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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若不是殿下说破，小王竟不知这是错法。”顾怀点头笑，“倒真是想瞧瞧究竟是如何错出来的。”
无因立刻颔首，“这倒容易，阿浣。”
江浣晴应声上前，将手中的托盘递上。无因拿过上头顾襄忆誊写工整的谱子，“便在此处了。若是平王瞧得上眼，尽管拿去便是。”
顾怀并不曾伸手，倒是眯眼打量着无因，直看得他心里发毛，方道：“殿下准备得如此恰到好处，想来应当就是在这儿等着小王吧？”
“殿下见笑了……”无因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这一位究竟在想什么。
顾怀却只是勾唇一笑，“殿下可有听过民间一句话，叫做拿人手软？”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顾怀是打定主意要收下么？
见无因有些愣怔，顾怀便摇头笑道：“也是小王没出息，听见好曲子便走不动路。殿下手中此曲，着实有些意思，小王的确想接。却不知小王要如何才能接下？”
从不曾想过顾怀竟如此从善如流，莫说无因，连江浣晴都愣住了。
只是无因又想起顾襄忆说了，顾怀是他的亲哥哥。
看玉蘅夫人的态度，想来是不会主动告诉顾襄忆他的生父是谁，顾襄忆从前也没这么多门路去查探，应当是从蛛丝马迹中猜出来的。而除了玉蘅夫人，还有可能会露出行迹的，也就只有顾怀了。
他应当早就知道了。难怪顾襄忆说他会答应的。
无因决定坦诚些，“不瞒殿下说，忆的确是专程等在此处。知道殿下喜好音律，这曲谱也是早就打好的，毕竟有求于人，空着手着实不像话。”
顾怀了然地点头，“殿下也爽快。切让小王猜猜究竟为了何事……今日见了云间掌院，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不像话的，殿下所求应当与自己无关。那便是为了定澜公主了？”
难怪顾襄忆那样的人都会找顾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人家自己就猜出来了。这两人也果然是兄弟，聪慧得不相上下。
无因颔首，“是。虽说此事陛下都没想告诉玉蘅夫人，可在前朝并不是秘密。殿下也知道，定澜自小与龙骧世子是有婚约的，又被夫人养在宫中，如何能远嫁突厥？”
顾怀也不问他是如何知道的，更没问他如何笃定自己就有办法，只是道：“那殿下想小王怎样？”
“殿下知道忆与定澜的身份……自然是不敢乞求陛下收回成命。”无因摇了摇头，“唯一的办法，便只能是达斡王子自己提出不愿意迎娶定澜。”~
顾怀便笑，“殿下说什么？小王虽说与突厥多次交手，却也并不认得这位达斡王子。即便认得，他见着小王恨都来不及，怎么听孤说话？”
即便无因还不曾说明来意，但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让顾怀去劝人这样的馊主意。
无因断定他是故意的。只怕是在试他的深浅。
于是他也微微一笑，“自然不敢让平王殿下去遭这个罪。只是有时候一个男子不愿娶某女子为妻，或许并不一定是这个女子不够好，而是……他自己心有所属，不愿将正妻之位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想不到殿下竟是这样专情之人。”顾怀似笑非笑地说着，“不知殿下想让达斡看上哪家？”
无因发现顾怀与顾襄忆说话其实挺像的，总是忽然在无关紧要处开个玩笑，把人惹急了之后再忽然说起正事，闹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在是跟顾襄忆说话也习惯了，无因很快反应过来，只是矜持地道：“能配给突厥王子做正妻的，至少也得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女郎。只是忆从不涉朝政之事，对朝中大臣并不熟识，更不知哪一家的女公子年岁几何、是否婚嫁。平王深得陛下信重，想必是对朝臣心中有数的，故而忆斗胆前来求助。”
顾怀深深看他一眼，方点头道：“收了殿下这样一卷好谱子，这点事自然是要精心办好的。殿下放心。不如……过几日小王办一场马球会，向合适的人家都下个帖子，到时候殿下自己挑一个合适的？”
“殿下办马球会只邀请这几家？陛下只怕会看出些什么吧？不若殿下拟个单子，忆请夫人出面去。”平王身为臣子，又是皇亲，邀请大臣私下集会，就不怕惹皇帝忌惮吗？
顾怀却是大笑起来，“殿下所虑甚是，原想以永泰的名义下帖，请长安未婚的贵女都来，可殿下就不好去相看了。若是夫人出面，未婚男女皆可到场，也便不那么点眼。”
无因这才知道自己又想得太少了。
