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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仗剑行 > 第 249 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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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九章两利相形皆取之

    鹿台湖畔有一巨石,浑然天成,状如一尾锦鲤跃入湖面。

    女子坐在鱼嘴衔珠上,双脚赤足,轻轻摇晃,脚踝上的百鸟银镯映着湖面余晖光彩夺目。雪狼白?卷缩在巨石下打盹,因得了不孤的命令,对女子寸步不离。

    南星蹲在湖边洗草药,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自家师父。江湖上早有传闻,婆罗门历代门主生来一品问长生,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堪比仙人下凡济世。只是大都活不过三十岁,不是骤然离世,便是死于非命。唯有春秋末年那位女门主,也就是不悔的师祖活到了三十九岁,却在北边传来噩耗的当日投湖自尽。听师父说,这位师祖只差一日便年满四十。究竟因何消香玉陨,至今是个迷。

    将洗净的草药放入采箩筐,南星掰着指头数了数,然后愣了一下,不顾腿脚麻木跌跌撞撞跑到巨石下,抬手拢在嘴边冲着女子喊:“师父,过了今夜便是您的生辰了!”

    百鸟银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悔低头浅笑:“都洗好了?”

    南星有些泄气,师父的生辰好巧不巧正与那位师祖的忌辰同日,宗门上下谁人过生辰不是欢欢喜喜,唯独她师父每年都独自一人去鹿台湖边,那片埋葬先祖的林子里扫坟祭拜。但今年不同,过了今夜看上去年芳二八的师父便满三十了,这个岁数仿佛一个诅咒。

    前几日南星便瞧见,门内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私下里偷偷跑去林子里,挎着蒙了黑布的竹篮子,不知做什么。还有几户木屋前,悄悄晾起了白麻白绸。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没敢告诉师父。

    医者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却唯独医不好自己。

    但绿袍女子来了,她的师父便有救了。

    南星重新抬起头,扬起笑脸:“师父,往后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徒儿不跟着您了,徒儿就在鹿台湖替您守着咱们宗门。您放心,徒儿从今日起定勤加刻苦,绝不辱没您的声名,前些时日徒儿就治好了山外村子里沈大爷的老寒腿,杨大娘的胳膊再过几日也能做活计了,还有啊张大哥的媳妇儿……”

    女子从巨石上飘然落下,轻轻将少女拥入怀中,柔声安抚:“不打紧的,南星,还有师父在。”

    南星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她已经与师父一般高,以前她还能把脸埋在师父的肩头哭闹耍孩子气,如今她跃过那单薄的肩膀已能瞧见一片碧绿的鹿台湖。她伸手环住师父,轻笑道:“师父,徒儿不是孩子了。”

    覆在她背脊的手微微一颤,而后是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雪狼耳朵煽动,抬头望向远处山谷,接着爬起身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

    一抹绿袍从天而降,闯入湖畔,快步走到二人身边。

    不等不孤走近,不悔便皱眉道:“有人闯阵。”

    南星顿时吓的脸色煞白,紧紧抓住师父的衣袖。

    不孤跃上雪狼的背,宽慰道:“兴许是哪家无路可逃的宗门弟子,我带白?过去瞧瞧,你们暂且先回去。”

    不悔面露担忧之色,她虽生来长生境,却不善杀人技,又因天地禁术桎梏,故而终其一生也不得证道飞升。若解开禁术,一身修为便随之而去,从今往后便与凡夫俗子无异。也就是说,无一品高手坐镇的婆罗门将从此失去庇护,任人宰割。而眼下,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不孤。

    “你……当心点儿。”

    不孤回头望了她一眼,笑着应道:“知道了,娘子。”

    当着徒弟的面说什么呢!?

    不悔俏脸嫣红,话未来得及出口,那一人一狼便没了踪影,徒留身旁少女捂嘴咯咯偷笑。

    通往山外的小道路口,几个年轻力壮的婆罗门弟子正手持长矛与一人对峙,那人一袭大红蟒袍,头顶雪白貂尾,白面无须。虽身无长物,只是负手而立,却叫那几名弟子惊慌的手脚出汗,手中长矛反复握紧又松开。

    在瞧见那抹绿袍身影时,几人齐声欣喜道:“谷主!”

    雪狼落在大红袍身后,绿袍女子脚尖在雪狼额前一点,宛如一片落叶飘然而至,她高声朗道:“来者何人。”

    红袍宦官缓缓转身,嗓音竟比寻常男子更为厚重:“你是忘情谷谷主,郁凉。”

    二十年来几乎无人提及的名讳,让不孤不由得一愣,继而笑吟吟道:“在宫里当大官的就是不一样,连这都知晓。”

    红袍宦官微微点头,“我不仅知晓你姓甚名谁,还知晓你在东越炼成了龙丹,养龙士一脉传到你这里总算成了些气候。不过此等天地瑰宝历来都为皇室所有,如今你非但没有上贡朝廷,反而私自赠予旁人,如此滔天大罪治你个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不孤忍不住发笑道:“这千年离珠本就不属人间凡物,东越那条龙鲤更与朝廷无关,怎等出门游玩一趟,这龙丹就成了皇室之物?照此说来,但凡入本朝境内,无论宝物来历皆是姜家的咯?祖宗烧杀抢掠从养龙士手中夺去了不少珍宝便罢了,如今子孙仍不放过,裘千人,你的那位女帝陛下未免太贪心了吧?”

