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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同是天涯人,相逢更言欢

    金蝉别了白马寺诸人,孤身走了一会,看四下无人,便停下来,等着二鼠跟上。

    不多时,听道旁“吱”了一声,小黑与金蝉打了招呼,金蝉心中一喜,心想比起自己刚离开寺时,这时多了两个小耗子陪着,心中再不觉得孤单,只是自己回到清凉山大孚灵鹫寺后,估计就不出来了,那里环境清贫,也不知她俩住得习惯不?于是走到路旁,低声问道:“我要回清凉山大孚灵鹫寺了,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那知二鼠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要陪着你,跟你在一起。”

    金蝉一怔,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说道:”这路可远啊!我寺里又穷,也没什么好玩的。”

    二鼠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不在乎。”

    金蝉苦笑一下,将手向地下一伸,道:“那好吧,你们都上我怀中来,我带着你们走。”话刚说完,二鼠已自他衣袖钻入他的怀中。金蝉心中又有些欢喜,当下继续前行。走了二十多里,远远地望见东城门,金蝉此时口中有些渴,心想必是早上咸菜吃多了,我且寻点水喝的,也好赶路。

    小黑见要入城,玩心又起,求着金蝉让她到城里面转转,交几个当地的耗子朋友,金蝉想了想,小声叮嘱道:“我先进洛阳城,会向西走,你们一路可跟好我,那里面人多眼杂,你们千万小心,不要被抓。

    小黑笑道:“金蝉大哥,你放心吧,你就走出十里地,我们也能闻到你的味。”说完小身子已钻了出去,隐入道中不见。小白见了,只得一块陪着她一起走了。

    金蝉一想也是,她们能从冀州一路追来,找自己是容易的很。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前行。他见路旁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在摆摊卖茶水,便走过去向她讨要些水喝。

    老妇人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下很是怜他,忙给金蝉冲了碗热茶。金蝉也是渴了,一气竟喝了大半碗,老妇人又给他满上,金蝉又是不住地称谢。

    那老妇人看了金蝉一会,问道:“小师父,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四了。”

    那老妇人噢了一声,忽然落下泪来。金蝉见了忙问何故?

    那老妇人道:“我有一女儿,要是如今在的话,想来也十四了。”金蝉见这老妇人如此伤心,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前方来了一个道人模样的人,长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头绾一枚道髻,身穿一领青衣,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腰间系一根丝绦,脚下芒鞋一双。脸上虽是风尘仆仆,但面貌清秀,双目有神,眉目间神采飞扬,让人见之就生好感。

    只见他走上前来,看样子是要买水喝,见着老妇人悲伤样子,迟疑了一下,又望了金蝉一眼,抬手做了一礼,道:“老施主,贫道来一碗茶。”

    那老妇人忙拭了拭眼角,回头对金蝉笑了笑,道:“瞧我老糊涂了,这位小道爷,你请用茶。”说着将一碗热茶递了过去。

    那道人看样子也是渴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住了口,将碗放在桌上。又望向老妇人,道:“老人家可是有伤心事吗?”

    那老妇人听他问起,眼又是一红道:“我刚问这位小师父,和我那苦命女儿一个年纪,是以伤心落泪。”

    那道人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人有悲欢离合,老人家还是不要太过伤心的好。”随即又将碗中剩茶一饮而尽,然后问道,“这茶多钱啊?”

