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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童穿着厚重的棉衣，头戴绒帽，脚踩羊毛毡靴，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好像一颗颗小粽子。
“喂，怪物就在前面，我们去把她打跑！”
“我不要……她要是吃人怎么办，呜呜呜我要回家找阿母……”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只要我们把怪物打跑，我们就是人人歌颂的大英雄啦！”
“就是啊，别怕，我带了铁棍，什么都可以打跑！”
几个小孩推推嚷嚷，相互鼓励着，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来到了他们口中的怪物面前。
那怪物约莫有八九岁的孩童体型大，一头黑发犹如枯草杂乱，漆黑的碎宝石块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只露出秀气的五官，就连面颊也被宝石覆盖。
她就像一块黑炭，被包的严严实实，闭着眼睛睡在雪地里，任由落雪覆盖，唯有鼻尖呼出的热气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轮廓看起来有一点像人。”
“什么人！哪有人长这样的！而且看着她就觉得背后阴寒，心里恐惧，这种怪物一定要把她打跑！”
“对对对！不过她脸上的宝石是真的吗？撕下来送给阿母卖钱的话，我就可以买新棉衣了吧？”
其中一人说着，然后睁大眼睛，拿着铁棍往前探，一点点朝怪物走去。
近了，更近了，小孩短小的胳膊伸过去，指尖颤抖的在她脸上挑了唯一一颗完整的黑宝石，猛的一撕。
“滋啦——”
连着脸皮的血肉一起撕掉，宝石掉落处，血肉模糊。
脚底的积雪被染红。
那孩子哭着瘫倒在地，趴着接连后退好几步。
“嘭嘭嘭——”
有石子打的他们头脑发蒙，一群人捂着脑袋大喝：“谁！谁打我！”
少女走近了，身姿玲珑纤细，里面只着一件白色单薄长裙，外披白绒狐皮带帽大氅，绒帽里的脸似巴掌大小，柳眉如黛，杏眼淡漠，琼鼻小巧，红唇饱满。
她肤如凝脂，肤色比这雪色还要胜上三分，莹白美丽，冰肌玉骨。
“东西给我。”
伸手要着撕下来的宝石。
几个孩子吓的缩成一团，转头要跑，又有几颗石子打在他们的腿弯，分明棉裤厚实，但强劲的力道依旧打的他们肌肤生疼。
“还给我，不可以欺负弱小。”
几个孩子被面无表情的少女来来回回打了好几遍，最后才哭着把东西交给她。
少女金眸澄澈明亮，接过后蹲下身用雪把宝石上的血肉洗干净。
之后放进大氅内侧的口袋里。
她走过去一手把怪物抱在怀里，怪物双腿弯曲坐在她的手臂，棱角尖锐的宝石块刺的少女肌肤通红，她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抱着怪物前行。
“有我在，不痛了。”
少女虽然穿的少，可是身子就跟暖炉似的，怪物趴在她的胸前，寒意被驱散，鼻尖的呼吸也更为通畅起来。
怪物名叫祝巫，她刚降于世，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只有触觉还在。
她能感觉到有人帮她驱赶走了撕下脸皮血肉的坏人，也能感觉到现下胸脯的温暖融化她一身寒意。
祝巫想快快长大，快点睁开眼，看看眼前人。
少女似乎迷了路，在雪地转了一天还没走出去，夜色降临，她拉开大氅盖在两人身上，护着祝巫入睡。
有手掌轻轻拍击祝巫的后背，哪怕遍身的宝石刺手，她也一无所觉似的，把祝巫当做正常孩子一般轻哄着。
给她哼唱小调讲故事，夸赞她身上的宝石纯净漂亮，像深海人鱼的鳞片，尽管她听不到。
少女一路带着她同行，祝巫第一次被人护着，她想，这个人就是自己唯一的归宿。
走出雪山，翻过草地，少女来到了边陲小镇，有好心的母女收留她住段日子。
因为最近开始打仗了，外面战火纷飞，大家都是闭门不出。
那位女子名叫施兰，黑发黑眸，温婉病弱，视线瞥到少女怀中的祝巫，身子一颤：“姑娘，这个怪物……”
少女声线冷清：“不是怪物。”
“但她……”
“不是怪物。”
她执拗的回答。
“我会看好她，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最终施兰还是答应她带着怪物留下。
对于眼前这位漂亮好似雪精灵的少女，施兰生出好奇，于是少女也开始一板一眼的讲述自己所能记得的过往：“我在雪地行走，碰到了被欺负的她。”
施兰瞥了眼浑身漆黑的怪物，立马害怕的移开视线，想着过几天找个借口就把人撵走。
少女和施兰说了很多怪物的事，一直珍惜的抱着她不撒手：“她被人欺负了，会很痛，所以以后谁也不能欺负她。”
说完双臂收紧，又把漆黑团子往怀里搂入几分。
“她很缠人，睡前要给她讲故事，唱小调，还要经常夸夸她，这样她会很开心。”
施兰眼底情绪晦涩难辨，这怪物满身黑宝石遮盖的严实，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你是怎么看出她情绪的？
命运弄人的是，过了没几天，怪物没呼吸了。
少女抱着她呆坐很久，似乎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碰巧战火蔓延到了这边，她把怪物放入施兰手中，细细叮嘱：“打仗了，我要去止战，你把她好生安葬。”
施兰果断答应。
如果真能止战，大家也不用收拾东西逃亡了。
只是安葬个尸体，这不算什么。
她走前还不舍回头：“地下有虫子咬她，会疼，给她火葬。”
施兰点头。
“火葬前再给她唱一首小调，夸一夸她，让她一个人不要怕。”
施兰耐着心继续点头。
“还有这个，她的东西，随她一起去吧。”
少女把大氅中的黑宝石给她，这才彻底离开。
风雪掩盖她的身影，她此次一去，一去不回。
于战乱中击伤头部后，记忆丢失，只是依稀记得，有苍老的声音唤她小乖。
少女离开没多久，施兰抱在怀中的死尸突然扭动几下。
乌黑的长发瞬间变成月色，银发飘扬，她仰着头，一身黑宝石快速褪去，露出光滑雪亮的肌肤，眨眼间怪物变成娇俏可爱的女童。
女童睁开眼，眸光炽热专注，她望着抱着自己女人的面容，声音无限缱绻温柔：“姐姐，我是祝巫呀……”
施兰僵硬着身子不敢说话。
女童赖在她的怀里不肯出来，依恋道：“姐姐，现在我可以听见也可以看见啦，我长大啦，以后换我保护你啦！”
施兰为了活命，学着少女以前诉说的，夸她，给她讲故事唱小调，还把黑宝石给她。
祝巫宝贝的收好：“这是我和姐姐初遇的见证，姐姐替我打跑了欺负我的坏人。”
施兰拿出的东西，所做的一切，让祝巫坚信不疑，她的姐姐，是永远对她好的姐姐。
世界没有那么好，可是有姐姐在，她愿意一直苟活。
大雾弥漫，画面消失。
灵魂体不会落泪，可此刻祝巫哭肿了眼眶，满面泪痕，她从沈枝手中抢回的灵魂宝石已经被自己捏碎，灵魂体变的透明，她哀恸着不顾一切向沈枝伸手：“姐姐——”
声音凄厉，剜心刮骨。
沈枝神色呆滞。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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