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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仗剑行 >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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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恭候阁下赐剑

    李得苦再睁眼时,天已蒙蒙亮。

    桌前独剩了李长安一人,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微弱烛光下,照映出的半张脸庞格外温柔。本就雌雄莫辨的样貌,也不知用了何种巧妙手段,几笔勾勒眉眼,再配上这身行头,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李得苦都不禁开始自疑。

    师父兴许当真是个男子,且是个绝世美男子,那么把洪秀儿迷得神魂颠倒便也说的通了。

    但此刻,李长安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女子才有的柔情,似在思念着谁。

    李得苦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师父。”

    李长安抬眼看来,柔声道:“醒了?那咱们走吧。”

    结账时,酒楼伙计哈欠连天的走过来,没给好脸色,但当李长安放了一锭银子,外加一小块打赏的碎银在他手中时,伙计那张疲惫不堪的脸笑得比春晨里的日头还灿烂。硬是抖擞起十分精气神将师徒二人送到了门外,口中还嚷着,客官下回再来。

    迎着晨曦金辉,李得苦伸了个懒腰,问道:“师父,洪帮主和老马叔去哪儿了?”

    李长安笑道:“昨个儿你睡着时,谢镖头来了一趟,将他二人都接回客栈了。”

    李得苦哦了一声,又问道:“他们今日要走了吗?”

    李长安漫不经心道:“是吧。”

    李得苦哦了老长一声,过了半晌,偏头看向李长安,“师父,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李长安转着折扇,左右瞧了瞧,最后折扇一定,扇头指向西面,道:“酒楼伙计说城西街有家水羊肉很是一绝,来都来了,自然要去尝尝。”

    汴梁平原广袤,相较其他地域草沃肥美,盛产牛羊,其中以牦牛和小尾羊肉质最佳,又分上中下三品。最金贵的当属羊羔崽,传闻北地曾有一高庭进士不远千里,花重金从此地购置一头不过足月的羊羔崽,尝过后赞其“美女江山皆不换”。此等美味,可见一斑。

    只不过各地烹调手艺不同,中原人讲究个鲜,去除杂味,保其本真为贵。北契人则反其道而行之,好的就是这一口膻味,味儿越大,越是香。

    刚踏入门槛儿,就连常年生活在北地的李得苦都险些给熏吐了,捂着口鼻就逃出了那家门面不大,却客满为患的羊肉馆子。好在老板是个精明人,早早在门外支起了几张小桌,专供师徒二人这种慕名远道而来的外乡人。

    老板娘丰腴的身躯轻盈游走在来往的食客间,手中拖着比她脸还要大几圈的碗也不见吃力。食客中多为寻常百姓,如李长安这样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极为少见。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师徒二人就如同一颗落入泥藻中的珍珠,格外惹眼。饶是身经百战的老板娘,在白衣公子面前似也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涩。

    轻放下两碗汤水羊肉,老板娘在下摆的围兜上擦了擦手,局促道:“二位请慢用。”

    莫说李得苦,就连李长安初见这么一大盆水羊肉一时也愣了神,连忙唤住欲走的老板娘,道:“在下初来乍到,尚不知……怎么个吃法?”

    老板娘的中原话夹杂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师徒二人听了半晌仍是一知半解,所幸老板娘是个热心肠,又耐着性子指手画脚解释了一通,奈何师徒二人皆是一脸茫茫然。就在此时,一人走到桌边,与老板娘交谈了几句,老板娘如释重负的安心离去。

    那人说的是北契语,师徒二人听不懂,但却都认出了来人。

    李得苦不知晓男子的名讳,却知正是昨夜站在酒楼外的剑客。李长安饶有兴致的看着来人,指了指身旁的空座,笑道:“来都来了,一起坐下吃点?”

    伍长恭默然绕到空座边坐下,而后拿起桌上一张与大碗差不多大小的圆饼,一掰为二,一半放入了李长安的碗里,一半放入了李得苦的碗里。期间,在放入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李得苦只觉眼前一震,那半张似饼又似馕的圆饼就化作了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面疙瘩。最后抓了一把辣子,又抓了一把粗盐,伍长恭这才摊手道:“尝尝。”

    李长安举着筷箸迟迟没有下手,犹豫了好半晌,才问道:“来此前,你可曾净手?”

    伍长恭微微一愣,歉意道:“抱歉,是在下疏忽大意,不如……”

    李长安哈哈大笑,夹起一筷箸肉与饼,道:“无妨,入乡随俗,我又不是什么王孙贵族,没那么多穷讲究。嗯,滋味甚好!”

    不多会儿,老板娘又端着个大碗来了,这回没多言,放下吃食便转身离去,只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了那白衣公子与剑客两眼。

    席间并无言语,李得苦一面吃的满头大汗,一面不忘瞥上两眼那高手剑客。肚子填饱了,不安也随之消散,反正天塌下来,也有师父在。

    看着面前两个空荡荡的大碗,李得苦眼都看直了。她一直想不明白,伍长恭好歹是个男子,但身为女子体魄的师父是如何将山一样多的食物吃进肚子里的,怎装的下?再看那剑客,竟还一脸敬仰似得看着师父?多半脑子不太利索!