按照顾襄忆所说，顾怀都能给贤名在外的顾慷使绊子，定然不是个心思单纯的，怎会自找麻烦？如今看来，这却是将他全然置身事外了。
“既如此，还请殿下暂时想法留在宫中，莫回云间院去了。”顾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殿□□弱，贸然与夫人提起马球会之事，只怕奇怪，小王会让永泰去和夫人说的。方才殿下说与朝臣并不熟识，要不要小王先挑几个给殿下备选？”
无因想起顾襄忆的话，哪里还敢给他培植亲信的机会，便摇头道：“也太过劳烦殿下了，这事儿……忆这几日会想法子与夫人打听的。”
顾怀倒也不因此气恼，只淡淡一笑，“好，殿下且先考虑着。”
眼见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无因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见着顾怀收了江浣晴递上去的琴谱，却仍旧没有走的意思，不由得诧异，“殿下还有事？”
“小王的确有句话，想冒昧问问殿下。”顾怀对着无因说话，眼神却在江浣晴身上。
无因知道他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就算江浣晴不方便开口，但她在身边无因也放心些，便道：“阿浣……贴身服侍忆许多年，殿下但说无妨。”
“小王下午见着永泰了，听说她今早上却是与十四殿下和定澜公主一道玩的。”顾怀风轻云淡地说着，“如此殿下都还一门心思替公主着想？”
无因气都要气死了，若是他自己，是一句话也不会替顾念湘说。
只是顾襄忆都放下身段求人了，他还能怎么样啊！
“血浓于水罢了。”无因只好摇了摇头。
顾怀闻言，又打量他好一阵，才笑道：“好个血浓于水，小王佩服。殿下放心，不出五日，永泰一定会进宫求见夫人的。”
“多谢殿下了。”无因连忙行了个大礼。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顾怀，无因可算是长出一口气。只是一错眼，又见着桂丛里隐着个人影，穿的是袭红袍。
今晚的家宴上，穿红袍的只有一个，便是要面圣俗讲的顾襄忆罢了。
于是无因一个激灵，对江浣晴道：“阿浣，你也听见了，这几日要留在宫里，少不得要准备一番，你去寻灵鹊，将此事安排一下。孤自己回重华殿就是了。”
江浣晴到底犹豫了片刻，才恭身告退。
她一走，顾襄忆便立时从花荫后转出，行至无因身边，却并不曾开口，只用那阗黑的眼眸定定地打量着无因。
一晚上被两个人总这么看着，无因实在受不住。心力交瘁替他完成这样一件大事，还得被他这么看着，无因便有些恼。
对着顾襄忆，他还没这么多顾虑，“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山人并不会读心术的。”
“掌院进步不小啊，若是假以时日，只怕不需要孤在一旁，掌院也能从容应对了。”顾襄忆似笑非笑地说着。
无因快被他气笑了。想反驳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然就在无因搜肠刮肚地想词之时，顾襄忆又淡淡地道：“先前顾怀说起要办马球会之时，你便不该阻止他。让陛下瞧瞧看着谦和恭敬的平王殿下，却在臣子中说一不二，他会不会有所警觉？”
“他到底是好心帮忙的……”无因有些吃惊。
顾襄忆却笑，“不会，阿念是他的亲妹妹，他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因此怪你。就像……从前孤回宫的时候，也被顾忭骂过野种贱种，阿念就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说，但从前孤也仍旧托付平王完成了此事。毕竟是一母同胞啊。”
想起上午的事，无因就有些心疼。
但他不算伶牙俐齿，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笨拙地转换话题，“平王殿下如今就知道殿下与定澜公主是自己的弟妹了吗？那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与平王是手足兄弟的？”
顾襄忆便皱着眉看着他，瞧得无因有些忐忑。
恰在此时，不远处尖利的嗓音忽然划破夜色，“来人啊！有刺客啊！”
“此事孤不想多说，若是掌院想知道，还是自己等着瞧吧。”顾襄忆霍然起身，“前头有刺客，孤得去瞧瞧了。掌院如今身娇体弱，还是当心些，赶紧回重华殿吧。”
说罢，无因便见红影一闪，顾襄忆霎时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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