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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道心无尘 > 第68章 功过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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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而为人,十年一梦,犹如朝露晚晴,或离或聚,皆在天定。而那永宁大殿上,宁宗皇帝仍在妄图仙道,犹如迷雾中的蛾子,朝着光明而扑,犹自未觉其火焰的烈热。群臣跪拜,雍容华贵,然皇帝心中,却似秋水长天,孤月寒鸦,满目皆是虚空,空虚无物。

    此乃何故?朕乃是天下九五之尊,皇位之主,却何以自感如此落寞?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朝政,却让他有如行尸走肉,无甚趣味。

    而在那遥远的边疆,天旋地转,却有太监安和于百官之上位,颂扬皇帝的英勇,将烈风如火的西北漠军可汗逐退。宁宗皇帝听闻,心中困惑满腹,犹如深井中的蛙,只知井边的一片天。昨日还在悲叹永宁王朝将倾,今日却看到皇位之下是欢声笑语,喜报连连。心中感慨,朕乃是天命之子,神明庇佑,怎能轻易坠落?

    而真相又如何?那是萧成风右将军和提督黄文炳,肝胆相照,孤注一掷,用他们的生命,博取永宁王朝的一线生机。此情此景,若非讽刺,又当如何?

    宰相魏明史矗立在大殿中央,稳步向前,面对宁宗皇帝,礼如仙翁,道:“陛下,自永宁以来二十一年,太平盛世,吉光片羽,兵马强壮,甲胄锋利,敌不过我们永宁王朝的烈火之威,甚至比那西北漠军的烈风可汗还要高大。而那武备院的张峰,虽然出身寒微,但是他的铸造技艺妙绝天下,实在是人中龙凤,永宁忠臣,这样的才人岂不应该用在军队之中,委以重任,用以守护我永宁?故微臣想举荐其胜任鸟枪护军校”说罢,魏明史低头向右后方瞟了一眼黄文炳。

    黄文炳一听,眉头一挑,心中又好奇又惊疑,这魏明史怎么会提起他的人,难道他是心怀叵测,想要拉拢我?难道他在酝酿什么大事?高高在上的宁宗皇帝,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轻声道:“朕听闻那张峰曾制造出神农炮,这鸟枪是他发明的吗?那就任命他吧。”魏明史闻言,得意的退回了原位。

    黄文炳面如金纸,心中疑云重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一时竟是语塞。

    安和大太监端端正正,面如满月,一脸庄重地站在宁宗皇帝的身边。他手持金扇,目光犹如犀利的刀锋,然后以宁宗皇帝的名义,宣布了那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太子殿下子容今日即将归来,太子殿下已成为斋天观上清真人的嫡传弟子。皇上有旨,命众卿家好生款待仙长,设群臣宴,全国上下,普天同庆,连庆三日。”

    百官听后,心中犹如五味杂陈,各怀鬼胎,眼神交错,面上却是皆保持着庄重的表情。而在大殿的一角,同知大人苏元德与直隶州知州大人杨翰之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紧紧相邻,低声耳语:“这皇帝又在演哪一出?那魏明史背着狗贼的名号这么多年,还能风风光光站在台前......”

    杨翰之接口道:“哎,魏大人一直心系天下,自然敌不过皇帝的帝王心术呐!”他们的声音微弱至极,周围人也只是浑然不觉,只有他们自己明了其中含义。

    翰林院侍读学士陈明礼却是瞥见这一幕,他叹了一口气,向他们走去,语气虽然轻柔,却带着警告的意味:“二位,这里是大殿之上,还请少说为妙。”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

    朝会结束后,宰相魏明史一手抚着长袍,欲乘坐自己的大人抬官轿回府,此时却听见身后传来黄文炳的声音:“魏大人,请留步。”

    魏明史本已抬起的脚步,这时又轻轻地收了回来,他转过身去,微微一笑,淡然道:“黄大人有何贵事?”他瞥了一眼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明白这里并非说话的好地方。

    黄文炳见状,恭敬地低头,神情郑重地请求道:“魏大人,能否赏脸前往府邸一叙?”话语中透着一丝紧张,也带着几分期待。

    魏明史微微一笑,颔首应允,他使了一个眼神给身边的侍卫,随后他的侍卫就快步前去,将黄文炳的四人抬官轿引领至后,一起随着魏明史的官轿一同回府。而魏明史则是轻轻地抬起袍角,再度上了自己的轿子,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思索,似乎在琢磨黄文炳究竟想要和他谈些什么。

