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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仗剑行 > 第 264 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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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四章春来

    “竟是妙山峰现世。”

    身后传来女子的轻柔嗓音,文士骤然转身,便见那美艳女子款步而来。

    文士作揖一拜:“玉娘子。”

    玉龙瑶上下打量了文士一番,笑意吟吟道:“你果真是方家那位麒麟才子,方荀。”

    年轻文士亦不遮掩,默然点头。

    玉龙瑶问道:“方家那块红木子牌如今传到了谁手上?”

    身为家中独子的方荀微微摇头道:“不敢欺瞒玉娘子,据祖父所言,早年间逃难至兖州的途中当给了一家农户换吃食果腹,早已不知去向。”

    玉龙瑶从袖口中摸出一样物件,递到他眼前,道:“几年前我在流沙城一个马匪手中偶得此物,可是你方家当年所遗落?”

    方荀微微一愣,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拿在面前细细端详一阵后,难以置信道:“正是此物,祖父曾提及,遭贼人追杀时这块子牌曾为他挡下一刀,这刀痕便是证明。”

    玉龙瑶渡步走到他身侧,抬头望向悬在明月当中的那座山峰,嗓音平淡道:“当年你祖父在大将军身边,也算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可将军府亦待你方家不薄,那夜奇袭剑门关之前,大将军嘱托身边仅剩的二十名亲卫护送府内幕僚出北雍,其余人不肯苟活,自己抱着石头沉尸甲子湖,唯独你方家逃了。这些年,你祖父宁肯穷困潦倒去给穷苦人家的孩子做教书先生也不愿回北雍,你父亲寒窗苦读却不愿考取功名,这其中的缘由如今你可明白了?”

    年轻文士背着月色,脸埋在夜色里看不清神情,肩头轻轻颤抖。

    “当年李夫人未曾定下世代相传的规矩,既然你祖父已将其遗落,如今是否再拿起便由你自己定夺。这牌子的含意你应当知晓,木牌刻子,是个李字,李家的李。”

    玉龙瑶缓缓侧目,望向这个本该为北雍王府效力的年轻人,柔声道:“此事王爷尚未知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不过今夜你所做出的抉择,将决定杀人簿上是否会有你方荀的名字。”

    远处闹市的喧嚣仿佛与此处无关,巨型莲花灯明亮如白昼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小镇,也照亮了小巷。

    女子在璀璨的灯火中笑意嫣然,男子的背影则显得格外孤寂。

    年轻文士侧过身,整个人一半照耀在明亮中,一半隐匿在黑夜里,他缓缓伸手递出那块木牌,平静道:“多谢玉娘子告知,方荀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做不来为国为民的大事,他人之才皆卖与帝王家,方荀心中却只有他一人。”

    玉龙瑶低头瞥了一眼红木牌,并未接过,而是道:“听闻东安王已替你说了门亲事,是兖州太守府的千金?”

    年轻文士面沉如水,答道:“是。”

    玉龙瑶轻声叹息,挽起衣袖,从他手中拿起木牌,道:“倘若有一日,方家将你逐出大门,到时候无处可去,便回北雍吧。”

    文士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然道:“方荀死前,定要去甲子湖瞧一瞧。”

    他转过身,与女子并肩,朝夜幕中遥望。

    玉龙瑶垂下手,沉吟半晌,缓缓道:“你若为古方而来,便回去告诉你家世子,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莫要再强求。”

    文士不为所动,只是轻笑道:“那张羊皮纸果真是假的。”

    玉龙瑶瞥了他一眼,眉眼间的?Y媚浑然天成,年轻文士不着痕迹的别开目光,心道,如此佳人,世子鬼迷心窍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传言道,东安王韬光养晦,藏拙的本事天下第一,如今看来果真只是传言罢了。仅凭一张萃仙古方,便想从女帝手里讨来世袭罔替,此举是否太过草率?”

    女子漂亮则矣,太过聪慧素来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身在权贵身边的女子。

    文士按下心思,顾左右而言他:“武陵郡主在长安城待了一年多时日,说好听是给三公主殿下侍读,只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陛下对武陵王的疑心一直未减,郡主不过是个质子罢了。方荀不敢妄自揣度君心,难道玉娘子就敢说武陵王未存别的心思?再者,既然大柱国的名头都能开先例世袭罔替,又何况是天潢贵胄的亲王。”

    玉龙瑶沉默片刻,似是不打算再与这个麒麟才子继续打太极,直言道:“一会儿王爷就该回来了,你若无他事,便早些离开。”

    文士抬手道:“且慢,再听方荀一言。”

    玉龙瑶收回迈出去的脚,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静待下文。

    毕竟是才过及冠的年纪,提及男女之情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年轻文士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心一横,道:“玉……姑娘,若愿成全世子,方荀便为王爷促成此事。”

    玉龙瑶双目微眯,沉吟半晌才道:“你敢私自欺瞒东安王?可知后果?”

    文士缓缓抬眼,平静眼眸里透着一丝决然,“他说,此生非你不娶。”

    玉龙瑶微微一怔,显是有些错愕,继而笑道:“亏得你还是麒麟才子,哪家王孙贵族的男子不是这般花言巧语,怎的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文士摇头道:“姜东吴不是那样的人,言以至此也不瞒姑娘,世子……并无承袭王位的念头,只是王爷膝下唯有他一个独子。若姑娘有心,方荀以性命担保,世子绝不会辜负姑娘。”

    玉龙瑶觉着有些好笑,在花栏坞里见惯了那些巧舌如簧,只会哄姑娘上床的斯文败类,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已是东安王府座上宾的读书人却连个谎都不会撒。难怪东安王亲自出面替他说媒,否则再好的姑娘也都给他气跑了。

    “人生在世几十年,如何说的准,他若负了呢?”

