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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自己也知道，白日里才将顾念湘吓成这样，晚间这人是不会再接着闹的，否则顾恢执意调来的护卫也不会是吃素的。
不过他倒是有了些计较——这人第一次是在自己与顾念湘面前出现，第二次在甘露殿闹，便能看出此人应当就是一个宫人，不管何种缘故，都是在宫中可以自由行走的。更重要的是，他几乎就能断定，此人便是冲着他们兄妹来的。
顾念湘如今可以算是整个后宫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但她的心性自幼便是如此，在尊长面前乖巧得很，在下人面前也平和温柔，若说是无意之中得罪什么人遭人记恨也不大可能。
顾襄忆直觉这人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再多他也想不到了，还要等沈遥君来看过之后再做定论。
白日里累着了，又一晚上没歇息好，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脸色便不大好。
早上侍候梳洗的灵鹊见状可谓是大惊小怪，连忙吵着要找御医。
顾襄忆本想说无妨，只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闹了这么一出，也不怕再闹得更大些，只摆摆手，揉着额角道：“孤没事，不过晚上没睡着，有些累。”
“是公主的殿阁住不惯么？”灵鹊试探着问。
“不，总是听着有人哭，实在吵得很。”顾襄忆说得轻描淡写，一边抬臂示意灵鹊替他系上玉带，一边道：“是谁在哭？今日务必问明白了，外人说起来我们甘露殿的人受了委屈，像什么话？”
灵鹊拿着玉带不动，迟疑地与江浣晴换了个眼神。
顾襄忆自然是心领神会的，却挑了挑眉，“怎么？”
“婢子昨夜睡在外殿，并不曾听到有什么异常。”江浣晴淡声说道，“殿下也是知道的，婢子一向睡得浅，倘若真有人哭泣……”
话只说了一半，整个寝殿的气氛便冷了下去。
顾襄忆一向不喜欢许多人伺候，却也只是不喜欢许多人在身边晃悠，殿中还是有些粗使宫人的，也跟着立定不动，有些不知所错地看向顾襄忆。 m.a
“殿下，不会是……”灵鹊吓得缩了缩肩。
剑眉一蹙，顾襄忆扫视了殿中一圈，语气淡淡的，“也没伤着什么，如今连影子也看不见了，就不必把这话传出去了。”
“这……”灵鹊还有些迟疑。
江浣晴则立刻拉住她，然后施了一礼，“是，婢子也不敢使公主徒添忧虑。”
顾襄忆不再说话，只是更衣梳洗之时还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浣晴。
他亲自挑出来的人，自然是极聪慧的。可聪慧的人也便不好驾驭，如今千头万绪的，对身边的人便疏忽了，却不知江浣晴如今的心思究竟如何。
还是寻个机会与她好生谈一谈的好。
带着一脸疲倦上了朝，连顾恢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险些在朝上便拒了郑思源请安王今日也去大理寺听审的请求。只是听顾襄忆坚持要去，顾恢的脸色也便越发阴沉，命无因好生照看早去早回，还将人留下来好生威胁一番，大有若不能揪出邪祟便要下旨将人流徙的架势。
顾襄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戏做的好像有点过了，从议事殿出来之后，都没等无因发话，便抢先道：“莫要担心，我没事。”
无因却四下一看，见无人跟随，才探出手去，在顾襄忆的眼睑下轻轻一抚，满面疼惜，“还说没事，这青黑总是做不得假的吧？”
他的手很大，指腹干燥而温暖，刺得顾襄忆有些发痒。顾襄忆没有躲，反而将脸放在他的掌心蹭了蹭，“难道掌院还没发现孤就是个夜猫子么？睡的迟了，总会有的，不要紧。”
无因知道他一向晚睡，从前是有理不完的政务，还有想不完的心事，如今或许也没好到哪去。只是他很担心，便不由得问道：“为何不愿早睡？你这身子，哪里禁得住如此折腾？”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啊。”顾襄忆狡黠一笑，趁无因愣神，又道：“思念掌院所以夜不成眠啊。什么时候掌院能时时刻刻都与我不再分离了，这毛病大约也就好了。”
无因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却也忍不住的面红耳赤，“莫要胡言乱语！”
“掌院这可就好生没道理了。”顾襄忆懒洋洋地说道，“你是我的意中人，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人，我想你，你却说我胡说八道，好生冤枉。还是说……掌院其实一点也不想见我？”
