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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安王都坐到了此处，剩下不少溜须拍马之人也就跟了过来。一时间，马球场这头可算是座无虚席。
只是马球刚刚开赛，自矜身份的定然不会下场去打球，能上去的多半都是平庸之辈，打来打去也没多少意思。
席上也不知是那个多嘴，忽然就感慨了一句：“还是先帝在的时候那场马球有意思，你来我往，精彩纷呈，打得突厥使臣那是屁滚尿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着。”
旁边立刻有人轻咳，示意他住口。
宴请突厥使臣那一场马球会，突厥王子、王妃下场就罢了，当年还能义无反顾上场为国争光的，国师仍旧还是国师，平王也仍旧还是平王，郭黎做了大统领，而另一个不起眼的郡王如今却成了九五之尊，谁还敢请他下场。
顾恢也听见了这话，不过眼下心情好，倒是并不想去计较，不过哈哈一笑，“说得很是，朕也好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马球赛了。国师，如今可还有兴致与郭黎打上一场？”
当年打球的是顾襄忆，而后来也再没机会问过无因究竟会不会马球，本想帮他辞了，然无因连忙站了起来，“臣……岂敢推辞？”
“好！朕可就拭目以待了。”顾恢抚掌大笑，然后转向顾襄忆，“安王有没有想派下场去的人选？”
这话问得有些无礼，若真是答了，那人便成了可差遣的人选。顾襄忆皱了眉，刚想说随意，却见底下顾怀不住给他使眼色，也就改了话头，“若是臣没记错，当年下场的可还有平王殿下。不知如今殿下的身手，可还有当年一般矫健？”
“有殿下这句话，小王少不得也要尽力而为。”顾怀起身行礼，复又开口，“陛下，臣以为今日诸位云集于此，又不是想杀灭那劳什子突厥的气焰，不过是陛下开恩普天同庆罢了，臣以为，在场有许多夫人娘子亦有一身本事，却不知陛下肯不肯施以恩泽？”
顾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闻言便颇为暧昧地一笑，伸手虚点着顾怀，“好啊，要不怎的都说平王与众不同，办差办得干脆利落，连玩也玩得别出心裁。平王自己点将吧。”
顾怀便笑，“既然陛下开了金口，想来各位夫人娘子也是肯给臣面子的。不过这第一个人选，臣少不得要抛砖引玉，请自家妹子帮着撑撑场面了。”
顾沅沅也落落大方地起身，在场上呼朋引伴。
顾襄忆也懒得管这些闲事，只远远地向无因递去一个眼神。
而无因只在那边向他笃定地点点头，示意不必担心。
也对，这段时日总是跟着他去跑各类琐事，顾襄忆自己都快忘了，其实无因的功夫很高，可谓是个不世出的高手。跟着他平白耽误了，在这样的场子里展示一二，也算是聊胜于无罢了。
很快那边就点了八个人，男男女女各占一半。原本郭黎是叫了裴保恒的，裴保恒却回绝说要护卫圣驾，把薛奕给推了出去。
如此一来，就生下了最后一名女子的人选。
毕竟是要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众女虽然喊得热闹，却也知道如今下场的可都是高手，没点真功夫还真不敢与之同场竞技，便也没人敢迎战。
顾襄忆眼角余光见顾念湘侧了侧身，当即就冷了脸，淡声道：“坐下！”
顾念湘回头望了他一眼，带着七分委屈，三分怒意。
只是顾襄忆并没有心软。他的妹子究竟什么样，他自己非常清楚。
秦家虽说也算是将门，但也是自他舅父一辈算起的，原先两位表兄和其他秦氏子弟都被教导着学武不提。但玉蘅夫人在闺中之时，却连骑马也不曾学过。而她教导子女的时候，更是忽视的忽视，溺爱的溺爱，如今顾念湘也不过是勉强会骑马而已。
“阿念，球可不会因为你是长公主便刻意避着你的。”顾襄忆叹了口气，只软语劝慰，“伤筋动骨一百日，便是御医的医术再如何高明，吃苦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顾念湘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曾反驳，只满面不甘地看着薛奕无奈把自家姐姐薛若雪给拉了过去。
人终于凑齐了，一齐下场更衣，还需得抽签分队，趁着这段无聊的空当，顾襄忆便随手选了一枚橘子，也不要其他人相帮，自己慢慢的薄皮去经，分下一半送进口中，却陡然被酸味一激，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灵鹊站在他身后，早就眼疾手快地推过一碟蜜饯来，忍笑道：“殿下也忒不会选，婢子眼睁睁地看着殿下拿了一枚还在泛青的，可不就酸着了？殿下要不先尝尝这海棠？婢子保证不酸。”
