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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突厥使臣交涉之事，顾怀也有参与。这些个使臣从入了长安以来，也并不曾闹出什么乱子，与大昱和谈，态度还算友善，除了求娶公主一事外，他们就没有任何出格过分之处。
倘若突厥桀骜不驯，马球场上狠狠挫挫他们的威风也罢了。只是本来突厥就战败，又被这样打压，再拒了许嫁公主之事……顾怀知道突厥并非善类，若是逼得急了，只怕遭殃的还是大昱。
于是他也策马近前，低声道：“输是输不得的，赢了却也麻烦，索性打个平局罢了。”
“平局？你以为平局这么好打？”顾恢打马走开，一副不想与他们多说的样子。
顾襄忆倒是无所谓的态度，顾怀便倾身道：“国师，这事还得劳你多担待些。”
“平王殿下说笑了，山人可没这么大的能耐。”顾襄忆似乎极不愿理会顾怀，多说一句话都不耐。
幸好这时候郭黎一杆球并不曾打好，原本是要给顾恢的，却飞到了顾襄忆这里，他跑了两步马去接球，倒是并无多少不妥。
虽然没有明着答应顾怀，但顾襄忆行动起来确实与顾怀配合得极好的，一个管天上一个顾着底下，如是他二人不想，谁也别想摸着球。
眼下大昱比突厥领先，顾襄忆便佯装失手，将球送到了达斡手底下，顾怀也没有死命地去拦，这才让他们追回来一球。
下一球仍旧是让出去的。
只是这回顾恢都发现了，便粗声斥责道：“国师这是要干什么？方才不是还威风得很吗？这马球赛岂是你想输便输想赢才赢的？”
顾襄忆只是一笑，与他错马而过，又饶过前头的达斡，伸杆一勾，却又把球给勾了回来，头也不回地便送到了顾恢手上。顾恢也是个会把握机会的，招呼着郭黎齐头并进，有惊无险地把球送进了门。
自此始，双方的比分便如同咬尾鱼一般，你进一球，我便要立刻追上两球，此消彼长之间，倒也和谐，却让局势显得更加紧张。
不过无因也看出来了，顾襄忆与顾怀二人，抢球一向积极，球只要一回场上，必是被他二人给夺去了。但自二人初露锋芒之后，自己便不再进球，不是递给顾恢、裴保恒与郭黎让他们进球便是送给了突厥。
一见此，无因忍不住叹息一声。
“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坐得累了？”顾念湘就在他边上，当即转身问了一句。
无因没料想她会忽然问一句，连忙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那位平王与……国师，把人当傻子耍。”
“是么？”顾念湘也不知能不能看懂马球，颇为疑惑地问了一句。
只是他们二人联手耍人的时候，也不止这一桩了。无因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样也好，谁也不丢面子。”
眼见着线香快要燃尽，顾恢便有些急了，越发凶狠，顾怀与顾襄忆都不曾拦住他，一连便让他打进了两球，如今大昱比突厥是八比七，大昱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突厥也不甘心自己落败，自然是卯足了劲想要去争。
顾恢也红了眼，招呼着郭黎在场上左奔右突，达斡不敢靠近他，顾怀也不敢。
唯独顾襄忆，执拗地护着球，牵着顾恢在场上一路奔跑，偏不让他得手。而达斡一见有机可乘，也围了上去，招呼着手下人去抢球。
香只剩下最后一点，顾襄忆便有了放手的意思，把球放达斡那边带了带。
只是顾恢一直虎视眈眈地等着，眼见球要脱手，立刻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手中月杖一挥，眼见就要打在达斡胳膊上。他这一杖力道并不小，若是打得实了，只怕达斡这胳膊不废也得吊几个月。
突厥王子伤在马球场上可还了得？顾襄忆一咬牙便扑了出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了挡。
达斡也一杆打出，压着竹哨声响起只是将球打入门，顾襄忆也应声跌马。
“时间到，双方平手！”王清泰在高台上宣布。w~
“国师！”场下场外之人也是一阵惊呼。
达斡进球之后自然勒马，回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有些惊讶，亲自下来扶人。
连咸安帝都惊得站了起来，高声道：“九郎怎么回事？”
顾襄忆知道顾恢的脾气，咬着牙自己站了起来，向达斡一拱手，又朗声道：“山人自己不小心了。战至平手，是山人无用，请陛下责罚。”
“罢了，平局甚好。”咸安帝满意地一点头，“快把国师领下去让御医瞧瞧，球会继续。”
王清泰也适时地宣布：“击鞠第二轮，赌彩！双方自由下场，男女不限，人数不限，相同即可，三球为胜，胜者得彩。第一场彩头，乘华夫人亲绘《烟雨图》一幅。”
赌彩并不需为了两国颜面而战，不过是图个乐子，何况还有女子在，球术并不一味求快求劲，花巧更多，自然也更为可观。
只是无因看着顾襄忆下场之时虽然是竭力自己走的，却是腰都直不起来了，想着便有些担心，没忍住便起了身。
玉蘅夫人与顾忭都吃惊地看着他。
顾忭更是讥笑道：“怎么，病秧子也要去夺彩头？你想要什么烟雨图云雨图的，求飞鸾殿给你画就是，多少没有？”
才这么大的人，说话竟如此粗鄙不堪，无因听得皱眉，玉蘅夫人只是撇了撇嘴，却什么都没说。
无因便咬着牙摇了摇头，“忆……今日来得急，还不曾吃药。去去便回。”
顾忭笑得更加得意，玉蘅夫人更是挥手便让他去了。
也只有顾念湘，还小声问了一句：“要不要我陪着哥哥去？”
