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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因本想去观战的，可又不敢告诉顾襄忆，只能沉默着。
顾襄忆将他推到准备去偏殿避祸的人群中，又吩咐灵鹊和江浣晴，“看好殿下，若是他有任何闪失……你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虽然狠话被他咽了回去，但他的神色也十分摄人，灵鹊吓得退了一步，点头如捣蒜，“婢子知道，一定不会让殿下有闪失。”
无因轻叹一声，只用口型对顾襄忆道：何必吓唬她？
顾襄忆却冷着一张脸，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
整个重华殿的气氛都十分紧张，收押叛乱宫人的、处理几具尸身的、登记避祸名单的、清点杀贼人数的，一团乱。
好容易理出了眉目，乘华夫人与顾慷就要带着人往宫门赶，却见一浑身是血的禁军将士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险些一头撞在乘华夫人身上。
裴保恒连忙呵斥他一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无妨，”乘华夫人摆了摆手，“若非紧急军情也不至于此。外头如何了？”
那将士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不好了！巡防营……攻破朱雀门，正、正朝重华殿来了！”
“什么？”顾慷与顾忻、顾恂等人都大惊失色。
那军士急道：“各位贵人还是先回殿里躲一躲吧！”
方才经历了宠妃弑君这样的大事，许多人都还不曾回过神，更别提认真思考外头的情形了。
乘华夫人却是真的不知道外间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回头看了顾慷一眼，以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顾慷略略一想，顾不得许多，只对几位皇子道：“各位兄弟，禁军一向对父皇忠心耿耿，想必是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欺瞒我等，还是先入殿想想该如何应对吧？”
顾忻、顾恂等人并没别的办法，而顾慷所提又着实有理，便点头同意了。
由乘华夫人指挥着众人在殿中安置，裴保恒指挥着禁军把守殿门，顾慷等人则命那名禁军将宫门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趁人不备，顾襄忆也挤在那处凝神倾听。
“……虽说朱雀门有平王殿下指挥，又有薛……郎君拼死搬来的救兵，但杜副统领去别处调集人手迟迟未归，朱雀门守备与援军人数并不能与巡防营相抗，且龙骧侯命巡防营不必理会身后的敌人，只冲击宫门，便实在是守不住了。”那军士说起这些事倒是条理清晰，却不知有多少是顾怀所教授，“后来平王殿下决定，禁军需得保存实力，需得回援救驾，所以放弃了朱雀门，现往重华殿赶来。想必巡防营用不了多久便会破门，所以平王殿下特遣末将来告诉各位贵人一声。”
想不到外头的情况这样严峻，几位皇子的脸色都变了。
“三哥……可有应对之策？”顾慷深吸一口气，看向雍王顾忻。
顾忻显然有些慌了神，却不愿在一众弟弟面前露怯，只得强装镇定，“顾怀他说撤就撤了？奸贼逼宫，宫中禁军远不如巡防营多，难道退守重华殿便能安然无恙了？为何不出宫诏令各武将救驾？”
那军士急道：“平王殿下自然是要想办法去联络宫外武将的。只是没有兵符，没有圣旨，谁敢妄动？末将这便是来求陛下手谕的。”
众皇子对视一眼，难免有些尴尬——咸安帝龙驭宾天，却到哪里去给他弄一份手谕？
顾慷略略一想，到底高声喝道：“王清泰何在？”
那王清泰作为咸安帝最宠幸的内臣，自然也是在殿中的。不过玉蘅夫人骤起发难之后，他便吓得躲了起来，唯恐被瞧见。
此时顾慷这般疾言厉色地叫他，王清泰也不敢不理会，横竖玉蘅夫人已死，他便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老奴在此。”
“王监，”顾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父皇将玉玺收捡在何处？还请王监将玉玺请出！”
“殿下？”王清泰大惊失色。
“慷儿！”连乘华夫人也暂时不理会手头的事，回头狠狠地斥责了一声。
其他几个皇子，尤其是顾忻，看着顾慷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顾襄忆忍不住捏紧了衣角，紧张异常。
顾慷却面不改色，“如今父皇自然是无法再签发谕令的了，唯一能代表天子身份的，也便只剩下传国玉玺了。诸位放心，请出玉玺后，慷绝不碰，只让王监一人触碰，诸位看如何？”
一时间，人头攒动的重华殿忽然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臣顾怀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沉默之间，殿外忽然传来顾怀的高声呼喊。
旁人仍旧不曾开口，顾襄忆便忍不住道：“平王赶到殿门口，巡防营也就不远了！”
于是众人奇怪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顾襄忆身上。
