；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披厚袄子的男人，面容阴鸷，手里还握着一截藤鞭。
而这些人的脚边，还散落着许多铸作箭镝形状的铁器，已经开了锋，却还未组装成型。
再远些的铁炉处，也差不多与这里一样情形。
无因在心中暗暗估算——这里能看见的便有七八处炉子，每个炉子有三四个工匠，而他们脚下堆的箭头应当是这将近一天的成果，那么这么多炉子一日下来所得便非常可观，再多开几日……
私铸铁器，且铸造的还是兵器，这样大的量，无因越想越是心惊，一刻也待不下去，示意裴霁快些与他回去。
但裴霁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有些不能接受离都城不远的蓝田竟会有如此狂悖之事发生，气得握紧了拳头，并没有收到无因的示意。
不得已之下，无因只好伸手去扯他袖子。
谁知裴霁的下盘比他想象中要稳固多了，一拉之下，没把裴霁撼动，反倒是震得自己往后退开了一步。
这山谷之中并非全是巨石，何况经历过开凿又日夜被这打铁的动静所震，地上还有许多碎石与沙砾。
无因教这碎石震得一滑，虽说是立刻就稳住了身形，可脚下到底也踩出“嗤啦”一声。
虽说这打铁的地方响声震天，但也总有个把耳聪目明的人能听到其他突如其来的动静。
尤其是被专门放置在此处看管铁匠的监工。
“谁在那里！”离得最近的一人目光如电地望了过来，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一根木棍，细看之下，却能见这木棍的顶端上还安了一枚枪尖，簇新的模样，不敢说吹发立断，却也可见是十分锋利。
而其他的监工听见了动静，也随手抄起了武器，慢慢地逼了过来。
裴霁惊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愣愣地望向无因。
无因则又扯着他的衣袖一拽，促声道：“快跑！”
二人足下发力，霎时之间便窜出去一丈远。
而此地监工见人竟然立时逃跑，且还有这样的身手，当即便知这并不是谷中之人，怒喝一声，便有人将手中那粗陋的□□掷了出来。
准头未见得多好，只是那力道却大，带得空中四散的雪粒都被卷做一处，随着枪尾一道扑了过去。
无因本可以躲开，只是余光瞥见裴霁似是要遭，生生止住冲势，原地转身，飞起一脚，正踹在枪身正中。那枪身还只是一截木料，并未经过烤炙打磨，韧性不够，竟被无因凌空踢断。
别说是一众监工，便是裴霁都跟着吓了一跳。
“原来是个高手，难怪敢来送死！”监工里有人叫了一声，“围起来，不许叫他们跑了！你，还有你，去叫人来！”
听起来这山谷里似乎还藏着不少人！
无因意识到大事不好，自然之道此地决计不宜久留，还是得速速脱身才是，便低声喝道：“不要恋战，只管跑！”
裴霁答应一声，转身就往下来的方向跑。
不过跑了几步，却又陡然站住，满面惊恐。
无因也听见了，眉头顿时锁紧了——破风之声呼啸而来，即便夜色溟?骺床环置鳎?匆仓?蓝悦嬗Φ笔怯行矶啾?饔?媛湎隆
再一想方才看到打铁炉边散落的东西，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只是无因再敢想，也没料到原来这山谷里竟然埋伏着这样多的士兵，且还都是弓箭手！
不过也对，既然柳家欲行不轨，又在蓝田埋伏，直取长安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蓝田山多，又是都城旁侧，辎重兵器都不能囤的太多，都城守卫又重，以弓箭破城才是上上之选！ m.a
“这边！”为了方便夜探，无因与裴霁穿的都是玄黑色劲装，没有宽袍大袖可以一阻箭势，无因便一手抓着裴霁的胳膊，一手使出内力，硬生生将身周的箭矢迫得停在半空，又用力一划，箭矢纷纷掉过头来，又往回飞去。
这一队人用的弓力量大，无因仓促之间挥出的箭矢自然不能原样飞回他们面前，只是在空中横七竖八地乱撞一气之后，更多的箭矢也失了力道与准头，勉强为二人腾出一片空间。
得了喘息之机，无因不敢耽误，拉着裴霁一阵疾冲，一路如法炮制，也算有惊无险。
不过就要冲出箭矢范围之时，无因忽然脸色一变——他们的去处却忽然迎面而来一蓬箭矢！虽说比不上另一边的密集，但无因并不觉得他们拥有迎着箭矢而上的能力。
