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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不过她回国那会，我已经结婚一年多了，那次见过之后，我还到东方市去看过她。”成佳忆道。
那一年，是成佳忆来海都工作的第六年，这年平安夜，远赴西国留学的顾倾城回国，江城大学注会班在海都的同学也约在这一天，在北海附近找了个大院聚餐。
成佳忆早早便到。大院位于北海东侧，三进院落，院门挂着个牌匾，上书“金家大院”四个鎏金大字。前院跨过门槛，居中立着一个硕大的太湖石，石头左右两侧各植一棵西府海棠，一侧还有一个小水池，池中游鱼踊动。中院种着三棵柿子树，火红的柿子挂在枝头，尤如小红灯笼一般。后院则是两棵石榴树。据说这是清末民国一书画大家的宅子，前厅绘画教课，中院接待访客，后院供画家家人居住。院落静谧通幽，古色古香。这院落既有北国大院的恢弘，又有江南庭院的雅致，让人流连忘返。
“要是我有这样一个院子就好了。”成佳忆叹道。
全院只有两个包间，八个散台桌。一般做商务聚会用，有时候也包场。
不一会儿，十个注会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到了，成佳忆知道顾倾城喜欢吃海都的冰糖葫芦，提前买好了十三个冰糖葫芦装在纸袋里，给每个到达的同学分了一串，留给顾倾城三串。
大门推进，一阵香风扑来，顾倾城挽了一个发髻，妆容精致，唇上一抹淡淡的口红。身材也发育得更丰满了些，全然不是上学那会高冷学霸的模样。顾倾城侧着身，歪着头，向包间内众人浅浅一笑。
“嗨，好久不见。”
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
“欢迎顾博士学成归来啊。”
顾倾城款款走来，成佳忆帮她拉开身侧的椅子，顾倾城紧挨着成佳忆右手边坐下，成佳忆把纸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席间，大家问起顾倾城在西国的学习情况，她到西国后，在西东一所高校攻读硕士，之后又到西国一常青滕学校读博士。现在博士即将毕业，计划明年回洋国来任教。
“倾城，你的回国高校选好了吗？”
“嗯，还没有，海都的海归博士太多，高校不好进，江城那边经济要差些，待遇有点儿着急，南国经济虽好，但没什么高校，东方市高校不少，待遇也还行，可能是我重点考虑的地方。”顾倾城娓娓道来。
在坐的同学们，有的在金融机构，有的去了律所，有的在会计师事务所，有的进了企业。大家聊起在江城大学学习那会的场景，不禁感慨万千，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一晃毕业都六七年了。
最后，大家在大院门口作别。大龙开玩笑地对成佳忆说，
“佳忆，你当好护花使者啊，我们撤了。拜拜。”
成佳忆走上前去，和同宿舍的兄弟击了个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学们刚走，顾倾城立刻卸下脸上的笑容，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倾城，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好，你说呢？”顾倾城昂起头，眼圈红红的。“你来信告诉我，你谈女朋友了，告诉我你要结婚了。我能说什么，我能拦着你么？”
“我，我只是觉得我离你好远，远得我够不上。你似仙女一般，我只能在地上苟活。”
“我其实这些年一直是单身，你就不能在国内多等我几年么？”
“你海归博士学成归来，即便你愿意，你爸妈会愿意么，你的亲戚朋友会愿意么，我一无所有，拿什么来承接你？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你为难。”
“你就是耐不住寂寞，我们一起想办法，说不定能行呢？”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陪你看看这大院，一会我们去后海转转，好吗？”
“嗯，这大院还真是别致。”
“这是清末民国一位书画大家的宅子，前厅放太湖石，植海棠，取和平安稳之意，中间庭院种柿子，寓意是事事如意，后庭种石榴，寓意是多子多福。”
“还真是呢。”
“这院落的分布也合理，前厅教书绘画，中间院落会客交友，后庭是家人自住，功能齐全，动静分开，这古人真会享受。唉，我们这一生要是有这样一座宅子，此生无求啊。”
“嗯，你在海都，加把劲，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遥遥无期。”
“咦，你看这中庭的柿子树，像不像江城大学的那几棵？”
“嗯，远看有点像，不过好像更大些，这柿子是不是在北方生长更适宜一些？”成佳忆道。
“也许吧，走，我们去后海。”
两人离开金家大院，逛到北海边上，湖面上，有些游船在湖上。
“倾城，我们找条游船，在湖上逛一会吧。”
顾倾城的酒劲还没有过去，脸红扑扑的，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紧紧跟着成佳忆。
