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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嘴巴一瘪，“小舅舅去哪儿了？”
卫辞眸光暗沉，声音平静：“宗炎的残军不少，他们自愿投降，安定侯却不知如何安置他们，便叫我过去商量对策。”
沈菀“哦”了一声，明知道他有正事要忙，但还是有些憋闷。
沉默在蔓延。
卫辞盯着她的侧颜，烛光之下，根根卷翘的睫毛十分明显，脸上的不高兴也十分明显。
“对不起。”他忽然开口，在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我方才撒谎了。”
沈菀不明所以。
卫辞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有些闷。
“安定侯派人来找我不假，但我没去。”
“为何？”
他说：“因为我和你一样，在害怕。”
沈菀一愣，见他不似说假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说什么？你害怕？”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卫辞口中听到这种话。
在她记忆里，卫辞始终是运筹帷幄，哪怕只有一分不到的胜算，他也从来不知怕为物。
卫辞挑起她鬓角的碎发，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耳朵，那一丝凉意令沈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笑着喊痒。
“我怕你出事，怕七七有什么意外，怕卫家再经劫难，怕大阙再起战乱……”卫辞语气认真，“菀菀，我有很多害怕的事。”
沈菀眨了眨眼，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小腹。
“也包括它吗？”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泄露了他心里的无措和慌乱。
他似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眉峰紧紧蹙着，眸中凝着一丝沉重。
“是。”他如实承认，“它完全在我们的计划之外，我怕你不想要，也怕七七不高兴。”
沈菀瞪大眼睛，“怎么会？”
卫辞抿着唇，迟疑着道：“我问过月澜了，他说，若是你不想要，可以……”
沈菀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万一被它听见了怎么办？”
“它才听不见呢。”卫辞小声道。
“那也不行！”沈菀板着脸，“与其有空在这里想七想八，还不如想想，你要给它取什么名字。”
卫辞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纸，上面写满了名字。
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今日已经研究过了，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卫不离，如果是女孩儿，那名字就多了……”
他准备一个个地给沈菀介绍，吓得沈菀赶紧按住了他。
“小舅舅，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比我还急？”
方才还假惺惺地表示，要是她不想要就不要，结果自己背地里连名字都列了一大堆。
卫辞正色道：“不急，我们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慢慢想。”
话虽如此，他又找裴云黎借了不少书，研究了一整夜，到天明了还神采奕奕，把被窝里的姜不弃捞起来，跟他严肃地谈了心。
沈菀这一觉睡得很沉，隐隐约约还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卫辞不在，倒是姜不弃乖巧地趴在桌前写字，一见她醒来，便雀跃地跑过来。
“娘亲，你醒啦。”
沈菀起身，伸手就要抱他，却被姜不弃严词拒绝。
他绷着肉乎乎的脸蛋，严肃道：“爹爹说了，娘亲的肚子里有妹妹，七七不能给娘亲抱了，要是压到妹妹怎么办？”
沈菀错愕，万万没想到卫辞已经跟姜不弃说了。
她小心翼翼道：“七七，你会不高兴吗？”
姜不弃不理解，“七七为什么不高兴？爹爹说了，以后妹妹可以陪我玩，我还可以保护妹妹，七七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沈菀才狠狠松了口气。
她就怕姜不弃一时接受不了，到时候心生芥蒂，对他们生了怨。
姜不弃掰着手指头，笑眯眯道：“七七可以带妹妹去看马戏，教妹妹骑马射箭，还可以带妹妹去打架，去收钱，去……”
“等等等等！”沈菀打断他，拧着眉道，“骑马射箭就算了，打架和收钱是什么东西？”
姜不弃不假思索道：“玉爹爹带七七去做的事啊，玉爹爹说了，以后七七是无殇阁阁主，这些事都要七七来做的。”
沈菀捏着眉心，玉无殇，他可真是好样的！姜不弃才不到六岁啊！
姜不弃拍板道：“总之，以后我就是大哥，妹妹得听我的话。”
沈菀瞅着壮志满怀的小胖墩，“你怎么知道是妹妹？万一是弟弟呢？”
这个可能性让姜不弃短暂地懵了一下，很快他又笃定道：“是妹妹，一定是妹妹！”
卫辞写了好多名字呢，都是妹妹的，怎么可能是弟弟？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沈菀最担心的事解决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避暑园林内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宗炎他们全都被关了起来，待回京之后择日处斩。至于其他降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到各处，以劳役抵罪。
回京的那一日，灰暗的天极还飘着小雨，马车停在湿漉漉的山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辙痕。
赵轻云撑着伞扶着沈菀上马车，遭了沈菀一记白眼。
“我还没那么脆弱，你能不能去扶你家应沅？”
赵轻云红着脸瞪她，羞赧道：“瞎说什么？”
“赵姐姐？”
一道熟悉而惊慌的喊声传来，两人齐齐转头，便看见了被关在囚笼内的阿乔。
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赵轻云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不欲理会，阿乔却激动起来。
“赵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你看在过去的份上救我一命，我不想死啊！”
赵轻云不会忘记那一晚她承受的绝望，此刻虽不会落井下石，但也不会心软。
沈菀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
她微微偏着头，娇颜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
“你不出声，我都差点把你忘了。”
阿乔蓦然失声，警惕地往后缩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出头着实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沈菀问押送的侍卫：“他们要被带去哪儿？”
侍卫答：“诏狱，待定罪后，择日处斩。”
沈菀扯了扯嘴角，“她不过是个家奴，没犯什么罪，贬为罪奴直接流放吧。”
阿乔瞪大了眼睛，抓着牢笼，崩溃大喊：“沈姐姐！我知道错了，我求你放了我吧！”
“赵轻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想推她进火坑，你怎么就没想过，放过她呢？”
不顾阿乔的嘶喊，沈菀转身往回走。
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她要让阿乔回到过去，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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