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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和摄政王互换身体之后[重生] > 第31章 平浪·斗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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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望,乃是龙骧侯的生辰,虽说四十七不是什么整寿,但有着当宠的玉蘅夫人,龙骧侯还是决定大办一场,广下请帖。

    虽然临安侯顾襄忆并非咸安帝亲生,但他总归是玉蘅夫人所出,也便是龙骧侯的亲外甥,这帖子自然也就送到了云间寺来。无因思前想后,似乎也不能不去。

    事实上,以秦家今日之势,敢不卖面子的人家只在少数。龙骧侯府的帖子散遍了大半个长安城,来着十之八九。

    不过赴宴者众,但多数是下席便告辞,留下继续玩乐的实乃少数。一则是秦家在朝中风评口碑并不算好,二则是龙骧侯乃是武将出身,不爱风雅,备下的玩乐事宜,许多文臣都嫌粗鄙。 m.a

    无因实在走不脱,便只能在秦家后院漫步。

    秦家毕竟是武将出身,于附庸风雅一道几乎是完全不沾边,就连修建庭院,也几乎就没考虑过布局错落,只恨不能将院子修得越平整越开阔越好,方便主人家蹴鞠捶丸。

    就连院中的花卉绿植也栽种得十分随意,只管贵重,不管搭配是否得宜。

    在后院看了一圈,无因一见什么捶丸蹴鞠投壶打马的就头疼,搏红赌彩的又吆五喝六沸反盈天,最后走到一逼仄荒芜的池塘边,见几人斗茶,才勉强站住。

    在前世,无因的分茶功夫名满长安,也时常有人前来讨教,故而他对帝都中擅长此道的人也多半脸熟。如今围坐在湖心亭中的一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可见多半不是什么有真才实学的。

    但也只有斗茶一事,才能让他平心静气地坐下来看看。

    “相差两水。”无因走过去的时候,正巧一局战罢,临时充作裁判的人宣布结果,“论茶叶,张六郎胜;论盏,孙四郎胜;论水,张六郎胜;论技艺,仍是张六郎胜。这一局,张六郎胜。”

    无因冷眼瞧着,心下发笑:连咬盏都打不出,茶面的浮沫间尽是交错水痕,这样也敢来斗茶?

    可见没意思。

    然正当他掉头要走之时,忽然有人越众而出,“早听说平王殿下六艺俱佳,于香酒花茶等风雅之事也多有涉猎,小子不才,请一战,不知殿下应否?”

    近段时日病着,无因都没工夫关心外头的事,忽然听见“平王”二字,脚下立刻停住,回头去看。

    正巧顾怀就在他对面,恁冷的天气,也未穿大氅,不过一身雪青色常服,身上的配饰与头上的发冠皆是白玉,端的是玉树芝兰,气韵风流。

    顾怀也看见了无因,便笑着向他点点头,然后才含笑开口,“房陵侯所请,原不该辞。不过今日是为龙骧侯贺寿而来,并不曾想着要与人斗茶,身边一应器具皆无,如何能斗?不若下回再约。”

    “不妨事,先与殿下约在此处,各位先战,殿下遣人回府去取便是。”那房陵侯面上带笑,说话却是咄咄逼人的,“横竖殿下的府邸,与龙骧侯府,不过相隔一条街。”

    房陵侯这样一说,周遭忽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说话,只屏息凝神地望着这二人。

    而顾怀未置可否,眼神渐渐冷下来。

    他二人隔空对视,其间似有火花闪动。

    无因想了一阵,才终于记起房陵侯是何许人也。

    房陵侯柳赫,字同煊,出身河东柳氏,乃是家中独子。不过他的骄矜之气并非只因为自己是名门望族的长子嫡孙,更是因为他乃是德慧皇后的侄孙,算起来也是咸安帝的外甥。顾怀乃是德慧皇后的亲孙子,和柳赫也是沾亲带故,难怪他说话并不很客气。

    不过无因的记忆中,柳赫从前因着家族的荫蔽年纪轻轻便官拜将作监,不过此后数年,再无所升降,无多少值得称道的政绩,也并没有致命的差错。

    这样一个人,为官应当是十分谨慎的,何以当场与顾怀难堪?

    对峙一阵,顾怀才慢慢扬起嘴角,朗声道:“好,孤应下。扫墨,回去找郡主,让她给准备一应物事。”

    他身后的小厮立刻领命而去。

    这便算是顾怀应了战。

    于是无因越发不解——柳赫便罢了,顾怀可是个老狐狸,他又与人有什么仇怨,竟然应了这一战。无论胜负,两人的脸面可都是不好看的。

    茶具尚不曾拿来,顾怀无以应战,便笑着示意其余人继续。

    不过多数人与无因一样,都无心去看其他人究竟做出什么花样来,只翘首以盼,端看顾怀与柳赫能做出什么花样。

    而接下来比试的两人,似乎自己都无意比斗,从碾茶到击拂可谓是错漏百出,连炉子都险些打翻。

    然柳赫说得果然没错,顾怀的平王府离龙骧侯府也的确不远,这二人刚刚比过,小厮扫墨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趁着扫墨摆放物件,顾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房陵侯,坐吧。”

    “两位殿下可都是此中高手,我等俗人谁也不敢决断胜负啊。”先前充作裁判的人忽地站起身来告罪。

    其他人也连连后退,纷纷表示自己才疏学浅,仿佛刚刚兴致勃勃下场茗战的都不是自己一般。

    顾怀无所谓地一笑,“说起茶道,想来诸位皆知当今国师,也便是云间院掌院无因的大名。今日正好临安侯也在,临安侯殿下客居云间院许久,想必耳濡目染,茶道造诣非同一般。不如请临安侯做裁决?”