两人上了船，成佳忆掌着舵，控制着游船的方向，顾倾城伸出手去，一会拨弄湖水，一会操起湖面的菱角叶，两人无话。
船到湖心岛附近，成佳忆关掉马达。任游船漂荡在湖面上。一把搂过顾倾城，低头便要吻下去。却见顾倾城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唇前。
“佳忆，海都冬夜，北湖船上，男已婚，女待嫁，借你一怀相靠，已是不该，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成佳忆听到“男已婚”三个字，两手立马触电似的松开，顾倾城头一歪，差点磕在游船上。
“喂，允执其中，你这人忽左忽右的，一会儿色胆包天，一会儿又畏首畏尾，你能不能发挥稳定些？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不知道么？”顾倾城又开始了说教。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心慌。”成佳忆扶起顾倾城，靠在胸前，双手搭在她小腹两侧，却也不再乱动。
“嗯，现在也不该我再来说你，我已经没有资格了。不过看来那林芳菲也不怎么管你，结了婚了还敢出来乱搂女人。”顾倾城向上转起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成佳忆。
成佳忆默不做声，说不清楚是惭愧，还是激动。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也许，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了。”
“嗯，也许吧。”
“你在西国没有谈对象么？”
“有个同期出国的人一直在追我，我之前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处，现在回国看到你这怂样，就想清楚了。”
“他叫什么呢？”
“他叫孙陆。孙武的孙，陆逊的陆。”
“哦，这俩都是名人啊，挺好，挺好。”成佳忆一边说着，一边把怀中的顾倾城抱得更紧了。泪水夺眶而出，滴滴答答，落在顾倾城脸上、肩上、怀里。
而怀中的顾倾城，许是醉了，许是累了，只是闭目不语，一会沉沉睡去。只剩下湖水拍打着岛边礁石的声音，哗哗作响。
虽然，拥抱已然无力，虽然，拥抱留不住别离。
春节期间，顾倾城通过qq告诉成佳忆，她在西国结婚了，随之发来的，是她和孙陆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人，都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于成佳忆来说，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是祝福还是心疼，他也分不清。
一年后，顾倾城如愿到东方大学任教。成佳忆找了个周末过去看她，也没敢告诉林芳菲，也没有告诉林杏。
成佳忆的航班抵达东方市，已是华灯初上。等成佳忆赶到约好的咖啡吧，顾倾城早已在一个角落处安坐。
此番再见顾倾城，却是另一番光景。只见她头斜靠在咖啡吧落地窗玻璃上，右手拿着一杯奶茶，脸上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披肩而下。见成佳忆过来，也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并没有站起身来。
“佳忆，你来啦。”
“倾城，东方大学怎么样，你是什么时候办好的手续？”
“嗯，大约春节后，四五月的样子，七月正式办理的入职。”
“工作怎么样，开心么？”
“还行，就是小区里有一些人说东方当地话，听不太懂。其他还好。”
“你们家孙陆呢？”
“他还在西国，没过来。”
“你今天的装扮很特别。”
“没心情。”
“为什么啊？”
顾倾城没有答话，只是眼睛怔怔的看着窗外，
“今天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浦江转转，或者是你陪我去浦江转转，这东方我也是第一次来，说不定你还比我更熟些。”
“嗯。”
当天晚上，回到酒店的成佳忆却怎么也睡不着，许是咖啡的原因，许是因为内心的煎熬。成佳忆摆弄着手机，他自己的手机上周不小心摔在地板上，坏了，正在维修，现在使用的手机是林芳菲的。无意中打开通讯录，里面密密麻麻的号码全部是“菜场张姐、菜场小朱、水站小刘、瓷砖陈老板、五金件林老板”之类的。
当成佳忆每天下班后，在海都各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赶场的时候，林芳菲一个海都理工的研究生，正在和菜场大妈、装修队师傅们沟通。而自己从来不必理会这些琐事。他想起了远在海都的林芳菲，她一个人在海都装修两人的新房，一个人打理着里里外外，而自己却说有事来东方公干，实际上却是过来私会顾倾城。从顾倾城的表情来看，没有新婚小女人的喜悦和甜蜜。可是，自己又能如何？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早上，两人来到浦江边，在观景台上并肩站好，成佳忆走上前去，请一位路过的游客帮两人拍一张合影。刚刚拍完，就有卖花的小姑娘走过来，
