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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因放心不下，反正有顾恢的旨意在，也就跟着一道前往。
到底也是出过皇后的家族，又有一品国公坐镇，柳家的气派便是别处比不了的，便是安王与国师至，也得递上拜帖，老实在门外候着。
门房上的主事人王升果然与张乔氏还有顾怀所说那样，眼歪嘴斜，样貌可憎，有脸上一块婴儿掌心那么大的黑痦子实在醒目。
柳家到底也是迎惯了达官贵人的，王升并未很将顾襄忆与无因放在眼里，面上带着笑，却说家中主人仍旧还未起身，又说家里主人一向规矩大，未经应允绝不许外人进门，叫他们二人在门外等着。
无因倒是没什么，只是今日天色不大好，时时冷不丁便刮来一阵风，透心的凉，他担心顾襄忆受不住，却又不敢过于亲密，只能低声道：“都说人老少眠，褚国公莫不是返老还童了？”
顾襄忆被他逗得发笑，“哎呀呀，是不是孤把掌院带坏了？说话竟这样刻薄。”
乘云教戒律没这么严，可无因却对自己并不放纵，闻言连忙住了口，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于是顾襄忆便优哉游哉地问：“掌院啊，你要不要跟孤打个赌，咱们得等多久才能进去？”
“殿下竟然觉得今日还能有机会进去？”无因十分惊讶？
顾襄忆则志得意满地一笑，“掌院选好了？那孤就赌，最多一个时辰。不知道掌院拿什么做赌注？”
“山人又不会输，为什么要拿出赌注？”无因乜了他一眼，“不如殿下想想能给点什么吧？如今也不似从前那般拮据得捉襟见肘了，总归不能太小气。”
仗着没什么人敢着意关注他二人的言行，顾襄忆便笑着在无因下巴上飞快地挑了一把，“行啊，如今孤身价倍增，若是输了，就把自己赔给掌院，反之亦然，何如？”
无因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不能发作，只别过头去不看他。
他二人也不是傻子，非得杵在柳家门口做门神。这府宅对面便是一间茶肆，二人进去选了个临窗的位置，一瞬不瞬地瞧着那边的动静。
不过很快顾襄忆就赌输了，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到“国公起身”的消息，再等下去，都快到晌食了。想来柳家也是不会招呼他们去用饭的。
“要不……今日便先回去吧？”想着顾襄忆提出的那个条件，无因才没有提赌输或是赢的事，只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襄忆刚要说话，眼角便瞥见一抹淡绯色的影子，当即丢了银子在桌上，拉着无因一道往外走去。
“做什么？”无因还迷迷瞪瞪的。
顾襄忆便笑道：“咱们的房陵侯下朝回府了，柳家总不能连他也不放进去吧？”
无因明白过来，也便跟上步子，然后与顾襄忆在闷酒站定，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房陵侯，许久不见啊。”顾襄忆笑容可掬地与人打招呼，无因也与他致意。
然这二位都是与柳赫有些过节的。
原本就要进家门了，柳赫的神情是十分轻松的，忽然就变得如临大敌起来，“安王殿下，国师大人，不知二位驾临敝府，有何贵干？”
“不过随意路过，腿也累了，口也渴了，本想去府上讨一点酒水，却万万没想到，国公府的门槛恁的高，寻常人是根本迈不进去的。”顾襄忆笑得眉眼弯弯。
柳赫自然不会信了他的话，却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法子，只能忍气吞声，“祖父好清静，近来又嗜睡，底下人恐打扰他老人家清净，是不会随意让人进去的，怠慢了殿下，赫于此赔个不是。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想来陛下也等得心急了，不如……殿下便将就臣家中的车马回宫去？”
说辞倒是一模一样，顺便还开口撵人了，果然不好对付。
顾襄忆倒也没生气，反而向无因笑道：“瞧，褚国公的府邸，不单门槛高得吓人，却连食水也比别处的贵，竟是生怕让旁人尝了一口去呢。”
无因绷着脸，装模作样地去摸荷包，“不知殿下身上带了多少银两，山人这儿还有一些，少不得还是能换一点的吧？”
“你！”柳赫的脾气依然没多大长进，气得狠狠跺脚，却死死按捺着不敢发作，咬牙道：“殿下与国师的意思，臣明白，却不得不斗胆问一句，今日柳家的大门，二位是非进不可吗？”
顾襄忆则斜眼觑他，“也不是非进不可。不过同煊这样气急败坏地拦着，少不得让人觉着，柳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见不得人？”
“殿下，你身份贵重，说话之前是不是也要先掂量掂量？我柳家的确还有些底蕴在，却也受不住这样的话！”柳赫加重了些语气。
