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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鬼静静望着她，忽道：“我若把你送回去当如何？”
北堂笙嘴里还拢着粥，说话都含糊：“这个我爷爷可没说。你可千万别，我救过你的命，你怎么能这么报答我？”说着突然警觉，一把抓住了弃鬼的手腕，“你也休打那把我甩掉的主意！要不然，哼哼......”
弃鬼吃了一惊，悄悄踮起的脚尖又放了回去，言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你学刁了啊。”
“我本来就不笨好吧！”北堂笙白了他一眼，“谁叫你鬼精鬼精的，一比对就显得我好像多笨似的。”
这时，北堂笙注意到了桌子上那个锦缎包袱，冷笑一声：“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家的钱可不是白拿的，我可得看着你点儿。”大手一挥，“拿来吧你！”
弃鬼眼看着她把银子抢走，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心里忧虑起令一桩问题来：一个白重恶，一个她，卧龙凤雏他同时得了，可还了得？
出城的路不算长，两人一驴却也走了相当长的时间。弃鬼难得地没有因此而不悦，走在街头巷尾清冷的烟火气里，青年与少女同样感知着午后悠然的清闲。远处北堂府的钟楼顶上，龙渊老人收回了久久凝望的目光，与身旁的北堂辰夫妇相视苦笑。
“让笙儿跟着弃鬼，真的没事么？”北堂辰忧心忡忡，“弃鬼严酷无情，机锋峻烈，行事不可捉摸，我怕笙儿......”
北堂龙渊摇头：“倒也不必忧心过甚。此人行事缜密果决，远见卓群，且意志坚如磐石，不会被情绪左右，笙儿跟着他，反而不会有什么危险。”
北堂辰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父亲，您说笙儿血?拍谀枪伞??啊??娴幕崾且叨久矗俊
“难说。弃鬼以寒?抛柚土怂?幕疃??皇被箍床怀隼炊四摺４笠叩蓖罚?阄也豢苫辰男抑?模?暇贵隙?男悦?钜?簟！
“可弃鬼也未必肯帮忙救她吧？我看他可不是会顾念恩情的人。”
“嘿嘿，你闺女有多娇气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弃鬼能容忍她在身边这么久，可见对她的态度还是有别于旁人的。刚才他没把这丫头轰走，就算是答应了。”
一旁北堂夫人默默听了许久，此时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说，笙儿喜欢这个弃鬼么？”
北堂龙渊难得慈祥地笑了：“难说，笙儿肯那般救一个人，这个人在她心里多少是有点特别的吧？”
北堂辰附和着点头：“特别讨厌也算是特别了。”
“一会儿云欢，一会儿又是这个弃鬼，笙儿真是着了魔了。”北堂夫人苦恼地抚着额头，“女孩子家如此朝三暮四，成何体统？”
爷俩露出了慈父的笑容。
北堂笙给自己的那头小黑驴起名为“爱哭鬼”，因它的叫声就像是在扯着嗓子嚎哭一样。弃鬼有时候怀疑它真的是在哭。毕竟整日里要驮着着几十斤的包袱，任谁都会想哭的吧。更惨的是它的主人时不时还心血来潮地想骑在它的背上趴一趴。每当发现主人有这样的企图时，“爱哭鬼”就会立马四腿一跪，比主人更快地趴倒。
出城后弃鬼并不往南边成阳府去，而是绕道折返连城江，沿江前往坤仪，有很长的一段路都是浮屠山崎岖的山路。虽然弃鬼不说，但是北堂笙也能猜到他是准备去与白重恶会合。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想起了一个在心头徘徊了很久的问题。
“讨厌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罕见的恭谨语气引起了弃鬼的警觉：“可以问，未必有答案。”
“你为什么这么恨往生教的人？”
弃鬼伸手把黑驴从陡峭的山石上拉上来，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我不恨他们，我是怕他们。”
这个回答听着匪夷所思，北堂笙可不觉得弃鬼怕过什么，可弃鬼的语气很认真，又不像是在敷衍。这让她有些困惑，只得又问：“那怕他们，也得有个原因吧？他们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武功高强的也只是那些头领和护法罢了，有些甚至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有什么好怕呢？”
弃鬼望着远处的江水，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地笑：“正是因为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能幸免，我才会害怕他们啊。他们是这个世界秩序的破坏者，而我们都不知道，现有的秩序崩坏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懂。”
“说个你懂的吧。”弃鬼指向江面，“你看这江水，现在风平浪静，看着也不会让人觉得危险。可一旦起了风，它就会掀起滔天巨浪。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江水中的一滴水罢了，而起风肆虐的水域，就是往生教。它得了风势，会把每一滴江水都吞噬其中。这风的名字叫野心，水不死，它就永远不会停。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剑劈开这一池水与整条江的连通，不让它再往更远的地方流去，我要让它成为一池死水，彻底蒸干在天光之下！”
北堂笙打了个寒噤。她好像听懂了，又没完全听懂。但至少有一点她是听出来了——在弃鬼眼中，往生教就是一池毒水。
她意识到，弃鬼毁灭往生教的心绝不会动摇了，不管那一滴水代表的是垂暮的老人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天黑时抵达坤仪，视野中失烈丽山的山影已清晰可见。弃鬼叫守卫传报，不多时，得了消息的白重恶便纵马匆匆而来。
北堂笙已累得两腿发软，弃鬼把她安置在了驿馆内，叮嘱驿丞不得让任何人接近后，便与白重恶一同前往坤仪县衙。坤仪知县乃本地丽族族长提任，对帝都来的官员不敢怠慢，把整个县衙府邸都腾给了他们，对那五百余人马也是好吃好喝供着。
牌匾高悬的“思慎堂”只是个又矮又旧的瓦房，除了大门三面漏风，弃鬼与白重恶索性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乘凉。白重恶把帝都的加急回函交给弃鬼，弃鬼匆匆一览，竟是左相陆安的亲笔手书。
“前讯悉闻，拟复以白重恶前军指挥同知为任，弃鬼提指挥佥事，北城主统领节制，诰命不日即至，弃鬼一应举措，当自报于西城府。今南方大疫，西川医使东来援疫，汝当南下协援督办治疫为要，并查邪教诸分舵动向，一切从密，慎之！”
弃鬼捏着信函久久出神：“左相不知道往生教已有大部西逃了么？”
白重恶干笑了一声：“他应该是考虑到现在西川遣医来协助治疫，天医谷的人都出动了，一时不好得罪魔部吧？”
弃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南下就南下吧，或许能有意外之喜。不过，决战一定是在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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