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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头，看向缀着零零散散忽明忽暗的星星的漆黑夜空，乱成一团的大脑感到片刻的放松。
这里是岁陀螺洲“宵”的顶楼，也许是最高点，他本以为白浔会带着他离开这片区域，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最终却是混进了这里。
身旁坐着的白浔浅色的眼睛里映着满天繁星，乔连溪无法说话，他似乎也失去了言语功能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一直从傍晚坐到日落，再从日落坐到黑夜降临，星辉闪烁。
乔连溪也坐着，时不时无聊地摆弄着纱制的柔软裙摆，现在一切好像都乱了套，气运之子的实力提升似乎一直在停滞之中，这让他感到些许丧气。
而且白浔身上似乎还有些秘密，那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家伙，真的很可疑，他感觉以白浔的反应，应该是认识那个人的。
不会又是什么双胞胎，或者哥哥弟弟的精分戏码吧？
这种时候，他想起了一世界的沈牧。
“连溪，从我摆脱了那个女人的压制，我就在想，那份我并不熟悉的记忆，于我而言，到底是珍贵，还是廉价。”
“它太陌生了，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的记忆，但我对这份记忆并没有任何参与感，我一直觉得，白浔就是白浔，是一个独立、自由、完整的人。”
“连溪会是这么觉得的吗？”
白浔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乔连溪，他仍旧注视着空中的星星。
“不知道连溪有没有听过《幸运之吻》的童话？故事在王子和公主的血色亲吻中画上了句号，但我初看时就觉得，它并非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也许书写者为了圆满的结局，选择将一个故事拦腰截断。”
顿了顿，白浔继续说道：“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就一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吗？仅从那起死回生的一吻来说，公主是不爱王子的，而王子对公主，怀有的仅仅是愧疚。”
“但如果故事的结局是王子寻到了真爱，那么，幸运一吻却会带走王子和真爱的生命，这是传统意义上的悲剧。不过，我却觉得，相比于前一种结局，后一种，更让故事的主角能够接受。”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因为父亲的去世极度抑郁，也只有看到我时，眼里还有点光彩，而那时的我，曾经面对的是一个直通高级学府的名额，那种考核，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而我，稀里糊涂地通过了。”
“那时同龄人以及导师看我的眼神我现在仍旧记得，那是一种见证了奇迹的目光，也许他们本来就不相信，那样贫瘠又资源缺乏的地方，会有人通过这万里挑一的考核。”
“所有人都觉得我将会凭此一飞冲天，并有一番作为。”
“但是我放弃了，甚至连这个消息都没有告诉过母亲，那些成就对我来说都太虚幻了，比起去什么高等学府，我更想见到母亲的笑颜，更想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同理，绝大部分人会认为抓住机会去高等学府深造是一个完美的归宿，但作为当事人的我呢？显然，我并不那么想。”
“陪伴对于我来说更为珍贵，所有的诱惑在它面前，都可以被割舍。”
这还是乔连溪第一次了解白浔的过去，怪不得他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原来是早已过世了吗？
那么...想起当初白浔在珈蓝学院被天赋挪用的处境，南风虽然会保护白浔，但同为学生，能做到的似乎也很有限。
仔细算来，当时的白浔真的算得上孤立无援，尤其是陈青青对他敌意还那么大的情况下，处境更是糟糕。
如果...如果气运之子还在世界的庇护之下呢？会不会白浔的选择和一开始就有所不同，避开了会对他造成伤害的珈蓝学院，一跃成为高等学府的一员，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别的他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样的白浔绝不会因为陈一的陷害而扰乱变强的进度。
只是——那还会是现在的白浔吗？
“连溪。”白浔目视前方，又轻轻叫了他一声。
乔连溪刚想回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后来，母亲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也许是为了不再拖累我，也许是为了与死去的父亲重逢，她在一个夜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是服用了成熟的蓝银草死掉的，死前，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要错过去高等学府的机会。”
“她说，看到我那么出色，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无牵挂。”
“她说，人的眼睛该看向未来，不该执着于枯朽。”
“她说，我该走了。”
白浔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落下来，少年清透的音色沾染上些许沉闷，平添半分成熟。
他闭上眼睛，纤长的睫翼在眼底打下扇形阴影。
古远的回忆在复苏，闭目之际，白浔感到自己好似被拉到了另一处回忆。
耳边是风打落叶的声音，而他的面前的不远处，站着的，是一位背对着他的身材高挑的少年。
站立者利落的白色短发在风的吹动下偶尔飘起几根发丝，纯白色的燕尾服显现出别样的优雅。
白浔莫名觉得，面前站着的人很强，有一种被强大力量充斥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的强大。
“某位诗人曾经说过，沉舟侧畔，千帆竞发，病树前头，万木争春，一个世界的支柱倒下了，世界会培养千千万万个继任者爬上来。”
“这也输我一向秉承的理念，当世界的支柱不再够格的时候，那么他就该以狼狈的姿态下场——不过，我更喜欢他被继任者消灭，这样，一任接着一任，清晰明了，又不会节外生枝。”
“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有些人就是犯贱，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想留下什么，比如我。”
短发少年转过身来，精致的面容上洋溢着恶劣的笑容，那对漂亮的锁骨似乎也沾染了主人的秉性，显得有些张牙舞爪。
“抱歉，你还不能休息，在这个世界，你将是唯一的主角。”
少年说完，整个躯体似乎都在变得透明，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让人忽视那唇角过分恶劣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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