顾襄忆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只觉得自己把人惯得越发没规矩了，却从善如流地拈了一枚红彤彤的海棠果送进口中，果然绵甜，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灵鹊笑着与江浣晴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上前将顾襄忆扒了一瓣的橘子收走，却被人拦住，“搁着吧。”
“殿下还用吗？”灵鹊觉得不可思议。
“孤不喜欢，自然有人喜欢。”在云间院住了几日，几乎是与无因形影不离，对他的爱好习惯也算有了更多的了解，顾襄忆便发现无因其实很喜欢口感偏酸苦的物事，譬如熟得不是很好的果子。虽说顾襄忆并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爱好，却也没觉着有强行纠正的必要。到底是国师，云间院极少会把没熟透的果子送到无因面前，好不容易撞上一个，顾襄忆便替他留下了。
灵鹊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对于主子的决定，她从不多话，也便任由顾襄忆去了。
没多一阵，下场换衣服的人便又回了马球场，一红一黄两队青年男女打马而出，端的是十分赏心悦目。
郭黎与薛奕果然没能分到一队，顾怀与无因也并不曾在一处，而顾沅沅与薛若雪则一同与自己兄弟做了对手，算是同病相怜。场上年轻女子不少，容貌皆为上乘，可与这红衣如火的双姝相较，却实实被掠去了锋芒。
看神色，顾念湘很是不喜顾沅沅出风头，不过看着他没能与薛奕一队，才终于气顺些。
只是顾襄忆则忍不住摇头——凭着顾怀的心机与手段，不在一处又如何，这赐婚的旨意，是早就替顾恢备下了。
竹哨一响，马球腾空而起，两队人马闻声而动，眨眼之间便冲作一处。
顾恢含笑看着，还好整以暇地问道：“安王以为，哪一队会胜？”
自然希望无因能胜。不过话到嘴边，顾襄忆还硬是转了几道弯：“论身手，只怕场下诸位里头郭统领、薛统领还有国师比旁人强上不少，而郭统领恰好又与国师一道，胜算增了不少啊。”
“陛下，妾却不这么以为。”顾念湘冷不防地插了一句，“打马球看的是球技，又不是功夫。场下每边都有十一人，难道其他人便并无作为了不成？”
顾襄忆闻言，脸色一沉，皱眉看着顾念湘。而顾念湘却并不在意，回望的眼神甚至有些挑衅。
顾恢也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笑道：“阿念说得很对。安王，朕可再给你一个机会。”
“好吧，阿念说得很有道理，臣这个做兄长的总不至在这儿与她争。”顾襄忆摇了摇头，旋即又道，“只是有一句话，臣必须说在前头——平王宠妹之名，整个长安皆知。而永泰前几日刚病了一场，今日方好了些，想来平王是不会与她强争的。”
顾恢忍不住抚掌大笑，顾念湘的脸色却越发不好。
笑够了，顾恢才一摆手，“好了好了，拭目以待便是。”
原也不是顾襄忆要争的，自然最爱听这话，向顾恢笑了笑，便将目光转回场上。
正巧此时无因得了球，虽然被黄方几人唯独，却丝毫不见慌张，一人一马一杆，左支右旋，竟从包围之中冲了出去，一路势如破竹，稳稳地将球运入球门。
本场第一次进球，自然是满堂喝彩。顾襄忆也没理会顾念湘幽怨的神情，跟着高声叫好。
顾恢眯眼看了好一阵，直到周围的声响弱了些，才不紧不慢地道：“安王啊，朕怎么觉得，国师如今这球，打得有些过于稳健了？”
顾襄忆登时心里就咯噔一声。
那场球毕竟是他去打的，心性不同，打球的方式自然也就不会相同。不过借尸还魂之说委实太过骇人听闻，而顾襄忆也绝不肯让顾恢知道的。
心念急转，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顾襄忆只是笑，“想来如今也没有突厥使臣在场，国师不想过于卖弄吧？毕竟赢了已经很扫对手颜面了，再打得花样百出的，岂不是要将人家的面皮搁在地上踩？”
“看来安王果然十分了解国师。”顾恢似笑非笑。
顾襄忆稳住了神情，淡淡地道：“陛下好脾性，或许不会与他计较。不过若是臣与国师对战，输给他，还见他在场上上蹿下跳地出风头，下场之后一定会把他拖到角落里暗中揍一顿。”
顾恢上下打量他一眼，终于大笑起来，“听听，安王说的这是什么话！白收留你在云间院住了这些年。”
“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心眼只有芝麻绿豆那么小。”顾襄忆仍旧扬着嘴角，只是眼底的神采却慢慢淡了下来，仗着顾恢如今背过去看不到，甚至还迸射出一丝冷冽的光。
与人笑语好一阵，顾恢才收起笑容，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道：“可惜啊，你这病弱的身子，也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顾襄忆则慢腾腾地道：“臣天生如此，动粗自然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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