“哥哥，哥哥，你给姐姐送一束花吧？”两眼直盯着成佳忆。此情此景，让成佳忆想起了当年在云湖边上第一次给顾倾城送玫瑰的情景。可当下，成佳忆已结婚多年，顾倾城新婚燕尔，这花如何送得出手？正踌躇间，倒是顾倾城来解围了，
“小妹妹，我们不是情侣关系，不能买你的花了。”顾倾城蹲下身来，对卖花的小姑娘说道。
“刮皮。”小女孩低头骂了声，跑到远处去纠缠另外一对男女。
当“不是情侣关系”清清楚楚地从顾倾城口中说出来，成佳忆一阵心疼，可也无能为力，只能抬头望天。刹那间，天雷滚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我有伞。”顾倾城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来，成佳忆接过撑开，罩着顾倾城，顾倾城下意识地靠了过来，成佳忆抬了抬左手，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抚着顾倾城的肩，只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后背上淋得湿漉漉的。
“下大雨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成佳忆说道。
到了餐馆，成佳忆点完菜，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成佳忆小心翼翼地问道，
“倾城，他待你好么？”
“一般，只是个丈夫而已，谈不上好不好的。”
“他主动追了你几年，应该感情基础还是比较深厚的吧？”
“深厚？他追求我，同一时间也在追求别人。可能那只是他的习惯而已。”顾倾城满脸幽怨。
“说不定，说不定你们结婚后，他会改，会变得更好一些吧。”成佳忆安慰道。
“改？变好？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疼你的林芳菲，对吧？”
“没有，我希望你过得好。”
“对了，你来东方市，有没有去找林杏？”
“她不知道我来，我也没和家人说要过来找你。”
“我们，我们就一个老同学见面而已，又不是去会小三，你偷偷摸摸干什么？”顾倾城瞪着成佳忆，气呼呼的。
正好上菜了。成佳忆连忙举起杯中的柠檬茶，
“来，倾城，欢迎你回国，欢迎你来东方大学工作。我们走一个。”
顾倾城不情不愿地端起水杯，轻轻碰了下。
两人默然无语，低头吃菜。
“我去趟卫生间。”顾倾城站起身来。
成佳忆连忙去吧台结账，又给顾倾城茶里续了一杯水。
不一会，顾倾城回来了。
“呃，我给你续了一杯水。”
“哦。”顾倾城应了声，却并不喝。只是怔怔地问成佳忆，”佳忆，如果有一天，我单身了，你会来照顾我吗？”
“我，我不知道。”成佳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当然不知道，你一个已婚男人，有什么资格来瞎照顾人，你总算答对了一回。”顾倾城撅着嘴，像一条鼓着鳃帮的鱼。
成佳忆不愿意和她吵，只得转移话题，
“倾城，你不渴么？”成佳忆指了指刚倒好柠檬水。
“我，好像不太渴。”顾倾城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锐利的光刺痛着成佳忆的双眼，但很快消失不见，端起的水杯又被顾倾城放了下来。
看着顾倾城的样子，成佳忆意兴阑珊，索然无味，低头说，“我们走吧。”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一路无话，各自回家。
伴随着天际轰隆隆的雷雨声，两人的关系也好像随之归零，从藕断丝连的牵挂退回至普通同学的交情，保守而拘谨。
从东方市回来，成佳忆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用心关注家里的人和事。从来一心忙于工作的他发现，生活上的琐事，就像装修、买菜做饭、保洁这些事，总得有人做，无论是老人来做，还是林芳菲来做，我们都不该熟视无睹。有时候，成佳忆也会渐渐的参与一些。
老人常说，惜福知福，方能长治久安。
“喂喂，人家顾倾城不喝你倒的水，你很生气是不是？”周芷欣问道。
“是啊，至少当时我是很介意的。难不成她以为我想在水里做什么手脚不成？”
“出门在外的女孩子，有这个警惕性是对的，我家人就告诉我，当你离开座位后，别人给你续的水，一律不能喝。”
“可是，我是成佳忆啊。”
“成佳忆？可是你明显也是别人家的男人，也不再是顾倾城的男朋友，人家凭什么把自己稀里糊涂的交给你？”周芷欣道。
“也是。可能是我当时太敏感了，另外也部分归因于我前一天晚上觉得这样偷偷摸摸跑到东方来，对不起林芳菲，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而要强倔强的顾倾城即便内心再伤心难过，却也不肯低头。所以，这场见面很失败，也很无趣。”
“这顾倾城倒是和林杏很像，怎么要强的女孩全跑到东方去了？”周芷欣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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