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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仗剑行 > 第 211 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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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一章一触即发

    南边战事将起的消息,不胫而走。

    好似所有人都搁下了手边的大事,眼巴巴等着沸水城出兵。前些日子大街小巷还在纷纷议论“今个儿又从观潮阁滚下来了多少武林豪杰”,“明个儿又是哪家宗门的年轻俊彦找上门去挨拳头”,“听说武陵王招揽韩高之入王府,许他做三万飞凤骑的统帅他都没答应,不愧是吾辈江湖好汉”,眼下就变成了“东越那帮老弱病残,不出三日就得被白将军破了城门”,“什么东越大魔头,也不瞧瞧多大岁数,一把年纪还来咱们商歌撒野,最后还不是被打的屁股尿流”,“那楚狂人是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自称八斗风流,给咱们斗酒先生提鞋都不配”。

    一家酒楼内,几个年轻汉子正唾沫横飞,许是几碗黄汤下肚酒入豪肠,言辞不忌,对南边战事大肆妄论,多是夸自己威风灭他人气焰的粗鄙之言,就连旁边几桌文人士子听后都不禁连连摇头失笑。那几个年轻汉子却浑然不觉,仍旧激情高涨颇有股指点江山的意味,好似恨不得此刻就能提刀上马与那东越军战个你死我活。

    直到其中一人得意忘形,说了句:“听说那东越公主可是胭脂评上第一大美人,我若是白将军,冲破城门就直接杀入皇宫,先抢了那婆娘再说。”

    同桌一人讥讽道:“我可听闻那东越公主师承见微宫宫主,就你小子这把气力,别叫个娘们儿打趴下咯。”

    那人瞬时涨红了脸,拍桌怒道:“老子手上一把刀,□□一杆枪,还打不过……”

    话未说完,人便带着板凳一同飞出了酒楼,同桌几人笑意顿时僵在脸上,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袭青衫,尚未来得及呼喊,便也飞了出去。

    李长安淡然道了一声“呱噪”返身走回角落那一桌,掌柜瞧见桌边几名按刀而立的精壮扈从,缩了缩脖子没敢出声。所幸那几个年轻汉子没什么来头,不过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打了便打了。

    换了一身常服,腰间北雍刀也用麻布裹着的赵龙虎与几名袍泽面面相觑,皆不知王爷为何好端端的吃着饭就动了怒,甚至亲自动手。那几人虽口无遮拦,但仅是市井浑话,不爱听权当耳旁风便是。堂堂一个王爷,怎与平头百姓斤斤计较,更何况旁人不知晓,他们几人却最是清楚,王爷私下里好说话的很,绝非世人口中的大奸大恶之人。但看燕小将军与玉姑娘的神情,则好似理所当然,情理之中一般。

    坐在李长安身侧的林白鱼悄然抬眼,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又极快收回了目光。

    几日前,李长安说下山便下山,就如先前说上山便上山一般。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的惨痛经历仍记忆犹新,可当林白鱼视死如归的站在来时的那条山路口时,李长安却二话不说,把她丢上了雇来的滑竿,一行人就这么顺顺利利的下了山。直到坐上马车走出了十几里路,林白鱼才回过神来,这并非是北上的路。

    程青衣与他们一同下山,却未与他们同行,而是上了黑衣老者的马车独自往北去。这一路与李长安独处一辆马车,林白鱼甚至来不及体会与青衣女冠才相识便离别的伤感,只盼着马车尽早停下。

    可这一停,便让她真真见识到了什么叫喜怒无常。

    这样的人,岂是值得托付的明主?

    一行人只在城内逗留了一日,便继续往南境走。不同出长安城时,这回走的可谓快马加鞭,不出半旬时日便入了扬州境内。

    林白鱼不觉得李长安是好心才没寻她的麻烦,反倒更似无心再顾及她,越是临近扬州李长安越是沉默寡言,少有笑容。而那些佯装成扈从的甲士骑卒,眼神则越发神采奕奕。

    商歌十几年来无甚大战,这一战,举国瞩目。市井小民都忍不住议论上两句,就更别提这些真正披甲上阵的士卒了。但李长安的反应截然不同,好似天下所有人都觉着胜券在握,唯独她忧心忡忡。可仅带着五十骑卒赶赴南境又有何用?无异于杯水车薪。

    林白鱼在心底琢磨了几日,几次想开口却拉不下脸面。李长安的行径虽算不得礼贤下士,但也不曾过分为难,夫妻之间尚且有不如意之时,更何况是君臣。只是在上山林白鱼还来不及给李长安一个交代,如今又该以何种身份与人言说一国之政。

    可惜老天没给她太多时日想明白,一行人才过黑水郡,南境便传来消息。

    沸水城出兵,八万东定军扎营长野。

    李得苦来东越已有两月多余,不仅师姐洛阳待她比师父还好,还结识了余大将军,楚先生,吴侍卫这般响当当的人物。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在他乡竟碰上了老相识,那个言辞犀利,总是惹得师父敢怒不敢言的绿袍女子。