顾襄忆轻笑一声，“褚国公是先太后的兄长，做晚辈的上门来探望一眼也不可？这却奇了，哪里的规矩？”
“你这……”柳赫原想骂他野种，可大庭广众之下，到底还得顾着自家的颜面与修养，收话收得急，险些咬了舌头。
顾襄忆看着好笑，缓声道：“先太后的血脉如今便剩了陛下与平王，陛下即便亲临，你柳家也接不起，平王诸事缠身也没那么多功夫，于是陛下命孤前来探望，难道你们还要抗旨不成？”
柳赫深吸一口气，忽然逼近两步，低声道：“究竟是谁的主意、为何而来，殿下总该不会以为臣不知道吧？祖父白白遭了诬陷，难道还能让你们杀到他面前去狂言诘问？”
“大昱祖宗遗命，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怎么，褚国公或是柳家的地位竟然还越过了皇子去？这却该成什么了？”
“含血喷人！”柳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怒斥一声，然后才道：“殿下，那民妇状告我祖父杀人侵地，你这便气势汹汹上门来抓人，大理寺难道都不曾查证过？”~
“房陵侯便知道大理寺不曾查过？”无因忽然开了口。
只是柳赫记恨他夺了差使，脸色愈发不好，“既然查过，殿下竟不知最近一年以来，我祖父便一直身体抱恙，别说出长安，便是出门都极少，如何能杀人侵地？那地是什么地，值得祖父这般迫不及待地占为己有？那人又是什么人，值得我祖父亲自动手？”
若不是这一切都有疑虑，孤才懒得到这儿跟你起口舌之争。
顾襄忆皱着眉头，一时没说话。
柳赫却又道：“殿下，没有证据的事，莫要胡乱污蔑。如今某还能好言好语请你离去，若殿下再执迷不悟，臣便只好禀明陛下请君圣裁了。”
“告状的妇人指出在她家乡逞凶作恶的，乃是你们柳家的家仆，房陵侯这也要一并包庇了去？”无因有些急了，脱口而出。
柳赫脸色一沉，却仍旧耐着性子问：“敢问国师说的是谁？”
“便是那门房王升。”
“这却好办，”柳赫勾唇一笑，忽然扬声道：“王升过来！”
那门房应声而来。
柳赫便道：“殿下与国师说了，那告状的妇人说，是你在她家中行凶作恶。我们柳家从来不是徇私护短的，既然他们这样说了，少不得你得去大理寺走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小郎君……”王升面露惶恐之色。
“嗯？”柳赫却是斜睨他一眼。
不得已，王升只好让顾襄忆与无因带着走了。
本来是想进去问话，谁知却连柳赫也没对付过去，顾襄忆十分不悦，也不想再回大理寺，只回宫去想对策。
心绪不佳，终究也没顾得上要把自己赔给无因的玩笑话。
只是顾襄忆出宫办案，身边少不了被顾恢安了几个耳报神，人还没进宫，消息便先到了御案前。
听闻顾襄忆铩羽而归，顾恢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心情大好，连折子也不看了，大摇大摆地便去了甘露殿。
“朕在外头便听说安王今日好生不痛快，得小心伺候着。”顾恢笑意盈盈地说着，“也不知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招惹安王殿下。说出来，朕便收拾了他去。”
顾襄忆勉强一笑，“陛下说笑了。臣也觉得褚国公被告得蹊跷，更何况是房陵侯，听闻他素日最是孝顺不过的。倘若真是让臣去走了那么一遭，褚国公是清白的也会被人议论。倒是臣考虑欠妥当了。”
“他若真是清白，难道那民妇失心疯了，非得告他？”顾恢轻嗤一声，“你奉了朕的旨意去查案，他柳家竟敢拦在门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朕这就下旨，命柳家开门。”
“陛下惯会玩笑的。”顾襄忆摇头，“臣第一回奉旨查案，碰了一鼻子灰，陛下立刻回护，这要是传出去，百官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臣呢。臣多谢陛下心意，只是此事……臣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顾恢点头道：“那好，明日让郭黎跟你去，倘若再不开门……”
“陛下这是要抄了柳家？”顾襄忆一挑眉，一时竟分不清顾恢说得是真是假，只得思忖着道：“臣无能便罢了，这要是真让郭统领前去，岂不是要让百官都死命劝谏陛下？臣可不敢担这个罪过！”
顾恢眯眼打量他一阵，才问道：“真的不要朕出手？”
“若是臣实在无计可施再请陛下出手不迟。”顾襄忆连忙打发了他。
连一个柳家都收拾不了，以后可怎么图这万里江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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