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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姐姐的话，不能出声，不能乱动，知道了吗？”
小南风乖巧地点点头。
北堂笙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往镇魂陵的方向看去。他们这处矮峰就在镇魂陵的旁侧不足一里的位置，居高临下望去，祭坛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她一眼就看见了北堂龙渊身后那道落寞的白影，一颗心不禁砰砰乱跳起来。
“小家伙，你知道吗，我十岁那年就见过你爹啦，那时候还没你呢。那时候你爹娘在我府上作客，我躲在爷爷身后，第一次看见你......看见云哥哥，还有云夫人，那时候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般配的一对人呢？后来云哥哥喝了酒一开心，还抱着我转了好几圈呢，哈哈哈！”她自顾自地说着，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小男孩，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不禁有些泄气，轻声叹道，“他们走的那天，云哥哥还把他的坠玉剑穗解下来送给我了，说以后有空还会回来看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盼着他们再回来，可是好几年过去了也没等来。这次云哥哥突然到来，我原本欢喜得不得了，可是......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笑过。我听爷爷他们说，云夫人叫一群大恶人给害死了，唉，为什么好人总是不好命呢？更叫我伤心的是，云哥哥见了我，居然跟不认识我了一样，还客客气气地问我爷爷我是谁。唉.......”
小男孩默默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道：“我爸爸经常说女大十八变，姐姐你肯定是张大了变了样了，他才会认不出来的。我爸爸眼神可好了，圈里的几头猪从小养到大，他都能分得清谁是谁。”
北堂笙笑着笑着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女孩脸上腾起一片杀气。
......
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摸着自己余痛未消的屁股，龇牙咧嘴地抱怨道：“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去告诉爸爸你打我，我妈妈都舍不得打我咧......”他说着忽然身子微微一僵，便又趴着不吭声了。
北堂笙“嘁”了一声，心道：我又不是你妈......当你后妈还可以。这么一想竟不觉还有些美滋滋的。
还没等她再往深处畅想，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小姑娘，躲在这里看什么呢？”
北堂笙吓了一跳，猛回头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惊吓更甚。
背后直挺挺站着一个黑森森的人，脸上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竟是两个深陷的空洞。
撞鬼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险些没叫出声来。但她毕竟从小在这亡灵之城长大，没少见过怪力乱神之事，胆量远胜寻常女孩，故而惊慌了片刻，迅速就镇定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闯到这里来？”她抱着小南风站起来，警觉地往旁边退了退。
黑衣的盲人没有回答她，蓦地伸手，五指箕张朝她抓来。这一抓既准且快，一下抓住了她的左肩，直接把她拉了过去。北堂笙急扭身要摆脱，但对方手如铁钳般有力，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北堂笙又气又急，低声叫道：“喂，你这臭瞎子，你你再不松手，我可叫我爷爷来收拾你了！”
黑衣盲人静立片刻，低声道：“莫非你们是北堂家的孩子？”
“你虽然瞎，但还不傻。”
“很好。”黑衣盲人低声笑了：“我盲煞运气不错，抓了你，能给本门省不少力气。”
北堂笙心里一凉，知道遇上了臭名昭著的地煞门，不禁暗骂自己大意。
盲煞冷冷一笑，啪地一指将她点倒，弯腰便要把她拎起来，突觉手上一痛，他不能视物，本能地以为是有人偷袭，急忙跳开一步，喝道：“谁？”
北堂笙看得真切，正是怀里的小南风挣出来咬了盲煞一口，不禁心头大快：“好孩子！”
小南风使劲拽着她的手，急声催促：“我们快跑吧姐姐！这是个坏人，我们去找我爸爸！”
盲煞听见他俩的话，便摸了摸手背上吃痛之处，依稀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心下稍安，冷冷一笑：“很好，我居然一次抓到两个北堂家的娃娃，真是好事成双啊。”说着便伸手要去拿小南风，小男孩左躲右闪，终究还是被盲煞揪住脖子拎了起来。
北堂笙眼见他像个小猫一样被拎在半空胡乱蹬腿，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掉，叫道：“你放开他，我们跟你走便是了！”
