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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洛兰奇用他几乎没有口音的汉语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哈哈哈。”张灵夕仰头大笑，“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救过我。小时候。我们村子被人屠了，是他和那位武陵王一起救了我们几个。”乌洛兰奇说起这段往事时很平静，但说起萧军，却带上了几分崇敬，“我那时真的很怕很怕，以为也会像族人那样死去，被丢到大坑里。是他们救了我，杀了那些来村里烧杀抢掠的魔鬼，还带我走出了大山。”
张灵夕有些心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听着他继续说，“我跟了他们一段时间，一直走到了海北国境线，那时候北朝封锁很严格，我们在镇上住了十来天，也没办法离开。他们急着回南朝，只能翻雪山走，我们太小了，他不肯带着我们走了。我知道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好，翻雪山会死很多人。他们还把原本就剩下不多的银子留给了我们……”
张灵夕深深看着他，后来的故事她已经可以想到——几个边远草原出来的孩子，没爹没妈，只剩下一副上好的身体，会被有心人看上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乌洛兰奇自己说着，情绪很是平静，“后来。我们被人抓到一个营地里，那里面有很多孩子。每天有人教我们功夫，各种杀人的功夫。每学一阵子后，就会把我们关到大笼子里，好几天不给我们饭吃，然后让我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人就可以吃饭。然后继续练功，继续再互相残杀。长大一些后，还开始学汉语。”
他顿了顿，居然挤出来一个笑容，“学汉语意味着什么？就是要去汉人的地方执行任务对不对？我就是想着这个，才能在一轮一轮自相残杀里活下来的。我的汉语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因为我要活着去南朝寻找我心中的英雄。”
张灵夕心中百感交集，半晌后没心没肺地说，“他年轻的时候很帅对不对？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有点像我。哈哈，可他现在老了，皱巴巴的，没我好看了。”
乌洛兰奇被她突如其来的调侃砸懵了，愣了好一会，才笑道，“他一直很帅。你也很好看。”
“有眼光！”张灵夕重重地点了点头。
乌洛兰奇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早几年就来了南朝，后来养我们的人也被人杀了，我自由了。但也没别的本事，只能继续做赏金猎人。我找了他好久。都怪我小时候能听懂的汉语不多，只隐约听到他们说要翻过雪山回蜀地。所以我一直在蜀地四处活动。”
“哦，原来是这样……”张灵夕喔着嘴夸张地感叹。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皇帝。”乌洛兰奇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只打算到金陵来短期替人做事，他们给的酬劳高，打算拿了钱就收手，好全心全意去寻找他，希望将来可以报恩。”
“没想到，歪打正着，要找的人居然在金陵。”张灵夕啧啧直叹息，“人生就是这么神奇，天注定你得还他这个情啊，他是皇帝那么难见到，都能被你找着了，真是不容易。”
“所以，你是我的幸运星。”乌洛兰奇平静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光芒。
轮到张灵夕错愕了，“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乌洛兰奇认真脸说道：“因为在成都街头误打误撞认识了你，后来在青城山比武的时候，你算是放了我一马，没打伤我也没断我的剑。大老板觉得我的功夫不错，所以重金请我来金陵。”
张灵夕哈哈干笑两声，“青城问道的时候，我没有让你啦，你的确很厉害，值得重金想请。”
乌洛兰奇也干笑了两声，“后来，还是因为你。就是北街横巷那次，你被人撒那个粉末。”
“噢噢……哈哈哈。还真是啥场面都能遇到你啊。”张灵夕想起那一段先是好笑，转而心中莫名有些酸，她想起了萧浔……
“你失踪了，武陵王和国师还有白大人一起来审人，我就认出了武陵王。”乌洛兰奇没有发现身边的姑娘已经有点魂游他方了，终于见着自己的大英雄了，情绪都激动了起来，“我起初还不太敢认，因为实在太多年了，我也长大了，他们也变了。当然，主要是我不敢想，武陵王这么珍贵身份的人还给人当侍卫，那他得是什么人……”
“啊哈哈……”张灵夕只剩下干笑，“从时间来算，是不是十五年前左右啊。”
“对，就是十五年前。”乌洛兰奇激动得声音都大了几分。
张灵夕道：“嘿嘿，那我知道，那会武陵王和陛下出去微服私访，说是去北疆看看，没想到他们居然出了国界线。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们当时遇到了很多危险，还差点回不来。原来，你也在这段故事里。”
“我在国师府里再见到了陛下。但我只是告诉了他我是谁。他也想起了我。”乌洛兰奇说这段时，语气有些暗淡。
张灵夕看了看他，善解人意地说，“他应该很高兴你长大了吧。可他是一国之君，你想报恩又变得很难。或者你当下根本都说不出口想报恩吧。”
“呵呵，你说得全对。”乌洛兰奇脑袋都耷拉了。
张灵夕凑过去眨巴着大眼睛，很有兴趣的样子，“后来呢？”
“前几个月，就是会稽大火之后，陛下去栖霞寺祈福，国师陪同，所以我也去了。”乌洛兰奇说得声音很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里明显是高兴得，“结果山道上有死士埋伏，居然想刺杀陛下。”
张灵夕皱了皱眉，“遇上刺客了，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乌洛兰奇拍了拍她，“不打紧，几个死士而已。你那会在会稽应该也焦头烂额吧，而且本就是很少人知道。陛下没有受伤。我……刚好在偷偷看他，所以反应比较快。唉，倒是学艺不精还献丑了，给人划了两刀。”
张灵夕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
西域少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伤，小伤。陛下派太医专门给治疗了。还赐了宅子给我养伤。而且，伤好了之后，就让我到宫里做近卫了。”
张灵夕心知肯定没他说的那么轻松。她从会稽回来后，曾经一度频繁出入陛下寝宫，却从未遇到过他。显然那会他还伤势未愈。但她也没多说，只是耸耸肩笑道，“没事就好。也算是因祸得福啦。你以后可要好好保护陛下喔。”
“肯定的。”乌洛兰奇应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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