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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因，我走了。”
“卑鄙小人！”~
“你且照顾好自己。”
“无耻之尤！”
……
总觉得有许多人在耳边喧闹，可也总是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屏息凝神，才能听清个别字句。
可那个温声向他告别的，声音实在耳熟，无因认出来了，那是顾恂。
“谨行！”无因看着他远去，急得大汗淋漓，伸手就要去抓他的影子。
可是看着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无因不由得放声大喊起来。
谁知这一喊，竟把自己给喊醒了。无因挣扎着坐起来，却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又倒了回去。
“呜殿下终于醒了！”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哭腔，紧接着就有人快步扑了过来。
这声音，这动静，必是灵鹊无疑。
“这是……哪儿？”一开口，嗓子便火辣辣地疼，声音也异常喑哑。
灵鹊连忙殷勤地递上一杯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殿下烧了好几天了，想必嗓子疼坏了，快喝点蜜水润一润。这里是云间院无垢居，殿下放心。”
“云间院？”无因想了想，却只能回忆起秦曜在自己面前七窍流血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颤声问道：“孤……难道不该是在重华殿？”
灵鹊神色一黯，“殿下这几天烧的厉害，想必什么都不清楚吧？自那日殿下……诛杀秦公子之后，朝中便一直在吵，究竟该如何处置殿下和公主。掌院与陛下据理力争，最后说服群臣，才免了殿下和公主的死罪，不过究竟如何处置，也并未争出个结果。但好歹陛下是允许御医来瞧病了。只是殿下烧得太厉害了，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说……要准备后事了。又是掌院进言，说宫中遭逢剧变，煞气太重，殿下受不住，倘若送回云间院以天尊清气滋养，或许还能好转。陛下好歹是点了头，还不顾群臣反对，下旨敕封殿下为安王，圣旨和袍服就放在正厅里，要给殿下冲一冲。果然，殿下这就醒了，真是太好了！”
这个顾襄忆啊……
连天尊清气养人这样的瞎话都编出来了，还真是长本事了。
不过无因也实在生不起气来，毕竟顾襄忆这是真真救了他。若是一睁眼仍旧待在重华殿或是甘露殿，他真的会受不了的。
“殿下要不要喝点粥啊？婢子用铫子慢火熬的鸡汁粥，很香的。”灵鹊跃跃欲试地问。
虽然心绪实在不佳，但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还病了几日，无因当真觉得有些肚子饿，便点头道：“一点就好。”
“好啊，殿下先躺着歇会，婢子去去就来。”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无因想叫她，又哪里叫得住，好容易忍到她回来，才问道：“阿浣呢？”素日他没事的时候尚且不愿让他自己待着，如今病成这样，反倒缺人照看，没这个道理的。
灵鹊一下子又变得愁眉苦脸，“殿下还问呢……好吧，婢子知道这也不能怪殿下的，毕竟要是秦公子不死，殿下就不能活。只是江姐姐真的伤心了，这几日都在侧殿里抄往生经呢，不吃不喝的，人都瘦了好几圈……”
江浣晴抄往生经？想必不是为秦曜吧，毕竟他二人见面都少。
忽地觉得毛骨悚然，无因瞪大眼睛，“你方才说的秦公子，是哪个秦公子？”
灵鹊有些奇怪，“龙骧侯都被夺爵了，叫世子也不合适吧？大秦公子小秦公子不都是秦公子么？”
是了！秦颂膝下两子，若是要赶尽杀绝，自然不独秦曜一人赴死。只是秦晔的脾性与他兄长不同，自然不会为了谁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顾恢也不是不知道秦家两兄弟的脾气……只是除掉一个秦曜，应该不至于免除死罪还破格擢升为安王……
秦晔自己没来，却算在了他头上，背后到底是谁在运作，不言而喻。
无因撑着坐好，“掌院呢？”
“啊？”一杆子又支到了那里去，灵鹊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因便急了，“我问你掌院在哪？”
灵鹊被他吓了一跳，“听、听说掌院为诸位殿下办完头七法事之后就把自己关进静室，谁也不愿意见……哎哟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啊！”
无因听到此节，便不管不顾地要翻身下床，灵鹊不敢硬拦，只好死命将他扶住。无因口中还喃喃地道：“好歹……是救了孤一条命的，怎能不去好生感谢一番？”
“殿下病体未愈，可不能出去随意走动啊！等身子大好了，再去感谢也不迟吧？”灵鹊急得额上冒汗。w~
无因却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再不去就真的迟了！”
灵鹊拦不住他，只好在一旁扶着，口中却还是不放弃地念叨：“殿下这是何必呢？眼看着刚好一点，要是待会儿……呸！婢子不是想咒殿下，只是……”
“对了，鸡汁粥还有么？”无因忽然顿住步子，“若是还有，盛一大碗来，孤要带过去。还要一点蜜饯果子……什么好呢？姜丝梅子吧，又暖身又开胃的。”