    那老妇人摇头道:“小道长,你是出家人,俺不要钱了。

    “那可不成,老人家,贫道并非化缘的。你这么辛苦,怎好意思。”说着将一文钱放在桌上。

    那老妇人忙拿起钱,递给那道人道:“小道爷,我在这里卖水,原不为挣钱。我本是青州北海郡营丘人,那一年我的女儿还未满一岁,因我家老头得了重病,家中又受了灾,无钱可治,连孩子也养不活,我实在没办法,眼见不能一家人都活活饿死,于是女儿被我狠心卖给一个定州苦陉人,用她的卖身钱来给老头子治病,可怜我那老头子最终还是不冶。我于是又去寻那定州苦陉人,虽然费了不少周折,可总算是找到了他,从他那里听说我女儿已经夭折了。哎!她那么小,还没吃几口奶,就被我卖了。要是跟着我,没准死不了。”说到这里,又止不住流下泪来。

    金蝉与那道人忙又安慰老妇人,等她情绪稳定后,二人才摆手告辞。金蝉刚向西走了几步,突然听到有人招呼,回头看去,见那小道人正对金蝉微笑,并行了个抬手礼。

    金蝉一见,也忙上前还礼。那道人笑道:”贫道张道陵,现身无居所,云游天下。敢问小师父法号,出家那座名寺、欲去何方啊?”

    金蝉忙道:“小僧法名金蝉,来自清凉山大孚灵鹫寺,因受方丈之嘱,外出寻经学法,现想回归本寺。”

    张道陵闻听此言,哈哈笑道:“原来你我是同行啊!”

    金蝉奇道:“道兄何出此言?”

    张道陵笑着解释道,原来他也曾在山中潜修,但却觉得自己所悟有限,与自己所思所问,均无法领悟解答。他又想一心求道,于是便索性到处游览仙山名洞,以求仙访道,与金蝉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师父,是自身一个人外出修行的。

    二人边走边谈,金蝉见张道陵年纪比自己稍大的样子,问张道陵多大。张道陵一笑,道:“小师父你看我像多大的呢?”

    金蝉道:“我眼拙,但看道友比我大些,年可有二十了吗?”

    张道陵苦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是啊,我也曾经二十岁过啊!嗯,别人问我多大了,我就说已年已二十了。”随即笑道,“我都说不好自己多大了,说了你也不信。”

    金蝉听了,有些纳闷,见他并未告知实际年龄,也不再问。可是张道陵却对金蝉很感兴趣,又问起金蝉年龄来历,金蝉便也向他简述了他自清凉山大孚灵鹫寺出来,一路上寻经,以证佛法真谛的大致经过,只是略去了小黑小白之事。

    张道陵听完大喜道:“小师父,你我虽是佛道分修,但我看你志向远大,完非那些只知道照本诵经的和尚们可比,你若不嫌弃,你我且同行,也好容我向你请教佛家真谛。对了,我先托个大,管你叫兄弟了。”说完也不等金蝉答不答应,便携起金蝉的手,与金蝉边走边行,讲起他在江湖行走时所遇到的趣事来。

    金蝉见张道陵如此豪迈,既不讲佛道门户之见,又无尊卑长幼之别,只是一心思与自己交往。他自幼来就是孤单惯了,清凉山大孚灵鹫寺里又他最小,除了师父就是师叔,年纪最小的师兄也比他大上十来岁,寺里生活又极是枯燥,他虽然习以为常,也因此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

    然而年轻人天性就是喜爱交游,如今金蝉见张道陵只比他几岁,又为人热情,谈吐风趣,见解更是独树一帜,引得金蝉不住点头称是,这更助长了张道陵的谈兴,口若悬河地讲起他修真以来的所历的种种奇闻逸事,只听得金蝉惊奇不止,却不知恼的暗中随行的小黑在心里不知喊了多少遍姓张的就会吹牛皮了。

    金、张二人,走了一程,忽看见前面一处宽阔地方,有三四个人正打了场子。一名大汉走在当中,将手一拱,四面打了个揖,口里说道:“在下姓王,名唤王长;这位朋友姓赵名升,都是北直隶人氏。因往南边寻个朋友,到此脱了盘费,只得耍两手拳,给诸位爷们瞧瞧。耍得好,望诸位帮个盘费。”说完由王长执棒,赵升执枪,对面耍了一套。

    他们二人耍的十分精彩,惹得众人不住叫好。张道陵和金蝉见了,也停下脚步一同观看。

    两个卖艺人耍完枪棒,又表演了一套拳法,这才收工。那些看热闹的人中也有有钱的,也有好事的,便纷纷把十个八个、三个两个的钱,掷了下来。王长、赵升将钱拾起,约了约数,有近百文光景,拿在手内。还未等收拾,忽有人急走到面前喝道:“你这两厮!拳是卖了,得了钱了。咱们的规矩,尔等可知道吗?”

