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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仗剑行 > 第 200 章 第两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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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章雨中密谋

    春分时节,昼夜分明,阴阳平衡,又称之为仲春,乃一年之中农活最繁忙的日子。是否风调雨顺,来日收成如何,全凭仲春之时。

    长安城三十多里外的驿馆二楼,姜松柏伸手探出屋檐外,雨水落在她掌心逐渐汇聚成一汪清水。

    “今年雨势见喜,秋末丰收不愁。”

    李长安侧身倚在窗边,双手拢在袖中,从窗外收回目光,落在姜松柏身上,似笑非笑接了一句:“所以便可大战四方了?”

    姜松柏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屈起掌心,手握成拳。

    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这对并蒂莲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站在一处简直分不清彼此。可李长安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总觉着是在看另一个姜漪,那个性子骄纵的三公主只不过长的相似罢了,与她们全然不似一家人。而另外两个皇子,李长安甚至连名讳都懒得去记。

    姜松柏缩回手,掏出绢帕一面擦着手,一面道:“历代君王无一不想一统江山,成就千古帝业,常人所求不过名利,帝王所求却非常人所及。东越本就该顺应大势,固步自封几十年又能如何,苟延残喘罢了。若非你心仪的女子是东越公主,你李长安何时顾及过天下苍生。昔年伐蜀之时,先帝听取老首辅进言,曾允诺降者不杀,你虽授皇命剿灭门阀世族,那两万降兵亦死在你手上,且不论对错,换做是我也会如此。只是如今你觉着自己仍是姜家手中的杀人剑,才心有怨恨,是不是有些为时已晚?”

    姜松柏将绢帕随手扔出窗外,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李长安,问道:“当年若是你坐上了龙椅,东越可还在?”

    李长安没有回答,一针见血道:“你有底气与我说这些,不过是认定了我绝不会谋反,即便眼下夺来了皇位,也坐不长久。”说着,李长安笑了笑,“诚如你所言,我李长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胸怀也装不下家国大义,我若玉石俱焚拉着姜家垫背,你也无可奈何,天下苍生?与我有何干?”

    姜松柏目不转睛的盯着李长安,二人仅在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那夜月黑风高,她不曾看清过李长安的样貌,如今细细打量之下,不禁想起书中所言。

    女子男相,若天人之姿,非王则成霸,不生反骨亦起兵戈。

    姜漪如此,李长安亦难逃宿命。

    念及此,姜松柏垂下眼帘,低声道:“若我是父皇,你今日走不出长安城。”

    李长安不以为意,轻声嗤笑道:“我若死在长安,你此生也别想再踏入皇城一步。”

    听闻此言,姜松柏竟是笑了,“满朝上下都以为储君之位必然是我的,故而父皇即便龙体有恙,也无人提及册立东宫一事。可我知道,这些年父皇有意扶植我皆是假象,只为了安抚朝臣,待到改朝换代之时一纸昭告天下,到时候有那些权高位重的近臣辅佐,岁寒不会走的太艰难。”

    李长安点点头,接过话道:“但你也知道,你姐姐不想做皇帝。那两个已封地就藩的皇子更无可能,因为他们并非亲生子嗣。”

    李长安缓缓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想谋逆?”

    年轻女子眼眸清澈明亮,与李长安对视,不闪不避。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道:“岁寒生性仁善,这些年骄纵跋扈并非她所愿,生在皇室已是不幸,我不愿再看着她为此了残余生。”

    李长安摇头失笑,姜松柏凝眉质问:“你为何发笑?”

    李长安望向窗外雨幕,平淡道:“你可知,当年她孤身来寻我,只求我为姜家做看门狗,她甚至甘愿以命相抵。你又怎知,她不会为了姜家而舍弃自己?还是你自以为,她做不好这个皇帝?”

    姜松柏面色一沉,温怒道:“我与岁寒相知相守十八载,她如何心思,岂是你一个外人能明白的!?”

    李长安偏过头,看着隐忍不发的年轻女子,讥笑道:“文武双全的四公主殿下是不知人心隔皮还是不知当局者迷,皇室之中手足相残屡见不鲜,你可当面问过她一句,是否甘愿放弃皇权?”

    换做姜岁寒早已一个恶虎下山扑了过去,势必要让李长安的胳膊上多添两排牙印才甘心。虽迟了片刻出生,却心智早熟的姜松柏却仍旧老成持重,不怒反笑道:“我既已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

    李长安神情一滞,而后大笑不止。

    昔年曾有人说她如此自负,终将自食恶果。如今与眼前这个尚未过桃李之年的女子比较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姜松柏始终面沉如水,待李长安笑罢,才道:“可笑?”