盲煞随手把小南风丢在地上，正要去点他背上要穴，冷不防背后一道锐风呼啸而来，凛冽的刀意令他遍体生寒。他急忙往旁边一个贴地翻滚，躲过这致命的一刀，却依旧感觉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
竟还有别人！他骇然失色，两指疾弹，两柄飞刀自袖底激射而出，只听叮叮两声，飞刀落地。
他惊惶大叫：“什么人？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回答他的是更加凌厉猛烈的刀风。这一刀比之先前，更多了一分摄人心魄的杀意。盲煞肝胆俱裂，袖中乱刀飞出，自身连滚带爬，借着飞刀和山间乱石的掩护，飞也似遁走了。
北堂笙目送着盲煞被杀退，心魂稍定，但再看向眼前这人，不禁也心头忐忑：“多些大哥救命之恩，不知您是……”
面前短衣破靴的汉子利索地收了刀，木讷地道：“在下樊青。小女娃，你是北堂家的人么？”
北堂笙一时想不起来樊青这个名字，但又觉得耳熟，心想救了我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人，便道：“晚辈北堂笙。”
樊青收起刀，指着她怀里的孩子道：“这娃娃，莫不是云侠的儿子？”
“呀，您认得他？”
樊青更不答言，走上前扶起她，用拳头使劲在她肩头、背心捣了两下，北堂笙只觉骨头几乎散了架，但身子却慢慢能动了，不禁暗想：这糙汉，推宫过血的手法也太笨了！
“多……多谢樊大侠。”她缓过气来，忙不迭道谢。
樊青道：“不敢当。北堂姑娘，为何云侠的儿子为甚会跟你在一块？”
北堂笙挠了挠头，有些犯难：“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反正这孩子是萧大爷从别人手里救下来的，我们只是帮着照应一下。”
樊青往山峰下看了看，脸色一变：“人都来齐了？妈的，俺睡过头了。”
北堂笙好奇地打量着他：“您也是来找云大哥的吗？”
“不错。”
“您是来杀他，还是来救他？”
樊青愣了一下，道：“他是本教的教主，又是俺的兄弟，俺当然是来救他。”
北堂笙远远朝镇魂陵望了望，摇头道：“那边有很多厉害的高手，你去了会没命的。”她猛然醒悟过来，瞪向樊青，“啊，你是往生教的人？”
樊青点点头。
“我爹说，你们往生教有很多坏人，不能跟你们打交道。”
樊青笑了：“是啊，可也有好人。”
北堂笙歪着头瞥他，笑吟吟问：“那你是好人坏人？”
樊青低下头苦苦思索了一番，神情认真得让北堂笙心里有些好笑。良久，他抬起头看着她：“俺这样的，应该是算不得好人的。”
北堂笙噗嗤笑了：“不过，应该也坏不到哪去。”
樊青愣了愣，没再吭声。北堂笙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蓦地恍然道：“我说你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你就是那个每年都会来祭拜你的妻子的樊青吧？”
“是俺。”
“听爸爸说，你每年都来，已经有十几年了吧。”北堂笙有些出神，喃喃痴语道，“你一定很爱很爱很爱她，就像……就像云大哥很爱他的妻子一样，拼上性命不要，也要来这里安葬她。”
樊青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人死万事皆休，爱不爱的又有啥意思。俺情愿她活着。打俺骂俺，俺再也不还口就是，俺为了她把酒戒了就是，俺……”他顿了顿，突然哽了一下，又道，“女娃儿，俺有幸见到你，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北堂笙见他神情严肃恳切，不由也收起了笑，点头道：“您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也算报你救命之恩。”
“今天这里一定会有一场恶战，如果俺死了，可否把俺和俺女人葬在一处？她叫小菜花，她的坟就在西陵以西一里的小坡上，旁边有棵老桂树。”
北堂笙呆呆地看着他，不觉红了眼眶，她轻轻摇头：“不行，你不会死的，你还不能死，你死了，以后你的妻子谁来祭拜？”
樊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双膝跪地，对着北堂笙重重地叩了一叩，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下峰去了。
北堂笙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浮起一个可怕的想法：往生教的人都这么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吗？是否云欢哥哥也怀着这样的念头？
她低头看了看膝下的小男孩，猛一跺脚，抱起他朝山下追了过去。
她一口气飞奔到了镇魂陵外，却没见到樊青的身影。前面人山人海，却是鸦雀无声。她顾不得寻找樊青，埋头便要往前冲，不防旁边有人拉了一把，低声道：“小妹！”
北堂笙听得一个激灵——这是五哥北堂玉的声音。她有些心虚地看着哥哥，道：“哥，你们也来了啊？”
“你来干什么？”北堂玉板起脸盯着她，“让你看热闹就算了，你还想上台？”
北堂笙吐了吐舌头，探头朝祭坛上看了看，依稀看到几个人影遥遥相对，便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北堂玉摇摇头，笑道：“怕是要动手，你跟我来，我找了个观战的最佳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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