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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乔云溪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有些不敢直视气运之子的眼睛，这让他低下头去，“谢谢。”
“不用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借助你的力量，将妈妈火化掉。”
气运之子看向躺在床上的中年女人，面带哀伤。
父亲的愿望是与母亲葬在一起，那么母亲的愿望也是这样吗？
他弯下身子，伸出手，握住母亲的手，冰冷的触感与父亲如出一辙，在这只发灰的手的血液流经之处，有一个新鲜的不起眼的针眼。
旁人也许注意不到，但他作为一位疯狂的医学研究者的儿子，对此再熟悉不过。
他用另一只手紧了紧背上的背包，轻轻地放下母亲的手。
“你确定吗？”乔连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这和正常的人死后被火化掉没什么两样，小鬼。”气运之子挺直了脊背，他揉了揉面前少年鸟窝似的浅褐色头发，“就当是我的请求。”
这话说完，他便不再看那位床上躺着的人，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吱呀——”
虚掩着的门发出一声低吟，乔连溪回过头去，发现气运之子正站在门的里和外的交界处，光与影的交界让他的神情模糊不清，“火化好了的话，记得叫我，我要帮妈妈收骨灰。”
门再度被关上，门外传来翻找东西的声响。
乔连溪转过身来，他伸出双手，像上次一样，将其放在——
伸出的双手下一瞬转变的方向，放在女人的腹部。
乔连溪正要使用力量，但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女人已经发灰的手指动了动。
......
他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将使用至高力量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咯——咯——”
耳熟的声音自女人的喉咙发出，让乔连溪皱紧了眉头。
与此同时，女人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乔连溪的视线扫过去，那里已经没有瞳孔的存在，与怪物如出一辙的眼白覆盖了双眼。
女人缓缓坐起身来，鼻尖微动。
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击乔连溪的心脏，他下意识想要使用那份力量，但下一刻，便被他生生遏制住，他握了握拳头，跑出门外，将门关上。
“她怪物化了！”乔连溪看向抱着木盒子的气运之子，看样子，那个盒子是用来装骨灰的。
他这话说得简洁，气运之子却一瞬间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咯——咯！”
关着的卧室门被一股巨力破开了几道缝隙，几下之后，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响，大半扇门轰然倒地。
穿着绛红色睡裙的女人一瞬间爬出门外，几步之后便纵身朝着乔连溪所在的方向扑来。
“小心！”气运之子望着那抹绛红色，瞳孔骤缩，他一把拉开站在原地的乔连溪。
女人一击不成，很快又发起了第二次攻击，她的速度比上外面的怪物快了不少，并且似乎认定了乔连溪。
在她接二连三的猛烈攻势下，乔连溪稚嫩的脸很快被她尖利的爪子狠狠地划上一道，血立刻从皮肤里渗了出来。
乔连溪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他瘦小的身形在女人面前就像个小孩子。
不，准确地说，他就是个孩子。
气运之子看向狼狈躲蹿的少年，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他是可以反击的。
“小鬼！她已经变成怪物了！你为什么要对怪物手下留情啊？”他犹豫间，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
乔连溪闻言身形一顿，这让女人又瞅准了空隙，张开嘴，朝着他裸露在外的脖子咬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乔连溪有一瞬间的晃神，他使出全身力量，猛地推开女人，同时双手成掌，狠狠地朝着女人的腹部击去。
当他触及到怪物化的女人的瞬间，热烈的火焰瞬间将其层层包裹、吞噬，噼里啪啦的烧灼声不绝于耳。
在这期间，怪物的嘶吼一直未曾间断过。
气运之子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火焰，面上闪过不忍，最终被理智的平静所替代。
那已经不是妈妈了，那是怪物，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
他瞳孔中的火焰一直燃烧了三分钟，才堪堪熄灭，直到飘飞的冷色调的灰白色取代热烈的火。
乔连溪伸手捂住脖子，契约在生效，他脖子和脸上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但他仍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气运之子拢了拢衣服，他走上前去，将女人的骨灰收入盒中。
一天之中，痛失双亲，他本该痛苦至极，但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迷茫。
他环视周围，散落一地的杂物以及残缺的家具让他对这个生活多年的家感到些许陌生。
他看向旁边侧前方站着的少年，他的面上的伤痕已经趋于愈合，乔连溪将捂着脖子的手放下，那里已经不见丝毫血迹。
气运之子转过身，背着包，毫不留恋地朝门外走去。