    李得苦去了趟京城,却没机会进皇宫,只在将军府的屋顶远远瞧过,甚至连那个曾有“千人血书”的午门都没能瞧清楚。如今到了东越,倒成了座上宾,宫内上下都知晓公主殿下有个如亲妹妹般疼爱的小师妹,就连皇后娘娘都对那小丫头极其宠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统统赏赐了个遍。原本相较同龄人更加瘦小的李得苦,在这般滋养下模样愈见水灵,又有楚寒山这样的高人在旁循序渐进,仅两个月的时日,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惹得余祭谷都不禁啧啧赞叹,说这丫头已有几分李长安当年的风采。

    换做旁人得了这份天大的福气,那还不得往死里勤学苦练,李得苦起先也是如此,甚至几近登堂入室,可不知为何,近些时日总提不起精气神,练剑时也总心不在焉。可楚先生与师姐非但未曾责骂她,反倒宽慰她应张弛有度,莫急进一时。

    夏长莹莹,雪狼白?趴在池子便仰着肚皮晒日头,李得苦坐在一旁,脱了鞋袜拿脚丫子拨弄水花,冰凉爽人的池水却未让她容颜舒展,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一角绿袍从余光扫过,不见婀娜身姿便闻女子盈盈笑声,“多大点的丫头,成日苦着一张小脸作甚?”

    李得抬头唤道:“谷主姐姐。”

    不孤在她身旁坐下,将雪白赤足放入水中,学着她的模样晃动双脚,“好几日都不见书疯子来金鳞池,莫不是你这小丫头惹恼了他?”

    李得苦不知不孤为何唤楚先生“书疯子”,但有时当着面这般不敬,也不见好脾性的楚先生生气。

    李得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楚先生说心思不定,学难以专,不如不学,还夸我前段时日勤勉有加,这两日便让我好生歇着。谷主姐姐,楚先生是不是不想教我了?”

    不孤笑道:“如你这般根骨奇佳的璞玉,打着灯笼都难找,书疯子若不教你,那就莫怪我横刀夺徒了。”

    李得苦从不知自己天资如何,师父李长安也未曾与她提起过,来了东越后逢人便夸她什么天资聪颖,百年难遇,夸的她脸皮都薄了。

    揉了揉鼻子,李得苦赧羞道:“我哪里是什么璞玉,以前师父总说我笨手笨脚,还不知道笨鸟先飞,日后多半只有艳羡旁人的份。”

    提及李长安,李得苦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低声道:“谷主姐姐,我想师父了。”

    不孤浅淡一笑,打趣道:“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哪里不比待在李长安身边强?那长孙皇后又打心眼里喜欢你,不如我去与洛阳说说,干脆让皇后收你做义女,如何?”

    李得苦吓的一激灵,赶忙道:“这可使不得,我若做了皇后娘娘的义女,师父肯定要把我逐出师门。”

    不孤忍不住大笑道:“就你们师徒二人的师门算什么师门?”

    李得苦不敢反驳,小声嘀咕道:“我师姐是小天庭山的弟子,那我也算半个小天庭山的弟子……哪里就小了……”

    不孤收敛了些许笑意,淡淡瞥了她一眼,装作没听见,自顾自道:“你师父那个人啊,就是心眼多,看着光明磊落,好似什么都不计较,实则最是小肚鸡肠,她哪是真舍得把你丢来东越不管不顾,你放心,李长安就快来接你了。”

    说着,不孤伸手捏了捏李得苦的脸颊,“还有你这小丫头,心眼也不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藏心思,成日长叹短吁给谁瞧呢。”

    被戳破最后一点心思的李得苦揉了揉脸颊,犹豫了半晌,才问道:“谷主姐姐,我听宫里人说山阳城那边快打仗了,这几日也见不着余爷爷了,楚先生还有我师姐是不是都去了山阳城?你说师父要来接我,要是真打起来,师父师姐在战场上碰着了,我该帮谁啊?”

    不孤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拿手点了一下李得苦的额头,道:“方才还说想师父,这会儿就倒戈向你师姐了,到底是师父重要还是师姐更重要?”

    李得苦想了想,神情极为认真的道:“都重要。”

    不孤笑着叹了口气,轻柔拍了拍李得苦那张讨喜的小脸蛋,“打仗这种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操心,还有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眼下谁都帮不上,就莫要为难自己了。好好读你的书,练你的剑,等着李长安来接你便是。”

    言罢,不孤便起身离去,留下没有得到半点安抚,反而更加难过的李得苦。

    雪狼翻了个身,拿鼻子拱了拱李得苦的手,那张小脸上才终于挤出了一抹苦笑。

    不远处的回廊下,白衣女子看着少女的纤细背影,轻声道:“今日我便要动身去山阳城,这孩子就交由你照看几日。”

    不孤坐在廊檐上,缓缓晃动双脚,笑道:“只要这孩子在这里,李长安就不可能不来,但说到底究竟是为了谁而来,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不是。”

    白衣女子默不作声,凝望了片刻后,径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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