    红袍宦官仍旧面色平静,不温不火道:“不计较龙丹也行,劳烦谷主带传一声,陛下请婆罗门门主不悔先生,入宫医病。”

    “医的什么病,所医何人?”

    “无需你知晓,只需将话带到即可。”

    不孤轻笑一声,“婆罗门上至门主,下至普通弟子,行医四海不入高庭门此乃开山立派便有的宗规,想必陛下不会不知晓吧?”

    红袍宦官微微眯眼,道:“事关一国江山社稷,岂由得你一个小小江湖宗门?”

    不孤一甩袖袍,欠了欠身道:“蝼蚁力微薄,既如此,还请貂寺大人另请高明。”

    双手不知何时垂在身侧的红袍宦官脸色一沉,“今日你若替她做主,他日忘情谷亦受牵连,郁凉,你可想明白了。”

    好似不喜以前旧名的绿袍女子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才道:“姑奶奶最讨厌与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打交道,裘千人,事已至此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来究竟是为了龙丹,还是为了那心头血?”

    红袍宦官低声道:“两害相形取其轻,两利相形……皆取之!”

    不孤面色骤变,毫不犹豫跃上雪狼背。

    就在雪狼拔地而起的一瞬,一袭红袍已至狼肚之下。

    五里开外。

    两侧山峰成互夹之势,一条可容纳三骑并行的土路从中间蜿蜒曲伸,此时道路上两拨人马遥遥对望。

    一边清一色靛青道袍,道士四人,其中三名白须老者,为首却是一个坐姿吊儿郎当的年轻道士。

    另一边则是三个年轻女子,生的各有千秋,一人负枪,一人背剑,还有一人并无兵器傍身。从穿着打扮来看,全然不似江湖女侠,倒更像出门赏景的富家女子。

    不论身份还是样貌,本该只有在道观里才有机会相遇的两拨人马不期而遇。虽说只有过一面之缘,李长安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道士。当年在长野之上,那一剑龙卷可是让她吃足了苦头。

    如今细看之下,小道士的修为在这几年之中非但没有精进,反倒隐约有跌境之象。李长安从来就没那惜才的心思,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前人为后辈铺路不假,但路途之中的坎坷荆棘需得自己斩去。倘若人人都在武道上一帆风顺,青云直上,那天底下哪还有强弱之分,一切皆由天注定,强者生来便是强者,弱者一辈子只能是蝼蚁。

    小道士虽停滞不前,但好歹入了小长生,并非当下的李长安可随意小觑。

    两方人马皆不开口,直到远处隐约传来一声狼嚎。

    小道士笑的越是开心,李长安的脸色便愈发阴沉。他抬手,拿未出鞘的符剑指着李长安道:“李长安,当年长野你我只算打了个平手,前些时日我谭师兄跟武当山那剑痴也打了个平手,今日时机正好,你若想过去,就得与我分出个高下,否则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你如今好歹也是一方王侯,凡事都得以天子为重。”

    负枪的年轻女子正要打马上前,被李长安伸手拦下,她朝小道士微微一笑:“修道之人沾染世俗便罢了,怎么着,还想着攀附皇权万载千秋?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未免野心太大,难怪赵天露飞升不成死在半道上。今日别说你们四个,就算天师府四大天师加上他赵天露亲自来,本王也一样让他身死道消!”

    “竖子!休要猖狂!”

    小道士身后的三位老天师早已怒不可歇,尤其当着他们的面诋毁生前天师府最为德高望重的老掌教。正所谓士可忍孰不可忍,若非这女魔头劈了遮星台,老掌教何至于连夜下山后在途中遭贼人之手,本有望飞升的赵天露硬生生折了天道,最后落得以己身气数保全皇宫龙池的凄惨下场。

    说到底,姜家也好,天师府也罢,皆是拜这女魔头一剑催台所赐!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恨不得当场将她拆骨剥皮了才好!

    李长安笑意不减,也不还嘴,只压低嗓音对身侧二人道:“不孤在东越养龙丹一事想必早已被长安城那妇人知晓,吕玄嚣为鹿台湖布下的阵法困不住这几个臭道士,他们既是来助阵的亦是来夺龙丹的,前边闹出动静的另有其人,且你二人皆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就留在此处,想怎么玩儿随你们,别让这几个道士进山添乱就行。他们也不会对你们下死手,到底是修道之人,滥杀无辜可是有违天道的。”

    陆沉之嗯了一声,伸手解下背上王霸枪。

    玉龙瑶惴惴不安,唤了一声公子。

    李长安转头望了她一眼,苦笑一声:“没法子的事儿,有仇报仇,有恩就得报恩呐。”

    小道士一眨眼,马上已没了青衫身影,他悚然一惊,余光中瞥见一道青影闪至跟前,一掌拍在了他坐下的马胸前。

    顿时血光爆裂,小道士只来得及高高跃起,低头再看,哪还有青衫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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