“啊？”灵鹊一惊彻底摸不清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浓黑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无因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快去啊！”
从前就觉得灵鹊委实有些太活泼了，也不知顾襄忆为何会把她留在身边，后头终于发现了，这丫头不仅十分机灵，还十分听话。
譬如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该由着主子这么胡闹，却也不敢违背命令，到底是将剩下的粥全都包好一并带了过来。
再譬如，她那风吹吹就能倒的主子，坚持要自己去看那劳什子掌院，只稍稍甩了点脸色，就真的不敢再跟着了。只是她到底怕人出了意外，只敢在作别的地方等着。
无因熟门熟路地走到掌院的静室前，见门窗都闭得死死的，不由得心中一痛，快步上前，拼命强忍，才控制好力道，在房门上敲了三下。
“都说了谁也不许靠近，不记得了？”门里立刻传来一声斥骂，有气无力的，强压着怒火。一听便知里头那人心中的烦躁。
无因只觉得心脏疼得抽了一下，越发将声音放得轻缓，“是我。”
里头蓦地传来一阵响动，杯子跌了，椅子也倒了，听得无因有些心惊胆战。
只是房门依然未开，里头又传来一个略显冰冷的声音，“殿下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只是外间燠热，殿下大病初愈，还是回去静养为宜。”
无因皱了皱眉，“只有我一人，不必如此。”
“身子这样竟还离了人？”门内那人有些惊怒，只是这话越说语气越痛苦，最后竟然轻得仿佛喟叹，“掌院，我知道你定是满怀怒火要来骂我的，无妨，等你好些，怎样都可以。只是今日……可不可以让孤单独待一会儿？”
无因心痛如绞，张嘴想说什么，喉间却仿佛塞着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勉强平复一阵，他才哑声道：“你几日不饮不食，我带了点鸡汁粥，你尝尝香不香。”
顾襄忆顿了顿，回道：“谢谢掌院的好意，待会儿孤会吃的。”
这便是仍旧不开门的意思了。
“还有……姜丝梅子呢。是阿浣和灵鹊才新做好的，就等着殿下尝第一口的。”无因几乎是带着些诱哄的意味。
里头静默一阵，然后才几乎是不近人情地道：“还是掌院自己留着享用吧。”
“顾襄忆，”无因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这一声出口，就好似开启了一道神秘的闸门，许多翻涌的情绪都倾泻而出，“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不要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不好？”
门内忽然没了回应。
无因越发紧张起来，“顾襄忆？你回答我啊。”
“我……没事。”到底这声音不如方才平稳了，带着些不易觉察的颤抖，“不就是……从前的事再上演一遍么？一回生二回熟，看淡了。”
无因立刻打断他，“你别这么说！”
“真的，我不骗你。”里头的人竟还笑了一声，“说来天命如此，谁也改变不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无因急道：“忧惧惊怒都伤身，若是郁结于内更是如此。你不要憋在心里，你说给我听啊，我知道你是想说给我听的。从前我不曾看见你的痛苦，故而拒绝了，是我不好。如今你说给我听啊，算我求你了。”
“哪里，”顾襄忆笑意更盛，“没有谁就该老实坐在那里听人吐苦水的，从前是我痴心妄想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就放在心上了！顾襄忆，是你先招惹我的，如今要不管不顾了吗？从前拼命把我往你身边拉的是你，如今要我离开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有没有想过我究竟怎么想？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感情吗？”一连串的话问出口之后，无因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也有点难为情。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轻声说着，带着一点自己也没觉察到的撒娇的意味，“我现在就想见你，想陪着你。”
房门忽然打开，无因的眼底忽然就撞进一张憔悴的脸。
皮肤苍白，头发散乱，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微微开裂……无因从来没见过这人如此失态的模样。
“你……”一时间无因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只是顾襄忆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把将他拉进里间，门在他背后重重甩上，然后无因只觉得背后微痛，整个人就被死死抵在了门上。
未等他反应过来，顾襄忆便合身扑上，稍稍仰起头，带着狂乱而灼热的气息，一下子便夺去了他的气息。
那张脸在眼前放到最大，睫毛都清晰可数，唇上一片滚烫濡湿，无因不由得瞪大双眼，轰的一声烧红了耳根。
但他未有推拒，只是轻轻张开双臂，环在顾襄忆身后，带着一点羞涩地，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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