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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混成人尖子，执掌大明权柄的文武大臣，自然不会是傻子。后金倾国来犯，胜败之间的后果他们心中都有一本明帐，但若要他们秉直谏言，却是多有顾忌，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
刘航对大明的政坛已经有所了解，诸臣的反应也属平常。
抚着通天翼善冠帽缨飘带，刘航笑道：“你们不愿说，不敢说，是因为面对剧变你们没能拿出切实有力的应对方略，如果朕得知真实的后果，难免迁怒尔等！”
文官还好，以十二团营将校为首的武将无不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德胜门提督李凤翔偷偷拿衣袖抹着额角。
刘航走过来拍了拍他肩头，李凤翔顿时趔趄着身子坐倒在地，面色灰败如土。
难为这个太监了，也不知大明的老祖宗们如何作想，命系京师咽喉的京城九门提督竟然无一不是太监，这对太监本人与守城将军都是痛苦无比的事情。
李凤翔只见皇帝的眼神如同对待曹公公、王公公般和善，刘航同情得看了他一眼，语声和缓道：“没人答话是吧，呵呵，朕就代你们说了。
对于你们的不作为，你们能力有限不愿担当固然法理难容，不过天时的干扰亦不容忽视，终归而言大明的弊端却是八字可言：积弊深重，沉疴难返！”
“想想自万历年始，大明的朝政一日日就烂到了骨头根上，反观建奴，自奴酋努尔哈赤兴兵攻伐大明以来，两代蛮酋，努尔哈赤军事才干高绝，皇太极政治能力卓绝，把偌大一个辽东治理得蒸蒸日上，这才有了现今兴兵南犯的能力。”
“不过皇太极如此作为看似威风八面，实则已然赌上辽东气运，大明若能运筹得当，未尝不能给予建奴重创，令其五年不敢南犯！”
刘航环视众臣，除孙承宗外，其余诸人均是目露疑惑之色。
皇帝的话太过难以置信，大明在辽东向来处于守势，面对辫子军一波波疯狂的攻势毫无还手之力。辽军能凭借宁远、锦州、山海关这条坚固的防线挡住辫子军的兵锋，战绩已是不俗，如今辫子军倾举国之力南犯，大明失去了要塞与长城的庇护，仅凭京城一隅之力与中原各地未曾经历血火的闲散士卒对抗建奴，胜算当在三七之间，即使最后驱逐建奴回返辽东，大明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皇帝居然信口开河，妄称皇太极此举非但不是建奴再次腾飞的基石，反而赌上了气运，此后五年将无所作为，大臣如何能够信服。
老油条们自动忽视了刘航的忽悠。
刘航如同不知朝臣的心事，继续自顾言语。
“建奴与我大明作战，所长者不过士气旺盛，兵卒悍不畏死，战术卓越，指挥机构运转高效，这一点在辽东尤为明显，不过如今这群蛮夷胆敢南下，这一切都变了。”
圣豢恩重的王承恩被刘航的话挠着了心尖儿肉，方才曹化淳的发言令他觉着一丝不快，这会儿乘皇帝的解释引得众人迷惑的关头，王承恩自觉压过曹化淳一头的机会来了。
“皇上所言，奴才愚钝着实疑惑，这建奴啊就属够娘养的。那群不开眼的东西，南下图的就是财帛女子，中原富庶，京师繁华胜过辽东百倍，蛮子们在辽东为了一些百姓钱财，打出了脑浆子来，也能擦了满脸的沫子接着打，照道理那群畜生二十年来好容易入关一轮儿，抢掠的欲望恐怕会更胜以往才是，如何建奴入了关优势反倒失去，战力不增反减呐。
呵呵奴才揣着些闷心口儿的话儿，可不敢藏着掖着，皇上赎罪。”
王承恩粗鄙的话令众位大臣心生鄙夷，死阉货，嘴皮子倒是利索。
众人不以为然的表情逃不脱刘航的眼神，刘航却是瞥了王承恩一眼。
这个少读书的太监如此发言，看似对皇帝的话提出质疑，实则一来剖析心志，对自己不明白的军事话题坦率交底，二则以自己的驽钝衬出主子的英明，最终得到皇帝的好感。最重要的，在此等场合表明他的发言权，点醒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刘航暗暗心生警惕，他从来没有低看古人智慧的思维，但一名长于深宫，以伺候人为专业的宦官能有如此心机，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家伙可掌握着大明的情报部呢。
暂时撇去王承恩，刘航厉声低喝。
“王公公所言，正是建奴所想，不过朕要告诉列位臣工的答案恐怕会令建奴失望。
“建奴在辽东赖以逞威的利器，一是部队的强大战力，其二则为视辽东为私产的无耻野望，作战之时竟而怀以保家护土的意念作战，兵卒悍不畏死。反观大明将士，撇开以文驭武的弊端不谈，军士的战斗意志委实值得思量。”