乔连溪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跟到小区门口，气运之子突然停下来。
“你不是一般人。”他突然开口对乔连溪说道。
乔连溪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样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他使用的是这个世界的至高之力，那就代表着一定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力量。
“连这样的怪物都出现了，一般人的话，会很快死去吧？”乔连溪没有否认，他除了自己这个人外，契约加诸在他身上的，都很不一般。
气运之子转过身子，乔连溪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些许担忧。
“你的能力，会让别人觉得你是另一种怪物。”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乔连溪抬起头来，他茶色的瞳孔里映着面前人并不平静的面容。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呢？就算被当做怪物，他们也无法伤害到我。”
他说的是事实，气运之子闻言愣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当你和百分之99.9的人都不同时，你不会感觉到难过吗？一种无论如何也融入不进去的难过。”
所以你才会是气运之子啊——
乔连溪盯着他看了一会，心里想道，气运之子，听名字就知道，这是集世界气运于一身的天选之子。
如今这位天选之子，却在为自己的异于常人而困扰。
他突然想到气运之子不久前曾问过他是否感受得到那颗晶石其中蕴含的力量，不久后，他就看到了坚硬的黑色晶体的碎屑。
他也曾触摸过，那样的晶体，以常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被粉碎得这么彻底的。
“我不会难过。”乔连溪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关键不在于别人是不是愿意接纳你，而在于自己要学会接纳自己。”
“你一定也不是一般人吧？”乔连溪弯了弯唇角，一抹极浅的笑在他的面上晕了出来。
他说的很笃定，仅仅是因为他的所见，以及对方的气运之子的身份。
气运之子惊讶了一瞬，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过他还是默认了。
“想听一下我的故事吗？我16岁前的故事。”
气运之子突然问道。
这是了解他的绝佳机会，乔连溪点了点头。
“爸爸在成为某个项目的研究者之前，是一家著名医院的肿瘤科医生，他所在的科室号称‘癌症病人的最后一道防线’，虽然刚到那里不久，但他也是那里出色的一员。”
出乎乔连溪预料的是，面前较他稍年长的少年并没有从他小时候讲起。
“妈妈每次说起他来时，脸上总是会扬起骄傲的笑容，那时我还小，便也跟着觉得，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他说着，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也是，手里掌握着病人的生死，想想来就觉得很酷，尤其当妈妈说起爸爸曾将多少人从死亡的边缘抢救回来时，我心里就更佩服他了。”
乔连溪听着，下意识想起刚刚那双看向自己的，夹杂着欣赏与贪婪的目光。
“有一次，妈妈像往常一样，在看一本不太厚的书。我也跟着凑了过去，已经识得许多字的我一眼就看到了爸爸的照片，他穿着白大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是严肃。”
“我自然是没有心思去看他的专栏底下那一串串复杂难懂的数字的，吸引我的是另一个地方。”
“为什么别人的标题里都带着‘治愈’，爸爸只有‘改善’呢？”气运之子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
“据我所知，部分癌症是无法治愈的吧？”乔连溪不难从他口中得知，他的父亲是位极为优秀的医生，至于那本书，估计也是医学相关。
“是。”气运之子点头，“当时妈妈显然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她愣了一会，才告诉我，爸爸做到‘改善’已经很好了。”
“当时我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草率地点了点头。”
“再后来，爸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妈妈说是他工作压力太大了，每天都和死神打交道。”
“直到有一天，他辞职了，说是要参与一个医学科研项目，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
气运之子说到这里，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是——你的故事？”乔连溪忍不住开口确认道，他所说的这些，全是他父亲是生平吧？
“对啊，是我的故事，要不帮你概括一下吧。”气运之子看向乔连溪，微微一笑，“我16岁之前啊，是个缺少父爱的家伙，这让我一直觉得，自己融入不了周围。”
“喔，这样子，还以为会有什么离奇又悲惨的经历。”乔连溪眼角的余光扫过气运之子的脸庞，话语间带着微微的失望，他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面前的人不像是在撒谎，但他直觉，他是有所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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