无因暗叫不好，便替他解围：“重华殿地势平坦，易攻难守，何况宫中也并无多少辎重储备，如何能抵挡巡防营的冲击？若是不尽快搬来援军，只怕我等就危险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便有人高声道：“这野种可也是秦氏那妖妃所生，更是龙骧侯的亲外甥！如今顾忭是没了，但若是龙骧侯一口咬定他便是陛下亲生，岂不是要混淆帝裔？”
“就是！万一这野种生出不该有的妄念，说不得还会帮着龙骧侯打开殿门呢！”
这场兵祸原本是因玉蘅夫人而起，一群养尊处优的皇亲贵胄便因此被困，偏偏灾厄未除玉蘅夫人便身死，自然让人憋着一股怒火无处发泄，也就自然打上了一向与世无争的无因的主意。
有人一带头，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声讨无因，要将他赶出殿去。
顾襄忆急得双拳紧握，眼中冒火，可他自己的立场原本就有些奇怪，并不敢帮着无因说话。
顾慷与顾恂也想说什么，但乘华夫人一个眼神，还是制止了二人即将出口的话。
却是乘华夫人自己站了出来，高声道：“都住口！”w~
年近不惑的端庄妇人持剑而立，将门出身，身上自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场，倒是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把阿忆丢出殿外？难道龙骧侯见着他了就会退兵？”乘华夫人冷笑一声，“愚蠢！”
众人被她骂得一愣。
旋即又有人低声道：“可若是他与龙骧侯里应外合……”
“若是你敢开了殿门才是与龙骧侯里应外合！”乘华夫人冷冷地打断。
见没人敢再说什么，她才沉声道：“如今龙骧侯带领巡防营起事才是当务之急，先擒下逆贼，其余诸事容后再议。若有人再有异议，便请他出殿去。”
其余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乘华夫人这才柔声招呼：“阿忆，你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若是受不住便莫要强撑，寻个舒服点的地方坐着。有吾在，有你……几位哥哥在，定然无虞。”
从几日前无因就开始心神紧绷，也的确是累的，如今又到了这个关头，他哪里能歇的下去？
只是乘华夫人明显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无因也不好不给面子，答应一声便由着两个女侍扶下去了。
只是临走前，他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顾襄忆，后者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便凝神去听顾慷等人的安排去了。
王清泰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当然不是个傻的，眼看这殿中隐隐便以乘华夫人母子为首，也不敢再犟，只能答应一声。顾慷便立刻支应着裴保恒遣两名禁军护送他出殿。
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全都落在了顾慷身上——咸安帝没了，顾慷发号施令让王清泰请出玉玺传召，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执笔拟诏了？
显然顾慷也不傻，目光在殿中逡巡一周，忽然点了一个名，“阿悦，你的文才，连朝中多少大儒都赞叹过的。这诏书就由你来起草好不好？不必骈四俪六的，只消将事说明白即可。”
被他叫到的是个半大的少年，微微一愣，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便懵懵懂懂地上前来，“好……悦尽力一试。”
这位小宗亲的文才也着实惊人，文不加点，倚马可待，甚至王清泰都还没进门他便开始吹墨迹了。
顾慷邀顾忻等人一道看过，才命王清泰用印，然后揣着诏书走出殿门。裴保恒与顾襄忆也紧随其后。
顾怀原本正指挥着禁军布防，一见顾慷，连忙行礼。
顾慷也不与他客套，拱手还礼，又名裴保恒派人将其他各处宫门的禁军抽调些回来，才与他道：“若谷怎的回来了？”
顾怀苦笑一阵，把宫门口之事与他大略一说，顾慷也只是叹了口气，却也不再提此事，只是道：“如今宫中人手不足，便是再加上那一点嘉定军的援军也不足以与巡防营相争，需得调遣长安城中各武将勋贵家的私兵。若谷，此事拜托于你，可否？”
“郓王吩咐，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顾怀伸手就要接旨。
顾襄忆却不顾规矩出声打断：“两位殿下且慢！”
二人皆扭头看他。
“平王殿下颇具统帅之才，且身份尊贵，留在此处自然比外出涉险要强。”顾襄忆言辞恳切，“山人自认还有些粗浅功夫，还不至被巡防营擒下。若是二位殿下信得过，山人愿意走这一趟。再则，云间院里的修士也有许多有身手的，若是殿下不弃……”
“好，那就麻烦你走一趟。”顾慷也不客气，“万事小心！”
顾襄忆答应一声，问裴保恒要了兵器，扭头便往宫外疾奔而去。
路上，他听见裴保恒出言相劝，“二位殿下，若是安排妥当，便请入内避祸吧，这外头危险，想必巡防营不出片刻便要来了。”
“是啊殿下，怀在此就是，郓王殿下金尊玉贵，又是陛下最倚重的皇嗣……”顾怀也跟着劝。
顾慷却打断道：“先帝……一向对众兄弟一视同仁，什么最不最的？如今紫宸宫遭逢剧变，若是处置不好，便会动摇我大昱的千秋基业，身为皇子，岂有祖宗基业受损而自己苟且偷生的道理？莫要再说了，今日孤就在此，看谁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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