    王长忙与来人抱拳道:“不知道。尊驾贵姓?”

    那人道:“咱叫王六。”

    王长道:“六哥,咱们都是老王家人,看你倒也是个朋友,怎么闹到家里来了?”

    王六道:“咱不管什么家里窝里的,我是奉了窦太爷的命,按地收钱,以助公费。”

    赵升一听,就要发作,那王长看是场面上人经得多了,忙陪笑道:“我弟兄二人,初到宝地,不识规矩,还请王哥照顾。”说着将手中收的钱中十有七八送到王六手中。

    那王六将手接了,用手掂了掂,撇着嘴道:“算你小子还懂事,今我就费费心告诉你们,我们这条街是窦爷府的,凡是在这里出摊常住的,每月按规矩得上供一吊钱,不常出的,包括你们这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每次上供半吊就算了,下回想着主动点,别等老爷我废话。”说罢扬长而去。

    那两位卖艺的见他去了,赵升口中嘟囔着,似是在骂人,那王长忙说了他两句,二人又张罗着开场了,只是经此一闹,人少了很多,二人张罗一阵,见此处已无人围观,只得收场准备走人。

    金、张二人见此情景,心下感慨,刚要前行,又见来路走来两个大汉,拉着两个做生意的人。生意人一面走一面哭道:“我们一天能赚几个钱,哪里有这许多供应?求你们这些二太爷们积积德,在窦太爷面前方便一句,我们五日后,定然照缴。若至期不将款项缴,情愿领罪。”

    生意人说罢又哭。那两个大汉哪里肯听,拉着就走。街上的众人见了,却没有一个敢开口多话。金蝉见此情况,忙诵了声“阿弥陀佛。”

    张道陵见状怒道:“天子脚下,这些人怎么这样猖狂。”旁边站的闲人见他二人忿忿不平,就有好事者上来答言,他望着张道陵道:“你这小老道初到此地,不知这里的豹子规吧?”

    张道陵奇道:“什么规?我知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怎么还有豹子规啊?”

    那闲人看看左右无人,那张、金二人又是外地出家人,于是卖弄起来,先是清了清嗓子,冲地吐了口痰,准备大吹起来,这时那二个卖艺人也已收拾完家伙什,准备走人,听他们谈起方才之事,不禁也凑上来听,那闲人见是他们,更是得意,竟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可知王六这些人是谁的手下吗?”

    张道陵道:“我虽不认识他们,但总不成他们是洛阳府尹的手下,为官不仁,来鱼肉百姓吧。”

    那闲人撇嘴道:“洛阳府尹算什么,想来他见了人家还得恭恭敬敬呢!”

    张道陵奇道:“洛阳府尹已是五品大员了,怎么会怕这些人,难道他们是皇亲国戚不成。”

    那闲人听了笑道:“你看看,小道人就是会算,蒙的真准。不错,这些人就是邓悝舅爷子窦豹手下,邓悝之兄乃当朝大将军邓骘,姐姐是当朝太后,就连他自已也是身居河南尹,你想那洛阳府尹如何不怕?”

    张道陵问道:“大哥,像他们都身居高位,为何还让手下人搜刮老百姓呢?”

    那闲人叹道:“那邓氏兄弟乃是皇亲国戚,这等小钱,他又怎放在眼里,只是窦豹的手下人仗着狗仗人势,肆意妄为,胡乱硬定下这一条例来,老百姓们都叫它豹子规,到期就要。若过了期,不交规费,就等着挨收拾吧。”

    张道陵听了接着问他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去告他呢?”