    玉龙瑶并非有意为难,只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不开窍。

    文士也不负她所望,皱着眉沉吟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若当真如此,到时……到时方荀任由姑娘处置。”

    玉龙瑶忍不住嘴角微扬,“可分明是他负的我,为何要你来承担?”

    这一问,听着很有道理,但又好似毫无道理,年轻人愣了许久,最后干脆闭口不答。

    玉龙瑶心情大好,天底下能难倒这位麒麟才子的人恐怕不多,说不准后世方荀的生平里还会给她也记上一笔。

    最后玉龙瑶给他开了个条件,“不说男儿志在四方,总归得闯出一番事业才行,你家世子日后若游手好闲,当不起家,我嫁给他岂不自讨苦吃。等他世袭罔替做上了那个位置,本姑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女子嘛,大都爱慕虚荣。”

    文士可不觉着眼前这个浑身都透着精明劲儿的女子当真爱慕虚荣,但也只得假装附和道:“好,姑娘的话,方荀记下了,定一字不漏的告知世子。”

    玉龙瑶斜眼看他,“那古方一事……”

    文士作揖道:“方荀自有法子,不劳姑娘费心。”

    玉龙瑶?Y媚一笑,“甚好。”

    文士走时比来时快的多,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去。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角,玉龙瑶抬手将被内力震碎成齑粉的木牌抛洒向空中,而后缓步走回小院,将大门关上,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等门外的人敲门,她便拉开门,朝着门外微笑道:“公子回来了。”

    禄堂生在午门外候了一个时辰,才瞧见十几匹快马踏雪奔来。长安御道素有严令,不许当街策马,可这一行人身份不同,为首一骑正是当朝四公主姜松柏。

    禄堂生赶忙上前相迎,姜松柏翻身下马,把马缰随意丢给一旁的禁军守卫,一面往宫门里走,一面道:“父皇在何处?”

    姜松柏身披的大氅表面已结了一层厚霜,脸颊鼻头都被寒风吹的通红,显然是昼夜不停匆忙赶回。禄堂生快步跟在身旁,微躬着身回道:“回公主殿下,陛下在养神殿,五更才歇下。”

    姜松柏沉吟片刻,道:“本宫先回凤凰宫,禄堂生,待父皇醒来,即刻来知会本宫。”

    已是御前内侍的小宦官不敢怠慢,赶忙低头应声。

    忽然姜松柏脚下一顿,神色紧张的看着他道:“裘千人的事,岁寒可知晓?”

    禄堂生不敢抬头,回道:“禀公主,消息传回当日便被陛下压下了,三公主并未知晓此事。”

    姜松柏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又问道:“那首阳山的臭道士可有回宫复命?”

    禄堂生下意识拽紧了手心,道:“回公主,有。”

    话音刚落,禄堂生只觉一股刺骨寒意直逼面门,吓的他只敢把头垂的更低。

    “你们真当她是傻子么!滚!”

    禄堂生一骨碌就跪了下去,把头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低声求饶。耳边尽是头颅与硬石地面碰撞的沉闷声,待他再抬头,面前已空无一人。

    凤凰宫的下人见着这位披霜带雪而归的主子,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姜松柏不自己取下大氅,竟无人敢主动伸手。一路行到暖阁,候在门外的内侍正欲通传,姜松柏一抬手阻拦,径自走了进去。

    屋内铺了地龙,春意暖人,窗沿下的软榻上躺着一人。姜松柏抬手挥退左右,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软榻边,刚伸出手尚未触及,又缩了回来。

    许是身上未消的寒意,扰了榻上人的清梦。

    姜岁寒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一条缝,便瞧见自己坐在旁边,顿时吓了个激灵。待看清来人后,她愣一下,抬手捂住姜松柏的脸颊,笑道:“松柏,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松柏轻声叹息,扯下她的手,拿起一旁案桌上的暖炉塞进她手里,低声道:“岁寒,莫欺我,你是不是都知晓了?”

    姜岁寒低头抱着暖炉,默不作声。

    姜松柏盯着她,沉默片刻,豁然起身就往外走。姜岁寒赶忙一个前扑,拉住了她的手,惊慌失措道:“你去哪儿!”

    姜松柏握紧手中剑,面色阴沉道:“我去替你杀了李长安。”

    “你别去!”

    “为何!”

    姜岁寒隐忍多时的泪水在此刻决堤而出,她一下扑进姜松柏的怀里,死死抱住她,嚎啕大哭。

    “裘千人都打不过她,你还去送死,你若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姜松柏愣在原地,竟不知所措。

    手中剑不知何时滑落,她轻轻拍打着怀里抽泣的人儿,不自觉望向窗外一角屋檐。

    她知道,那袭大红袍,再不会出现了。

    隔日,夜里被人拥在怀里入睡的姜岁寒猛然惊醒,身边已没了人,伸手探去枕被上一片冰凉。

    禄堂生跪在榻前,俯首低声道:“四公主一早便出了宫,没说去何处,只嘱咐奴才们不许打搅殿下。”

    姜岁寒转头望向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姜孙信正踏着满地金黄缓缓走来。

    她兀然一笑,轻声道:“开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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