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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如今敢大摇大摆出入甘露殿的人，除了顾恢之外，也不作他人想。
也不知道顾恢在此等了多久，满面不耐，顾念湘在一旁候着，小心翼翼的，一见顾襄忆回来，甚至有些泫然欲泣。
顾襄忆心道不好，深吸一口气，就要上前见礼，顾恢却比他先发作，沉着脸道：“哪里去了？”
“还能哪里去了？陛下吩咐的事，臣用了这么些时日却还不曾有发现，实在羞愧万分，自然是去大理寺了。”顾襄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顾恢逼近一步，“是么？”
他原本就生得有些阴鸷，不笑的时候更是越发骇人。顾襄忆也不知道他们离开大理寺这一段时日究竟有没有人进了那间屋子，倘若被发现之后还抵死不认，只怕下场有些严重。
想了想，顾襄忆才轻轻一笑，“果然瞒不住陛下的火眼金睛，臣的确是上街走动了一阵，并非有意渎职。”
顾恢哼了一声，“为何要骗朕？莫非宫外还有什么让你如此放心不下的人或事？”
顾襄忆惯常不喜顾恢，因为他从来都觉得此人狼子野心。既然当了他一句狼的评价，自然就要给顾襄忆看到他狼一样的直觉。
心下打了个突，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陛下说什么笑话？臣在宫外，除了云间院和大理寺还认得几个人，却有什么好牵挂的？这些人哪个是不可以光明正大地见的？”
顾恢将信将疑地看了他片刻，神色到底缓和些，“那你说，究竟做什么去了。”
“不瞒陛下，臣原本不想这么快就露底，只等陛下……千秋。”顾襄忆急转，忽地想起不久之后正是顾恢的生辰，当即就把这话扯出来。
顾恢的生辰顾襄忆是一直都知道的，不过从前咸安帝并不重视这个儿子，也便无人替他庆贺。如今顾恢都登基了，满朝文武并后宫诸人，没有一个敢不放在心上的。
果然顾恢的脸色缓和了些，“哦？”
“再过几日便是陛下千秋，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千秋节，自然不能等闲视之，臣原想用心替陛下准备一个礼物。后宫之中的所有都是陛下的，臣不论挑什么也不合适，便想去宫外寻一物。”顾襄忆越说越顺口，仿佛确有其事一般，“只是臣恐陛下训斥玩物丧志，才不敢向陛下开口说明。”
“难得你有这心思，朕不胜欣喜。”顾恢语气淡淡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起。
连一旁的顾念湘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顾恢撩袍坐下，端起一旁的杨梅渴水饮了一口，忽地想起一事，又开口道：“若是朕没记错，过几日也便是阿忆的生辰了吧？”
顾襄忆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呀，陛下这么一说，臣倒是才想起来，多谢陛下提醒。到时候一定请陛下赏光来吃一口长寿面。”
顾恢摸了摸嘴角的水渍，淡声道：“今年阿忆也是双十整生，该行冠礼了吧？”
“陛下果然好记性。”顾襄忆拱了拱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真可谓是君臣相宜，兄友弟恭。
只是站在旁边的顾念湘不免听着听着便慢慢拉了脸。
她是顾相宜的胞妹，也便是同日而生，顾襄忆的生辰也是她的生辰。从前玉蘅夫人还在的时候，素日里再如何不在意她，生辰却也是要替她好生操办一番的。如今面前的二人说了这么半天，却仿佛一个人也没想起来原来她也是要过这个生辰的人。
更何况，今年她也是二十岁了，这个年岁放在寻常人家，孩子都该学走路了，她堂堂一国长公主，如今却连驸马的人选也不曾定下。而能做主的两人，如今也依然不曾理会。
“如今大昱未曾加冠的亲王便只有你一个了，自然是得好生操办一番。说吧，想怎么办？”顾恢有些懒洋洋地倚在上首，又叉起一块蜜瓜慢慢吃起来。
顾襄忆连忙行了个大礼，“陛下厚爱，臣心领了。只是冠礼之事，还是不必麻烦了。”
“朕的旨意，你还想抗命？”顾恢斜眼乜他。
顾襄忆仍旧双手正正地端在面前，恭敬地低头，但藏在大袖之后的一张俊脸却在暗暗发笑，“臣不敢抗命。只是若陛下要按亲王的仪制举办冠礼，除却宗亲族老，还要请文武百官到场观礼。宗亲便罢了，但臣的母族如今是怎样的境况，陛下也不是不知道，因为母亲与舅舅，牵连了多少朝臣，倘若此时还请百官观礼……”