“众所周知，现下大明卫所军制与幕军制并行，关乎幕军战力的因素，最重者，莫过于高额的军饷，以及战后的犒赏。但现今户部能足额发放幕军军饷已是奇迹，如何能够犒赏幕军？
“因此幕军战力今不如昔，原本是情理中事。”
“至于卫所军的战力，呵呵，朕就不提了，说他们是军人，朕实在羞于说出那两个字。好在各省都指挥使以及五军都督府直属的精锐尚能勉力一战。”
“就这个局面，边事一旦告警，朝廷也就唯有指望这些各省所谓的精锐驰援。但各省援军乡土观念太重，军饷粮草需要自备，打了败仗军法伺候，若是侥幸得胜，头功也是份属边军，如此，大明将士如何能够勉力协作同心御敌？”
张贤兴奋道：“皇上所言甚是，对那些个不会打仗、不敢打仗，穿着盔甲的农夫就该趁早让他们滚蛋，正好节约粮食军械予善战之军！”
此言一出皇极殿大哗，张贤这话看似轻闲，实则从根本上否定了卫所制，几十万军户，数百万军属必将解体，由此导致的社会矛盾谁能负责？
在这个问题上，英国公老牌勋贵的身份也不好使，文武大员对张贤的狂言展开了深恶痛绝的批判，张贤来者不拒，毫不客气的反驳着反对他的一切言论，皇极殿吵作了一锅粥。
刘航气急败坏，明朝这帮子大臣那是相有个性，拿皇帝不当干部了都，还有没有王法吗？！
“住嘴！
列位臣工精神头儿似乎不错，是否得了夜财生活滋润了，要不，朕让锦衣卫上大家园子里捞些花啊草的大家一起赏？”
杀手锏一出，众臣眸中闪过一抹既恨且厌的眼神，再不敢多言。
今上虽然厌恶闲置特务，两年以来厂卫的影子淡出了朝廷的视线，朝野甚至以为厂卫的头子不过是朝廷维护平衡的棋子，但如今皇帝重新于此等场合抬出厂卫，气氛如何能不顾诡异。
当然，王承恩曹化淳这会儿的心情那是多云转晴。
跑题了……
刘航捋回了纷乱的思绪，朗声道：“建奴在辽东的优势还想着在中原上演，还没问过燕赵河北勇士能不能答应！
诸位爱卿，朕之所以要亲自登上外城御敌，拼的就是建奴的战意！
我大明将士心不能齐，各省援军观望着辽军的动向，败则速进，胜则拖沓，谁也不愿担着京城危殆皇帝倾覆的责任。
朕岂能如了这些兵油子的意，嘿嘿，我若登上城头与诸军将士一起作战，就堵上了他们观望的心思，难不成他们的命比朕还金贵？
若要打断辫子军一条腿，大明的各路军队必须得到统一指挥，这一点，即便先生亲自出马也不能震住那群骄兵悍将，朕若深居宫中，大明即便空有十数万大军，也是一盘散沙！
各省与关外的援军只能由皇帝统一调度，指挥不灵各自为战的缺憾才能得到弥补，哼，朕不给皇太极一个大大的惊喜，岂不枉费了他登门拜访的一番美意！”
刘航得意忘形之下，“我”也说出了口，被刘航的震撼性发言震到麻木的大臣们这次没有呼天抢地，孙承宗长叹一息。
“皇上……”
这位胸藏百万雄兵的老者递给了刘航一个欣慰担忧的眼神。
刘航冲孙承宗点了点头道：“诸位，此战大明不能输，也输不起。若是建奴得胜，那群人形畜生就能从容辗转北直隶、河南，甚至山东，劫掠大批百姓钱财，得到他们至关重要的治政人才。”
“建奴在努尔哈赤手上只懂破坏不能建设，辽东两个四川五个北直隶大的地盘，汉人被大肆屠戮，人口不能繁衍，管理无序，处处烽烟，努尔哈赤镇压以后，辽东的人口也就剩下不到两百万了。就这两百万人供养着数万辫子军，居然闹得大明鸡犬不宁，寝食难安！”
“皇太极已经意识到努尔哈赤做法的缺陷，这厮明白辫子军缺的就是管理治政的人才，如果能从大明掳掠大批未能放官的秀才举人，甚或童生，加强辽东的治理，辽东的实力将得到滚雪球样的爆发，那时将是大明的灭顶之灾！”
刘航的分析让众臣倒吸口凉气，实际上，真实的历史里，后金正是凭着崇祯二年的这次入关口寇略真正开始了腾飞，皇太极在重创明军以后转战河北众多城池，掳掠数十万百姓，得到了大批明朝的知识分子。
在这些人的治理下，后金的政治、经济、军事开始了全面改革，皇太极通过他们仿照大明，成功实现了集权，经济由奴隶制逐步向封建制过度，为日后窃取中原奠定了基础。
如果说努尔哈赤的死为大明赢得了喘息之机，后金这次的劫掠就在大明肚腹恨恨捅了一刀，令大明原本死死压住的流寇这块毒瘤迅速恶化，最终要了大明老命。
刘航想起汉人个个穿上能雷人到外焦里嫩的马褂野猪皮，剃上人不人鬼不鬼的辫子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冷颤，在孙承宗张贤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目光里狠狠呸了一口，恨声道：“建奴要做狡猾的螳螂，朕就做那聪明的黄雀！
传令辽军，寻隙搅扰建奴，严阵以待，做好与建奴京师之下决战的机会！
诏告天下，朕要登城与京师军民同在，共御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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