    伍长恭全然不似昨夜的淡漠,带着几分敬意道:“久仰阁下大名,昨日师尊若有何怠慢之处还望阁下切莫上心,今日奉命前来,烦请阁下不计前嫌入府小坐。”

    李长安一打折扇,轻笑道:“话倒是说的好听,邓君集怎不亲自来请?既如此,李得苦,你便代为师走一趟吧。”

    伍长恭面露难色,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似在思虑对策,但半晌也没崩出个屁来。见状,李长安一收折扇,敲在伍长恭肩头,笑道:“原本该是你师父来请,做徒弟的能有你这份孝心已是难得,可惜你师父应嘱咐过,莫要参与其中,否则止步不前事小,损了剑心可就得不偿失。”

    伍长恭微微一愣,似正中要害,他看着李长安,犹豫了半晌才道:“可阁下当年,不也曾浸于朝野。”

    李长安笑了笑,未回答,起身招呼了李得苦一声,道:“看在你赤子之心的份上,我且随你走一趟。”

    伍长恭却未上前领路,缓缓站起身反道而行,沉声道:“那便,恭候阁下赐剑。”

    李长安眯起眼,笑意深长道:“君子当以剑诛宵小,当立天地浩然正气。”

    李得苦收回目光,望向李长安,眨着眼问道:“师父,此话何意?”

    李长安转身,顺手敲了她一折扇,笑道:“好人不易,还是当个恶人逍遥自在。”

    李得苦摸着额头,冲李长安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师父的嘴,骗女子的鬼。

    师徒二人到君子府时,正与出府的邓君集撞了正着。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但论脸皮曾是进士出身的君子府掌门哪是女魔头的对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败下阵来。领着师徒二人一路去了□□,途中李长安阴阳怪气的夸赞了一番君子府的风水格局,所幸邓君集沉气功夫到家,否则也得了不“长生剑下有长生”的美誉,早早要被李长安气死。

    将师徒二人领到一间雅阁前,邓君集便不再前行,李长安思量了片刻,·好声好气请邓君集安置一下李得苦。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邓君集皮笑肉不笑道:“一个小丫头而已,即便是你李长安的徒弟,里头那位也不会放在心上。”

    李长安不为所动,笑道:“可谁叫我徒弟长的水灵呢,怨不得掌门不知红颜祸水,毕竟掌门年事已高,膝下却无儿无女,府中虽有不少女弟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

    士可忍孰不可忍,老头儿气的白眉倒竖,大怒道:“殿下是何等身份,怎会看上这等山野丫头!”

    李长安冷冷一笑,“我怎记得当年谦恕邓氏的大公子,不惜违背祖训,也要娶一位奴籍出身的女子?后来那女子投河自尽了?”

    “住口!”

    霎时,邓君集长袍与发须皆无风飞起,额头青筋暴涨,眼中不见黑瞳。李得苦很干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牙关止不住的上下打颤。

    李长安挪了一步,挡在李得苦跟前,折扇一打,反手一扇。似有一股无形的清风,抵消了大半邓君集身上蔓延开的怒焰。

    李得苦恍惚了一瞬,耳边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嗓音。

    “住手。”

    洪水般的气机如同退潮一般,瞬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李长安抬眼看去,只见雅阁门边倚着一个人,身形修长,略显单薄,双手环胸,一只脚踩门框上,一只脚撑地,看这架势似是来了好一会儿,阴柔俊逸的脸庞上挂着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两片薄唇中叼着一根细竹签,走动时耳垂下的红玛瑙格外晃眼,却不及那双桃花眸子下的美人痣惹人注目。

    北契男子有穿耳的习俗,但此人却是一身中原人的打扮。发式也不同寻常北契男子那般结成一辫,或是几股辫子拢成一股,而是只在右侧结了一撮小辫坠在胸前,其余披散在后背,发尾随意用红绳扎起,与李长安以往的打扮极为相似。

    只不过,李长安换了行头后,三千青丝皆束之高阁。

    那人一摊手,用地道的蜀中口音道:“阁下里边儿请。”

    李长安虽生于北雍,祖上却是在蜀中,如今鲜少有人知晓。昨个儿夜里,马车上此人言语间却透着一股北地腔调,且满口荒唐,张嘴就是一句:“我想娶你为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故而,李长安想也没想,转身就下了马车。

    马车内昏暗,未曾看清样貌。眼下瞧了个一清二楚,李长安暗自发笑,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倒是头一回碰上一个想娶她而不是想嫁她的“男子”。

    李长安一面朝前走,一面道:“李得苦,就在此处候着,一步也不准挪。”

    与邓君集擦肩而过时,李长安低声道:“年岁高了,得服老。”

    邓君集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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