    魏明史和黄文炳的轿子抵达府邸后,两人从轿中下来,又经过府门,步入府内。二人在奴婢的陪同下,沿着镂空雕花的回廊走去,迎面是一池碧绿如玉的荷塘,荷叶层层叠叠,荷花瓣瓣吐露。微风吹过,送来一阵阵清香。

    府邸中间是一座大厅,四周是以珍贵木材制成的屏风,上面雕刻着仙鹤翔峦图案。大厅中央摆有一张翔鸾交翅的大红木案几,几上铺着锦缎,两旁放着两对玉瓷花瓶,插着鲜艳的牡丹。

    两人落座,魏明史先行举杯向黄文炳行礼:“黄大人,敬你一杯。”黄文炳连忙回礼,两人交杯对饮。

    黄文炳眼含笑意,把酒杯一举,言道:“宰相大人,午时矣,却依旧风度翩翩,对酒如故,佩服佩服。”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和和气气的。

    魏明史却是笑而不言,举杯回敬,一边喝酒一边笑道:“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魏明史的笑容下藏着一丝深思。

    黄文炳看着魏明史那微微带着忧郁的笑容,顿时心中一动,疑虑道:“宰相大人,何事忧心?”他瞅瞅魏明史,只见其神情仍旧如常,于是黄文炳微微点头,心知魏明史今日有话要说。

    魏明史静静地看着黄文炳,眼中光华流转,若有所思。他放下酒杯,深深看了黄文炳一眼,说道:“黄大人,我们同朝为官数十载,你对我有何看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期待。

    黄文炳被魏明史的话语一时搞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看着魏明史,苦笑道:“宰相大人,我是提督,你是宰相,你这是让我如何开口?”黄文炳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这魏明史果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魏明史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笑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他看着黄文炳,说道:“黄大人,你以为我是忠臣?”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但又带着几分无奈。

    黄文炳被魏明史的话语一时弄得哑然,他瞪大眼睛看着魏明史,心中惊疑不定。良久,他才咽下口中的酒,微微点头,说道:“同朝为官,食君俸禄,当是忠臣也。”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是被魏明史的话语触动了心中的某个敏感之处。

    魏明史却是摇头笑了笑,他挥了挥手,不屑地说道:“别给我戴高帽了。前十年,陛下让我往东,我便往东,让我往西,我便往西。天下人都骂我狗官,实则我一心效忠,却落得个身败名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悲凉,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失望。

    “你说是吗?”魏明史说道,语气中却掩饰不住的悲凉。“永宁前十年,边疆之乱、南洋之乱皆是认为是我所导致的,但真实情况呢?后来若不是皇子挟持之事被捅破,才知道那是宁宗皇帝的旨意,志在把国内民不聊生的矛盾转移至战争。战争,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把所有无能过错都归结到了奸臣和战争的身上,哪还有人怪罪陛下呢?”

    魏明史的话语让黄文炳被吓得够呛,那口未吞下的酒仿佛变得更加的涩苦。他连忙低声对魏明史道,“魏大人,这可是……”他环顾四周,见无他人,方才继续说道,“砍头的罪呐!”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惊惧。

    魏明史却是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挥挥手,轻松地说道,“陛下是修道之人,不会太小气的。这话他自个儿都在宫里经常说,无碍。”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自若,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说完,他双手抱拳,对着虚空,似是在对圣上的才智表示敬佩。

    黄文炳感觉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沉重,他急忙转换了话题,打算问魏明史关于早朝时的一件事。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魏大人,今日朝圣为何举荐我的门人张峰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却也不忘用某种语气去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

    魏明史听了,却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他盯着黄文炳,然后伸出手指,状似责怪地指着黄文炳,笑道:“黄大人,你这千年的狐狸,还给我谈什么聊斋?”他的话语里,既含着嘲弄,又带着几分赞赏。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仿佛在提醒黄文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轻易被人看透的。他们都是这座皇城里的老狐狸,懂得如何在深深的权力游戏中游刃有余。

    魏明史盯着黄文炳,似笑非笑地道:“那张峰乃是斋天观弟子的父亲,陛下今日又设宴恭贺上清真人,黄大人你自也是效忠陛下的人,岂能独乐乐呢?”这话一出,明摆着是在说,既然都是效忠皇帝,何必自私呢?

