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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后宫只住着顾襄忆兄妹，顾沅沅没有别处可去，自然而然地来了甘露殿，似乎和从前玉蘅夫人还在的时候并没什么两样。
不过顾念湘还记着那日顾沅沅在门外与薛奕相谈甚欢之事，在心里默默生着气，听闻永泰郡主求见，将面前的杯盏一推，一句不见就要脱口而出。
幸而顾襄忆当日修沐，特特放弃了出宫见无因的机会，专程在此候着，没等顾念湘开始发脾气，便在她前头开了口，“郡主也是有些时候没来了，快请进来跟公主说说话。”
“哥哥！”顾念湘瞪了他一眼，被顾襄忆笑着回视之后好歹收敛了些，却仍旧一脸不情不愿。
顾襄忆刚刚吃过药，宫里的蜜饯也腌得不合口味，舌尖上漫着一股苦味，当即口气也不大好，“怎么，永泰有哪里开罪你了，这般不情愿去见？”
顾念湘张了张嘴，也并未说出个什么，只能悻悻地住口。
明明心中是极不高兴的，想要薛奕能成为她的夫君，可嘴上什么都不说，争一下都不肯……顾襄忆也是在生不起帮她一把的念头。
那头顾沅沅轻车熟路地便进来了，笑嘻嘻地跟人打招呼，“忆哥哥今日没去大理寺呀？也好，近来时气变化太大，休息一日保重身子才是。念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念湘莫名地吃着飞醋，见着顾沅沅这样甜的笑容，自然是不好意思再拉着脸的，努努嘴，问道：“怎么今日进宫来了？有什么事？”
“没事难道不能进宫来看看哥哥姐姐了？”顾沅沅笑了笑，“近来新做了一点茶，哥哥吃着还好，便拿给忆哥哥念姐姐尝尝，只博一笑耳，不好吃……便怪哥哥太护短了吧。”
如今顾襄忆听见一耳朵茶便来了兴致，当即就问：“什么茶？”
“用新开的丹桂蒸制的青茶。”顾沅沅取出一个荷叶包来，“花与茶是隔开蒸的，弃花取茶，茶叶晒干之后没有半点杂质。我也只是晒干压团而已，并未做什么纹样，忆哥哥别笑我才疏学浅才好。”
别说是顾念湘，便是顾襄忆的脸色都忍不住一沉。
前几日薛奕说橙花茶的时候顾念湘便在，就为这都忍不住说了好些酸话，今日顾沅沅便亲自带着东西上门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顾襄忆没说什么，顾沅沅便忍不住冷笑一声，不屑之意甚是明显。
虽然顾沅沅仍旧神态自若，但顾襄忆有些挂不住，只好笑道：“多谢永泰。可惜甘露殿里都没人吃茶。不过孤记得国师乃是此道高手，改日便转赠与他品鉴。”
“送出去了便是别人的东西了，安王想怎么处置永泰也插不得手的。”顾沅沅仍旧是客客气气地笑，却带了几分疏离。
说话间，灵鹊带着几个小宫人将点心蜜饯端了上来，顾襄忆连忙招呼人吃东西，同时暗暗使了个眼色。
顾沅沅便看了一周，随口问道：“听闻甘露殿里有一种点心，眼色鲜艳，仿若莲花绽开，今日原本特意腆颜带着茶叶来只求一试，谁知竟是没这个福分了？”
顾念湘原本已经拿起一枚葡萄送到樱唇边上，听了这话，立刻把葡萄丢回盘中。但那一掷力道有些太大，葡萄在盘中一弹，又跳了起来，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出好远。
一众宫人屏息凝神，只看着葡萄滚落，好不容易滚得停下，殿中便是针落可闻。
顾襄忆皱了眉，却也没理会顾念湘，只问来送点心的尚食局宫人，“春惜呢？”
“回殿下的话，春惜今日不当值。”宫人战战兢兢地道。
顾襄忆便故作遗憾地想顾沅沅摊手，“永泰你看，并非是孤与阿念小气，实在是不凑巧。不然等下回春惜当值的时候再给你补上？”
“不过一道点心而已，听了句闲话有些好奇，新鲜劲过了也就罢了。”顾沅沅笑了笑，“甘露殿的东西，自然样样都是好的，做什么要挑呢？”
说罢，她拈了一块玉露团，送到口中吃了起来。
顾襄忆便将面前的蜜瓜块推到了顾念湘面前，警告一般瞪了她一眼，口中却道：“也是，不过是一样点心罢了。”
顾沅沅吃了块玉露团，拍去点心渣子，又问道：“这个春惜……是新入宫的？”
顾襄忆暗中赞许，却是不动声色地望向那一众尚食局的宫人。
刚才回话那个宫人便道：“不是，春惜自幼入宫，如今也有十年了。”
“那她一直是在尚食局么？”顾沅沅又问。
“一直都在，从前是在后厨打下手，后来年岁渐长些，会做点小菜，便调到了厨司，也未曾调去他处。”那宫人道。
顾沅沅哦了一声，又问：“春惜一直给甘露殿做吃食么？”
顾念湘听得不耐烦，便道：“怎么，永泰想将这春惜带回平王府去？”
“念姐姐误会了，永泰可不敢夺人所好。”顾沅沅风轻云淡地笑着，“不过是从前也时常来甘露殿，却从未得见那荷花酥，便少不得白问一句了。”