这回裴霁先开口了，“转身往后跑！”
无因答应一声，顺手抄了一杆箭羽，充作兵器抵挡箭雨。
还好他们所选的这一边并没有伏兵，无因与裴霁稍稍松了口气，越发一门心思地往前跑去。
渐渐把追兵拉远之后，他们才蓦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一边的确是没有追兵的，只是离他们先前系马下行的地方也越来越远了！
若光是如此还罢了，只是这里的山壁比原来的地方要陡峭多了，没有工具借助，光凭他二人徒手攀爬，无异于白日做梦！
“掌院，怎么办啊！”裴霁傻眼了，愣愣地看着无因。
返回无异于自投罗网，若就此爬上去也绝无可能，一向习惯于听命服从的无因不得不冷静下来，四下观望。
“有了！”无因抬手一指身边的山壁。
裴霁一惊，“穿墙？”
无因都不想翻白眼了，只是道：“这里有山洞。按照方才看到的布局，这山洞应该都是连通的。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当是四处戒严追捕，留在原地的人……”
“灯下黑呀！”裴霁欢呼一声，“掌院好聪明！”
聪明？无因不由得暗想，或许顾襄忆在，他就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想归想，无因的动作倒是不慢，与裴霁先后摸到那山壁上的洞口所在，侧身闪了进去，在狭窄的洞内穿行。
山洞太窄，二人就算再想，动作也快不起来。而外头的追兵倒是来的很快，吵吵嚷嚷地从洞口跑过，丝毫没有停留。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因也越发担心。毕竟这一队人马过去便用了好长的时间，不知分成多少列，但这排数决计不少。这里到底是藏了多少人？若真是猝不及防地攻向长安后果不堪设想。
“快，一定要赶快出去报信！”无因回头嘱咐了一句正靠着山壁喘气的裴霁，然后又快步穿梭起来。
裴霁原本觉得危险解除了，步子都已经慢了下来，被无因这一催，瞬间愁眉苦脸，却也并不敢说不，跟着加快了步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路总算是宽敞起来，渐渐地还有了好几条岔道。
无因不敢随意选择，站在原地踌躇，忽然就听见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隐隐还有交谈的声音，“找到了吗？”
“我这边没有，你呢？”
“那不是废话吗？找到了我还问你？”
“行吧，那就再去那边看看。你说这俩人什么来头，居然莫名其妙就闯了进来。不过要我说呀，头儿也是太小心了，那两人怎么就会往这里头跑……”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无因与裴霁对视一眼，颇有些惊恐。
只是再怎么慌张，站在原地不动也无异是下下之选，必须要先离开此地在从长计议。
略微听声音辨别了一番，无因确定了一个暂时没有追兵的方向，也不管对错，朝裴霁点了点头，二人便果断地朝那处行进。
洞里的追兵来得也快，逼得二人不得不越走越快。只是直到最后，无因才发现有些不对。
“慢着！”无因将裴霁一拉，“前面是死路！”
只是他说得再快，也没裴霁的动作快。裴霁已经一步迈出，却觉得脚下并没有踩到实地，惊叫一声，便猛然向下坠落。
是陷阱！
无因此时才明白过来，那么多人在后面追，却没有一人看见他们，只是远远地坠着，然而每一次都能逼得他们另外择路。看似自己选择实则逼迫之下，他们终于被赶到了这不知何时预备好的穷巷之中！
虽然想通了这个事实，但已经来不及了。
裴霁跌落陷阱，无因不能眼睁睁看着，加上自己本来就拉着他，越发抓得紧了。只是他的力道拉不住裴霁这么个身材清瘦却高大的男子，自然也是一并被带了下去。
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隐约之间，还有人得意地大笑，“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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