    黄文炳一愣,似有所悟,却又有些不解,他问道:“那你为何此前阻挠我推荐张翼出任卫千总呢?”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困惑,仿佛不明白魏明史此举的深意。

    魏明史看了黄文炳一眼,淡然地说道:“你可知道,前朝宰相张仲文的死,是我手下的人去刺杀的,张翼正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怎能让他的儿子出任卫千总?若是被上清真人知晓,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他的徒弟现在又投奔了禅心院,你可知道这些事情?”这话出口,显然是要给黄文炳一个警醒。

    黄文炳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了一跳,他看着魏明史,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愕。他小声问道:“那如果张翼追问他母亲之死,你又该如何回答?”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显然是被魏明史的坦诚所震撼。

    魏明史沉思片刻,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当年我刺杀张仲文,那是我的私心。他是前朝的宰相,如果宁宗皇帝重新请他回来,我又该如何自处?”他的话语充满了无奈,同时也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黄文炳听后,还是感到困惑,他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何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呢?你不怕我会告诉张翼吗?”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同时也带着一份不解。

    魏明史看着黄文炳,笑了起来,他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道人若是轻易想杀我,那也要弄清楚事情的曲直。再说,我要杀的是张仲文,而不是他们。那些人的命运,都在他们自己的手中。至于这场闹剧,我想,还远远没有结束。”

    黄文炳抱拳道:“魏大人,你果真是让老朽佩服不已!你这背锅当真是要背到底了吗?”

    魏明史看着黄文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他道:“是啊,这个王朝,是你我的根基。如果根被砍掉,你再说再多的大道理,再讲再多的大义,又能对谁说呢?能让后人把你我写入史册,让后代子孙歌颂万年吗?”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沉,仿佛在探视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从陛下到最底层的驿丞,谁不知道这个王朝如果不灭,就有机会去效忠?而如果王朝倒下,即使你我再英勇,又能怎么样?最后不过是成为一座孤坟上的野鬼罢了。”

    这话说完,魏明史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看着黄文炳,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两位大人心头陡然荡起丝丝波澜,久未平息。宁宗皇帝,欲为道升仙,不惜挥金如土,奢靡之举,虽引人议论,然却也是其炽烈理想的表现。身为朝臣,于君上之心事,岂可坐视不理?有人指责皇帝的过错,也有人为他的理想辩护,谁又能说,只有凡俗之人的想法才是真理?

    当年,明德皇帝守土有责,枕戈待旦,使得王朝兴盛,但得到的却是什么?残骸碎骨,死而无物。假若宁宗皇帝真能升仙成神,天下百姓,不也是会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吗?仅需仙人一念之间,一切繁华和平,如梦似幻,随手可得。

    这个王朝,他痴迷于道,尊奉太乙真人,飞仙至上的信仰,如果宁宗皇帝求仙求道,难道就真的错了吗?再问世间,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心明了这求仙之道,又有几人曾经真正体验过皇帝的困苦与痛苦呢?

    此时,黄文炳心中敬佩之情溢于言表,遂对魏明史抱拳道:“宰相大人,真乃是忠君之臣也。倘若听信坊间谈资,恐怕我这提督之位也会动摇忠诚之心。宰相之言深得我心,谁能论断何为是非,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人微言轻,又何知大道之深远?”

    魏明史听闻,心中欣喜,微笑着答道:“黄大人,你是为了皇上,不是为了我。朝中君臣若不同心,又何能同仇敌忾,同气连枝呢?至于张翼之事,黄大人随心所欲。毕竟,所有的一切皆是皇上恩赐,上至九天、下至阴曹,若有人妄图谋取我性命,那便取之。”

    黄文炳听闻,心中感动万分,回答道:“张翼的孝道之心,人所共见,然仙人若连这一点道理都不解,那还入什么士?不过,我确实看好张峰,此人一板一眼,心无旁骛,我深为感激。愿为皇上的理想出力,共创永宁盛世。”说罢,两人相视而笑,仿佛见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此乃人间大道,至理名言,尊卑之分,皆乃人心所自描绘,功过成败,往往由世人后来定夺。若是宁宗皇帝得道,扶摇直上,彼便是所谓的真理;倘若未能,便待大皇子子容翱翔九天之上,此皇朝终归是宁家之事,岂是张三李四可插足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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