“不必了。”我就是看你哥去的，你去了岂不是要乱套？只是无因想了想，再次嘱咐道：“定澜，你也瞧见了，马球场上凶险，这么一会就伤了好几个，你千万不要去逞强。”
顾念湘愣了愣，却依旧老实地点头。
马球场后头的空殿都是用来休息的，无因想着顾襄忆下来之后应当也是到此诊治，便带着灵鹊和萧浣晴往那边去了。寻了间空屋子后，无因就将两个人都打发走了，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每一间去看顾襄忆在不在里头。
“掌院，你忍一下，弟子给你上药……”路过某一间的时候，无因忽然听见里头有人说话，便停了步子，准备等个合适的机会进去。
只是他忽然忘了，云间院的弟子，各个身手不凡，他走动之间的这点动静，早让里头的人听见了，于是里头一时没了声息。片刻后，才有人问道：“谁在外头？”
无因有些尴尬，却还是上前一步，朗声道：“是孤，想瞧瞧……国师的伤势。”
殿门并没关严实，想来是里头的人并不觉得这个时候此处会有人走动。隔着门缝，无因便与顾襄忆对了个眼神，便见那个总是高深莫测胜券在握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飞快地套上了衣衫。只是他穿衣之时下意识背过身去，正好将后背递到无因眼前，便让无因看到好大一道淤青。
披好衣裳，顾襄忆才在里头道：“殿下请进吧。你们先去外头守着。”
几个云间弟子便退了出来，无因向几个从前都十分熟悉的人克制地点了点头，才进了那间殿，顺手带上门。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无因便见顾襄忆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欣喜地看着他。只是还不等无因走进，顾襄忆却忽地脸色一沉，又赶紧退开几步，“你怎么现在过来？”
“不能么？”无因见他一动便脸色苍白，额间甚至沁出了汗珠，忍不住道：“殿下别动了，山人不往前就是。”
顾襄忆一怔，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一身汗一身尘的，只怕要熏着你的。对不住了，你的身子，我却没帮你保护好，倒是随意作践了。”
无因有些窘迫，“山人并不是要责怪殿下，如今这身子不是自己用着，疼也是殿下自己疼。不过殿下何必呢，突厥赢还是大昱赢有什么不可呢？”
“突厥败了，又不能迎娶公主，难道心里会好受？大昱败了，陛下能好受？”顾襄忆简短地说着，“这个时候你找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无因又被他说得一愣，“殿下的意思是，除了有事，山人是不能与你相见的？需要这般避嫌？”
“倒不是避嫌，”先前顾襄忆是胡乱将衣裳套上的，如今正好整理衣带，只是顾襄忆好像有些紧张，有一条带子他扯了几次都没解开，手指不由得有些僵硬，便垂了眸子，只作认真研究带子，低声道：“不过掌院从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孤又着实想不出能为了何事。”
是么？无因细细一想，却发现的确如此，前世除非是碰巧遇上，否则他每次去找顾襄忆，都是为了某件正事，不得不与他相见。
无端便有了些愧疚，无因也想装得若无其事，只是耳根子都有些发红，“方才山人说的是真心话，只是来看看殿下的伤势。汝南王殿下那一杖太重……”
“真的？”顾襄忆霍然抬头，眉梢眼角的喜悦与惊讶根本掩饰不住。只是他这人，掩饰情绪是一把好手，旋即又变得淡淡的，“多谢掌院了，听方才那几位弟子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多上几天药便是了。”
想起方才他进来的时候顾襄忆正是要上药的，无因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角，“要不……山人替殿下上药？”
顾襄忆却是彻底怔住了。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伪装与掩饰，只有货真价实的惊讶，片刻之后，才道：“多谢掌院好意，原本是却之不恭的，只是掌院撇了阿浣与灵鹊过来，想必她们不多会儿便会寻人了吧？”
这回轮到无因惊讶了。
顾襄忆什么心思，他早就知道了，如今他都主动提出帮忙上药了，竟被顾襄忆给拒绝了？
偏偏顾襄忆又接着道：“眼见云间掌院受了伤，十哥是一定会来看看的，他看见倒是不要紧。只是九……汝南王要是看见你给我上药，他能做出什么来便说不好了。”
无因看他笑意如常，便知道这不是真心话。
顾襄忆其实不太喜欢笑，他见着这人真情流露之时，几乎没一次是笑着的。
不过既然这人都召了这么多理由来下逐客令了，无因也不能自讨没趣，便点头道：“那好吧，殿下可要自己小心养着。”
“多谢掌院关怀。”顾襄忆仍旧笑得无懈可击。
无因忽然觉得有些憋屈，拂袖便走。
他起身之后，似乎是听见顾襄忆长舒了一口气，便扭头去看是怎么回事。
只是顾襄忆见他转回来，立刻又挂起一张笑脸，“掌院还有何事？”
如此，无因便憋闷得更加厉害了，闷闷地道：“无事。山人告辞了！”
“掌院……慢走。”他听见顾襄忆说话之时，声线紧绷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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