话听多了，无因好歹也讲自己那一颗心脏锤炼得越发坚强了些，也没慌乱否认，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不让顾襄忆再说出更过分的话，他甚至垂着眼低声道：“自然是想的。每日相见，说的总是公事，是朝政之事，是你心中的社稷与天下。我很想……想再与你一道烹茶抚琴……”
当然，耳根还是红的。
二人联袂去了大理寺，一路上可谓是打情骂俏，直到进门之前，才一个个又披上了正经的皮子。
大理寺今日有个贪弊案，郑思源亲审。顾襄忆奉旨来听教，当然不能进门之后就拉着沈遥君往一边躲，只好耐着性子与无因一道坐在一旁听审。
虽说被秦氏逆案闹得焦头烂额，但审起其他案子，郑思源却是思路清晰雷厉风行的，都没几句话，那嫌犯便一股脑地招供了。
郑思源本想命沈遥君将犯人口供誊录好，顾襄忆却先他一步说是要带个人去暗访，顺便拿一些口供，恰好沈遥君便在他身边，郑思源旋即就同意了，大大方方让顾襄忆带着人走。
沈遥君已经知道顾襄忆把他要走绝非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跟着进了清风楼之时都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恭敬地问：“不知殿下要臣做些什么？”
顾襄忆心道自己果然一向眼光都好，随便挑了一个，倒还真是个识时务的。他也没拿乔，让了沈遥君一杯酒，才平静地道：“昨晚上孤未在宫中，长公主却受了惊吓，孤断定此人是可以在宫中任意行走的，也果然是冲着我们兄妹二人来的。孤命禁军薛统领去调近日出入长门殿的名册，也拿到了甘露殿的出入名册，若是动作快，今日便能进行比对。”
“臣定当竭尽全力。”沈遥君倒是乖觉。
谁知顾襄忆却只是勾唇一笑，“沈丞来比对？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沈遥君微微皱眉，“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甘露殿当着那么些人在，孤也不能着意叫她们放任寝殿乱作一团而不加收捡。证据或许没留下多少，但仔细瞧瞧应当会有发现。”顾襄忆摸着下巴，笑得甚是狡黠，“此事甚是艰险，若非如此，孤也不会一定要沈丞去做了。”
打了几天交到，沈遥君发现了这位其实并不是个善茬，偏偏他还反抗不得，也便面无表情地道：“臣只能尽力一试，只求不负殿下所托罢了。”
顾襄忆很满意，末了目光柔软地望向无因，“今晚沈丞可就得听国师的指派了，不知国师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无因看了沈遥君一眼，三分同情七分歉疚，“敢问沈丞对乘云教可还有一星半点的了解？”
沈遥君几乎是忍气吞声，“家母倒是忠实信徒。可惜云间院门第太高，家母未曾有缘前去拜见。”
“前院原是人人皆可的……”无因有些涨红了脸，不过当着顾襄忆，总算还记得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的，才飞快地道：“诛邪驱魔原本也不是乘云教的看家本领，院中修士多半也不愿来此一遭，所以沈丞尽管放心，不会因与旁人不同而露出破绽。不过沈丞少不得要记下几篇简短的经文，免得露陷。”
沈遥君则有气无力地道：“这个国师放心，下官还是跟着母亲颂过经，记得不少。”
“这样最好。”无因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山人假意开坛做法之时，沈丞可以在殿中四下查看，只要不露陷就是。不过甘露殿不止是安王殿下，还是兖国长公主的居所，沈丞千万小心，不要冲撞了公主。”
这话说得沈遥君不由得微微皱眉，诧异地看了无因一眼。
顾襄忆则摸着下巴，笑意盈盈，仿佛偷着了鸡肉的狐狸。偏偏无因一无所觉，仍旧在认真想着究竟还有什么需得交代之处。
想来想去，无因真没什么好说的，便殷切地嘱咐：“这人能在安王殿下面前来去自如，不管抱着何等目的，都需得尽快揪出来，否则若是他想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只怕拦不住。”
顾襄忆这才轻咳一声，“多谢国师关切，孤自有分寸。沈丞，这回整个大理寺的身家性命可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郑卿失望。”
沈遥君暗暗握拳，最终什么也不敢说，只恭敬地行了一礼，“臣明白，请殿下、国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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