底下的宫人连忙道：“春惜的确是一直都在甘露殿做事，不曾去过别处。”
顾襄忆原本以为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谁知顾念湘在这时候轻嗤一声，“这却有什么好奇怪的？前些日子荷花盛开，春惜忽然琢磨出荷花酥的做法也未可知呢。”
如灵光一闪，顾襄忆忽然想到一事，也便觉得顾念湘没那么让人闹心了。
顾沅沅以眼神示意顾襄忆，见他摇头，也便不在问话，又吃了几块点心，便起身告辞。
顾襄忆借口忽然想起还有事需得去大理寺一趟，也起身来，也便顺道送一送顾沅沅。
“那个宫女的事，有眉目了吗？”与顾襄忆并肩走在宫道上，顾沅沅依旧乖巧。
她问，也便是她身后的顾怀再问，顾襄忆倒也没想隐瞒，“也算是有了些想法。既然春惜从不曾离开尚食局，也是新近才学会做荷花酥的，那么在宫变当日做荷花酥的也便另有其人。此人一定没能留下命来，所以春惜做了这些事，无非是为了替此人报仇。”
顾沅沅一想，觉得十分有理，“此人是谁？”
“重要吗？”顾襄忆微微仰头，看着被巍峨宫墙割裂得窄小的四方天空，哂笑道：“那一场宫变，宫里多少人都是这个下场，倘若真要细细去查，孤有十条命也赔不上。”
沉默一阵，顾沅沅又问，“那殿下打算怎么做？莫非就这样放过春惜？” m.a
“她也没做什么，何必为难？不过宫里是不能待了。”顾襄忆叹了口气，“和她一道的那个人找出来之后，还得麻烦平王费心安排一番。”
“小事一桩，还请殿下放心。”顾沅沅大方一笑。
顾襄忆这才转回目光，认真地盯着顾沅沅，“永泰，有一事我想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
顾沅沅歪了头，俏皮地道：“殿下问什么事永泰还敢撒谎呢？”
“你带着桂花茶进宫，又那样提起荷花酥，是不是故意的？”顾襄忆眉心一蹙。
顾沅沅轻轻一笑，顾襄忆都以为她会搪塞过去了，谁知顾沅沅又大大方方地道：“没错，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让公主殿下明白，我顾沅沅与薛郎君……的确关系匪浅。”
如此直白，倒把顾襄忆呛了个猝不及防。
“点喜爱星币早就看出来了，我与薛郎君两情相悦，寻个合适的时候，便可以禀明陛下赐婚了。虽说如今还未有名分，可自己的心上人被旁人觊觎，换了谁也受不住吧？”顾沅沅自嘲一般，“殿下或许会以为我小气，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换了殿下或许也是一样的吧？”
还真是一样的。若是有谁对与他两情相悦的无因动了什么歪心思，顾襄忆只怕不择手段也会让那人吃个大教训。
不过想到顾念湘，顾襄忆还是忍不住道：“沅沅，你和阿念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为了一个薛奕，你便要与她翻脸？”
这声沅沅叫得人一愣，好一会，顾沅沅才道：“这话就是污人清白了，我几时说过要与念姐姐翻脸的？只是哥哥不妨去问问懿辉，我与念姐姐放在他面前，他究竟会选谁。若是薛懿辉谁也不偏袒就罢了，可如今……念姐姐诚然是很可怜，可天底下的好男儿那么多，为何非盯住一个心有所属的不放？”
不愧是顾怀一手带大的，光是这一点，便比顾念湘强出了不知凡几。
顾襄忆语塞一阵，顾沅沅便又道：“哥哥，我与念姐姐都是你的亲妹妹，她是你的一母同胞，你偏心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可偏心也该是有限度的不是吗？若是一味站在她那一边，岂不是是非不分了？”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顾襄忆险些气笑了。
不过顾沅沅说的也着实不错，都是亲妹妹，撇开同不同母的不说，顾襄忆还真是更喜欢顾沅沅些，脾性也好，手段也好。何况顾沅沅也帮了他不少回了，恩将仇报的便没良心了。
“平王可真是会教啊。”顾襄忆摇头，然后道：“沅沅，我只求你一件事。”
顾沅沅轻轻挑眉，示意但说无妨。
顾襄忆这才轻声道：“若是薛懿辉当真如此值得托付，请你们两位……等到阿念有了归宿再成婚好不好？我怕她受不住。”
顾沅沅倒是答应得很痛快，“好啊。那我就……帮着念姐姐一道找找可堪托付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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