“哟，等了这么许多日不见你求情，还以为你是个多么铁石心肠之人，却原来是在这儿候着。”顾恢似笑非笑地坐直身子，将葡萄丢回盘中，又用绢子擦了擦手。
顾襄忆面不改色，“臣自知母舅所犯之罪无可饶恕，能勉强留我们兄妹一条性命已是万幸，不敢在奢求其他。更何况……”
顾恢微微眯眼，“何况什么？”
“陛下既然记得臣今年该加冠了，也便知道阿念如今也到了双十之年，可驸马人选依旧悬而未决。”顾襄忆扫了顾念湘一眼，见她神情不忿，心下不悦，却不能不把话都说完，“有陛下指婚，自然没人敢拒，可陛下这一边指婚，另一边臣母家逆案仍旧不曾了结，若是一不小心查到了驸马姻亲头上，阿念还如何在夫家立足？”
顾恢看了顾念湘一眼，后者连忙低了头，不肯与他有太多眼神交流。只是顾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求情。好，朕明日就下旨，逆案到此为止，今后谁再敢借此攀咬，一律严惩，权当送你们兄妹二人的生辰之礼。”
顾念湘对此倒是并没什么感觉，顾襄忆却是大喜过望，连忙行礼道谢。
顾恢却摆手阻止他，“只是这冠礼，却还是要办。朕亲自敕封的安王，将来以后还是朕最倚重的人，办一个冠礼竟要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即日起你就把宾客名单拟一个给朕瞧瞧。” m.a
“臣遵旨。”顾襄忆挺直腰板，不紧不慢地道：“陛下也知道，臣从前几乎不与朝野内外的人交游，所熟识的人除了在朝为官的便只有云间掌院无因了。至于亲长，请宗亲主持似乎有些不妥，但臣也没有其他亲眷了，母家一席一人没有，似乎也说不过去。”
浓眉微微一皱，顾恢有些不耐烦，“那你的意思是？”
“臣虽然在宫中的时间算不得多，但多少也算是长辈了，臣以为……是否将昭明宫的各位先帝嫔妃请来观礼，一来不显得臣孤苦伶仃，二来么，自然也是陛下的仁孝之心。”顾襄忆说得小心翼翼。
只是顾恢也不是傻子，方听顾襄忆说完，面上的笑容便沉了下去。
谁不知道顾襄忆在后宫里熟识的先帝嫔妃除了玉蘅夫人便是乘华夫人了！
二人沉默着对峙，顾恢面沉如水，顾襄忆冷汗涔涔。
良久，顾襄忆都在懊悔自己是不是有些冒进了，顾恢却轻笑着开口了，“也是，自朕继位以来，还从不曾探望过先帝嫔妃们，都是无儿无女的寡妇，镇日闷在昭明宫也难受，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请出来热闹热闹。”
他一句轻描淡写的寡妇，却恨得顾襄忆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若不是面前这人，又怎会如此！
不过面上顾襄忆却还要感恩戴德，“臣多谢陛下体恤！”
顾恢看他是由衷地高兴，不免觉得那轻松的笑容有些刺眼，又道：“便是如此了吗？朕记得先帝在时，凡皇子加冠成年，无不是赐婚、封爵、开府的，你……想求什么？”
顾襄忆想求的东西自然不少，但他也知道自己所求，无论哪一样，只怕一开口变回引得顾恢暴怒。
想了想，他淡淡地道：“臣如今什么都有了，也不敢太过得寸进尺，不若……便请陛下将今年的秋狩提到冠礼后的第二日，再遍邀宗亲群臣携眷前往？”
“哦？”顾恢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锋利如刀般看向顾襄忆。
顾襄忆却回头看了看顾念湘，“方才臣也说了，阿念的驸马如今尚不曾定下，也没个长辈操心，少不得要兄长费心。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懒得理会这些小事，臣素日里也不认得人，更不知道哪个是好的，倘若不再借着这个机会相看一番，只怕日后阿念要恨臣了。”
“自然不敢的！”顾念湘连忙摇头，神情似悲似喜。
只是没人在意她的小心思。
顾恢玩味地道：“既如此，为何要携眷而来？”
“陛下，方才那么多恩典全是给臣的，未免有些偏心了。”顾襄忆故作松快地一笑，“长安城中那么多待嫁的女子，就不能求一番陛下的恩泽么？”
顾恢这才哈哈大笑起来，“阿忆果然心思细密，是个周到的人。不过日后，她们可不是要谢朕，该是谢你安王殿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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