    李长安微微摇头,不再纠缠于此,转了话锋道:“姜家表面上与我争锋相对,实则暗度陈仓。想必你已猜出一二,才会来此见我。事到如今,姜家是姜家,你是你,到哪儿都是做买卖,就看四公主有什么条件拿的出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遮掩与自掘坟墓无异,姜松柏直言不讳道:“北雍三十五万大军我不动分毫,再给你两年归降东越,只是眼下此战不可避免,之后不论你用什么法子,我皆可为你扫除阻碍。两年之后,我若继位,必出兵。至于北疆,只要你守的住古阳关,北雍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李长安想了想,笑道:“你倒是比你父皇会做买卖。”

    姜松柏摇头道:“父皇只是一时心急罢了,若能再多几年……”

    李长安轻叹一声,“再多几年兴许天下真能大统,可你我无非两种下场,要么流放巫铜关,要么战死沙场。”

    姜松柏沉默不语,神色淡然。

    李长安一手搭在窗沿上,缓缓道:“当年八国高手如云,死于暗杀之下的皇帝官员不计其数,故而朝廷觊觎江湖势力多年,奈何这些年南北太平,找不到借口下手。如今灭佛只是前兆,姜漪虽借我的刀杀人,却也畏惧我独掌其势。到时一旦肃清,免不得束手束脚,不若二一添作五,你主庙堂,我主江湖,如何?”

    姜松柏勾了勾嘴角,“父皇借你的刀,你便借我的剑?”

    李长安微笑道:“做买卖嘛,更何况若有我在暗中为你操持,谁敢不服?”

    一楼堂内,两拨人马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近一个时辰,才见二人不急不缓的下楼来。瞧二人面色,想来相谈甚欢,私下都不禁松了口气。尤其是驿长,嘴上虽关切询问双方是否要留宿过夜好备下可口饭菜,实则巴不得赶紧送这两位瘟神出门。

    姜松柏行事素来雷厉风行,见外头雨势渐小,便马不停蹄招呼随行扈从返程。

    李长安只送到门前,见姜松柏翻身上马,便问道:“不入城见她一面?”

    姜松柏只朝长安城的方向望了一眼,头也不回策马离去。

    蒋茂伯上前询问是否接着赶路,李长安望了一眼阴沉天色,道不急一时。而后便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招呼驿长上些热乎暖胃的吃食。

    几人围桌而坐,神色各异,似乎都有些好奇这位四公主此番的来意。李长安视若无睹,只盯着桌上烛台走神,待吃食端上来,一碗汤面下肚后,才仿佛有了几分精气神。

    回过神来,李长安瞧见对面李得苦满嘴油光的吃香,忍俊不禁道:“慢点吃,又没人与你抢。”

    闻言,李得苦咽下嘴里的面,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好奇道:“师父,那女的也是来贿赂你的?”

    李长安哭笑不得,无奈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李得苦眨了眨眼,知晓自己多半又说错了话,不敢再出声,埋头继续对付汤面。

    哪知,过了半晌,李长安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若是贿赂倒好了,拿整个商歌江湖当贿赂,天下谁人有这般气量。这女子若有朝一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只怕比那妇人更心狠手辣,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那帮忠臣良将怕是留不下几个。”

    说着,李长安一声苦笑:“这哪是买卖,与搏命无异啊。”

    洛阳微微皱眉,玉龙瑶与蒋茂伯皆是神情微变。

    玉龙瑶平日里只在四下无人时,才与李长安浅谈一些当下时局,此时却已按捺不住,问道:“公子,那四公主可是提了什么无礼要求?”

    话才出口,玉龙瑶便觉不妥,赶忙低头道:“是奴婢多嘴。”

    李长安只摆了摆手,未多言。

    端着碗正喝汤的李得苦眼珠子转了一圈,缩着脑袋小心翼翼道:“师父,什么意思啊?”

    李长安转头望向门外,微微眯眼,嘴角笑意似有若无,轻声道:“意思就是要死人了,将来不久,要死很多人。”

    李得苦顿时噤若寒蝉。

    晌午过后,雨声渐停,如那年轻女子一般,来去匆匆,外头艳阳高照。

    李长安与驿长打了声招呼,重新启程,中年男子脸上的笑意比来时更热络几分,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知晓这位北雍新王好酒,便偷偷拿出了珍藏十年的好酒相赠。李长安倒也不客气,收的心安理得。末了,还小声告诉李得苦,这才叫收受贿赂,惹来一旁白衣女子一声鄙夷的冷哼。

    临门一脚,李长安忽然身形一顿。

    门外泥泞中有一抹白格外显眼,那是一方女子常用的绢帕,已污迹斑斑。

    李长安一步跨出,好似不经意间踩在绢帕上,眼眸杀机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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