    山人……的确算是有点造诣,或许比你们想想的都高。无因摸了摸鼻子,缓解着无端被点名的尴尬,“可惜孤这身子,不敢饮茶。只怕要教各位失望了。”

    “裁决茗战并不需多饮。”顾怀笑容可掬,态度却强硬。

    无因也是在不知道还能找到什么理由,不得已,只能道:“既然平王殿下不弃,某便?颜做了这个裁决。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雅正。”

    柳赫也撩袍坐下,也示意自己的小厮将东西摆出来。

    待两人将东西都摆好,柳赫便开了其中一只竹筒,取出里头的压着盘龙纹的小茶团示意众人来看,“瑞云翔龙,一枪一旗。”说着便用茶针挑开一点茶饼,果然是一芽带一叶的模样。

    顾怀便笑,“对不住,上月刚蒙陛下赏了一盒龙团胜雪。”说完也打开了装茶的盒子,只见几锭方正的茶团安然摆放其中,有小龙蜿蜒其上。而茶团剔下的茶叶,光明莹洁,细若银线,仅如针小。

    柳赫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众所周知,龙团胜雪乃是难得的贡品,其制作之繁琐,令人瞠目。两厢一摆,高下立判。

    无因也只好道:“平王胜。请二位亮盏。”

    “与平王殿下比试,自然不能光比盏了。”柳赫的表情又由阴转晴,将一套十二件大玉川先生依次码在桌面上,“请临安侯过目。”

    顾怀立时笑了一声,“不必比,孤认输。单是这韦鸿胪便弗如远甚。何况房陵侯的陶宝文乃是兔毫盏,孤的只是鹧鸪斑。想来陛下赏赐的时候,并未想过这么多。”

    他不说还罢了,这一解释,柳赫却又面露不甘。

    无因有些无奈了——败了也不高兴,胜了也不高兴,既然这样,他又何必要与顾怀去比试?

    不过无因还得尽心尽责做裁决,“目前为止,两位平手。请亮水。”

    柳赫咬着牙从旁取出一只坛子,上头还贴着封条,上书“惠山泉”三字。然后他又取出一坛,打开一看却满是细沙,再将泉水启封,倒入细沙之中,沉淀了约摸一刻的功夫,又细细滤出。

    顾怀则将自己带来的坛子往前一推,“这回孤又输了,毕竟陛下不会连水一起赏。孤的这一坛,并不是哪一眼名泉所出。”

    “请二位点茶。”无因轻咳一声。

    这二人都有条不紊地开始点起茶来。

    准备的过程虽然也影响最后的成品,却说不出好坏,无因也不过是看出平王对茶道的研究的确不过尔尔,没什么大错,但动作远不如柳赫娴熟。

    只是没想到,最后搅打出的汤花,他们二人都半斤八两。咬盏是都咬上了,却都没坚持住多久便露出水痕,若是要再加一道水丹青的比试,两人都坚持不到比对的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顾怀的水痕比柳赫要晚出现一弹指的时间。虽说一弹指的时间极短,但到底是有先后,柳赫便是又败了。

    “如今某与平王殿下各有两次胜负,又怎么说?”问的是无因,但柳赫的眼神始终落在顾怀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大多都是知道,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无因只好自己回答:“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应当是……尝汤。”

    柳赫尚有些迟疑,顾怀却泰然道:“好啊,临安侯请。诸位若是愿意,也请一试。”

    既然做了裁决之人,无因推脱不得,只好问龙骧府的下人要了银匙,先尝了尝柳赫的茶汤,漱过口,再尝顾怀的。

    都说水贵在活茶贵在新,冬日里赌茶,哪怕是拿出龙团胜雪来,到底也是沾染了一些陈味的。而柳赫的惠山泉虽为天下第一,却是千里迢迢所运来的,尽管用细沙淘去了器具的味道,却也早就成了死水。相比之下,顾怀所用的水虽不是什么名品,却比惠山泉滋味更佳。

    无因沉吟片刻,“孤……以为平王殿下更胜一筹。若是诸位对孤的定论有异议,大可尝过。”

    柳赫自然是不服气的,一把拿过顾怀的盏子,啜了一口,脸色立刻就灰白下去,“你这……究竟是用的什么水?”

    顾怀笑了笑,“孤以为,世间最洁净的水应当是无根之水。不过无根之水变浊,是因为落到地上沾染了土气。然则草木有灵,自然不与土石同日而语。花乃是万木之灵,花露更是水中珍品。可惜这个时节,唯有雪与梅,孤也便取了梅蕊间的一点积雪,用积年的老竹存起来,澄了三日,正得用。”

    无因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不免有些新奇,追问道:“殿下这水似乎还带着一点异香,不知用的是哪一品梅花?”

    顾怀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故意抬高声调:“便是陛下前几日刚赏下的绿萼了。”

    绿萼梅花乃是梅中绝品,极是难得,无因也不过是听过这名声罢了,从不曾见过实物,闻言不由得啧啧称奇。

    只是那柳赫,却霍然起身,面色沉得仿佛压境黑云,竟是一个招呼都不打,拂袖便离去了,留下一众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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