    那闲人白了张道陵一眼,冷笑道:“谁有那个胆子,不必说没人敢去告他,不瞒你说,就是告了,官府那里有胆子接。”

    这时那王长插嘴道:“他们如此胡作非为,那邓家人也不管吗?”

    那闲人摇头晃脑地道:“这个嘛!想来那邓大将军高高在上,那里顾得上这么多闲事啊!而那邓悝位高权重,管的事也不少,说不定也没在意这些小事,何况底下人又会把营,这些小事只要不传到他们耳中去,纵是给天捅个窟窿,又有谁敢管。”

    张道陵听完怒道:“原来如此!那好,我去找那邓大将军,告诉他兄弟手下恶奴为害百姓,让他管管。金蝉兄弟,你可愿与我同去?”

    金蝉一怔,他一路来只想早日到白马寺,去求读那四十二章经,更无旁念。如今白马寺已别,是回山西去,还是继续求经,一时还未定下来,张道陵与他相见投机,现在又邀他去,自己怎好意思不去,只是出来时师父叮嘱过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想到这里,他不禁犹豫起来。

    张道陵见他迟疑,笑道:“兄弟,你若有事,就去忙你的,我是想见见大将军,成与不成,总要一试才知。”

    金蝉听他如此说,反倒激起他少年人好打不平之心,当下说道:“道兄若去我就去,就是,我不会讲话,到了那,不知怎么说?”

    张道陵笑道:“我这人性子,总是知其不可而为之,是以自打生下来就不被人待见,连修道同行也说我这性子有违了道家清静无为之本。可你想想,如世间不平,众生皆苦,出家人只知道一闭眼装看不到,这样子修行,能得道心吗?我看是不成。”

    金蝉听他说罢,说道:“善哉善哉!道兄有如此壮志,大有我佛慈悲之心,小弟甚是佩服。”

    张道陵笑道:“兄弟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心中总有股不平之气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又转头问那闲人道,“烦老兄指点下怎么去那大将军府。”

    那闲人见自己一说,这两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青人就要到邓府告状去,只惊得眼睛大大地,口中只是说:“你们这不是去找死吗,惹了祸可与我不相干。”

    那王长、赵升在旁听的清楚,只听那王长也劝道:“这位道爷、小师父,你们是出家人,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张道陵笑着摇摇头,对那闲人道:“我们出家人只是前去说法,也不会生事,又不说是你说的,怎会有你事?”

    那人闻听此言,心中也有点想看看热闹,忍不住又说道:“上那大将军府只是向西回走三里多地再向南,好找的很。”

    张道陵谢了,与金蝉转身离去。

    那赵升听了,对王长道:“大哥,咱也去看看,还行能从那个王六手中钱要回来呢!”王长狠狠瞪了他一眼,挥挥手,竟向别处去了。

    只剩下那闲人眼痴痴地望张道陵他们向大将军府处走远不见,不由自主地又跟上走了几步,脑中忽想起他家媳妇说他舌快口贫,到处给家惹事,于是懊悔万分,狠狠地给自己了个嘴吧,便灰溜溜地回转自家去了。

    张道陵与金蝉一行来到路口处,又向旁人问了问,打听了邓府所在,继续边走边谈。

    金蝉不住地回头张望,想知道小白二鼠可曾跟上,但却是半根鼠毛也未见着。只得和张道陵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来到街道西边,见对面有一大门,门旁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门前列站着七八个家丁模样之人,正门不开,只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邓府”两个大字。

    张道陵见了叹道:“古人云侯门深似海,古人诚不欺我啊!”又低声对金蝉道,“这必是邓府的大门了,以你我之身份,看来要起求见大将军是不可能的,不过听那人说大将军信佛,你我可以化缘为由,先进去再图之。”

    金蝉听了,点了点头道:“我依道兄之言便是。”当下与张道陵并排向大将军府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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