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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仗剑行 >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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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风来时,火势正好

    陆沉之在听见门外的大呼小叫时睁开了眼,她朝床榻上望了一眼,无甚动静,继而闭目养神。

    不多会儿,慌张匆忙的脚步声上了楼来,显然徐赵二人不知她们住在哪间房,挨个敲了遍后终于找对了路。

    陆沉之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拉开门,走出门后又反手将门关上。床上躺着的李长安她尚有说辞,谢秋娘可不能让他们瞧见。

    徐士行忙打量了陆沉之一眼,见她脖颈处有伤痕顿时便慌了神,语无伦次的道:“姑娘今早可有出门,可瞧见楼下的窟窿?这酒肆是不是遭了山匪,昨夜姑娘可有听见什么动静,不过姑娘放宽心有我二人在,定不会叫那山匪伤了姑娘分毫。”

    昨夜乱斗后,酒肆内一片狼藉,满地的尸首无人问津。

    陆沉之看着吓得面色如纸的书生,心中有些发笑,她面色平静道:“山郊野岭便是有山匪也稀疏平常,徐公子不必慌张,早些与赵公子离开此地罢。”

    徐士行瞠目结舌,一旁神色尚且沉稳的赵魏洲开腔道:“见姑娘安然无恙我们便放心了。”他顿了顿,抬手轻撞了一下徐士行的后背,“只不过此地离最近的州郡尚有些路程,也不知这帮寇匪有无余孽,不如姑娘随我们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徐士行恍然点头,附和道:“魏洲所言极是,此地不宜久留,二位与我们一同走罢。”

    谁知,陆沉之毫不迟疑的回绝道:“谢过二位公子的好意,但你我路不同。”

    徐士行面露难色,看着她的眼中皆是担忧之色。

    陆沉之不留痕迹的避开目光,淡然道:“公子不必多虑,这酒肆的人皆是被我所杀,倘若还有寇匪,正好将他们杀个干净。你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言罢,陆沉之才转过半个身子,尚在震惊之中的徐士行猛然回神,喊道:“姑娘且慢!”

    “还有何事?”

    徐士行作揖时,忍不住双手微颤,但他仍竭力保持风度笑道:“不曾问姑娘芳名。”

    陆沉之看着他,沉吟半晌,垂眸低声道:“陆沉之。”

    赵魏洲回房取了细软,见徐士行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那姑娘的房门口,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叹息道:“走罢。”

    陆沉之侧身立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渐行渐远。

    谢秋娘在余晖即将落尽时醒来,转头便见身旁仍在沉睡中的李长安,她竭力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形。最后一刻,她仿佛看见李长安朝她奔来。

    谢秋娘侧过身,支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她呻\/吟一声四肢乏力的扑倒在李长安身上。她慌忙抬眼看向李长安,见李长安仍面色安详,不由的松了口气。只是身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吓的险些魂飞魄散。

    “你作甚?”

    谢秋娘转身看去,只见陆沉之提着枪立在床前,眼眸如冰霜。一时间,哑口无言。

    二人对峙良久,谢秋娘兀然回神,而后她艰难爬起身,跪坐在床榻间,朝陆沉之磕了个头,嗓音带着哭腔,“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陆沉之愣了愣,慌乱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沉声道:“不必如此,况且救你的人也不是我。”

    谢秋娘抬手拭了拭眼角,挪到床沿边,手捂在脖颈处,低声道:“我知晓的,若不是姑娘,我早已流尽了血,哪还能躺在这儿。”

    陆沉之侧目看向她,眉头微蹙,转了话锋道:“这后堂可还有吃的?”

    谢秋娘吸了吸鼻子,摇摇晃晃站起身道:“怎可再劳烦姑娘,我去罢。”

    陆沉之动了动脚跟,看着谢秋娘一步一踉跄的走出了房门。夜幕悄然降下,漆黑的屋内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陆沉之点起烛火,瞥了一眼门外,又回头看了看李长安。

    谢秋娘是个老于世故的酒肆老板娘,方才的可怜相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若是趁机逃了便逃了,莫要旁生枝节引来追兵才好。陆沉之思量一番,正欲起身下楼查探,门外便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她起身走到门后朝外看了一眼,随后出了门朝谢秋娘走去,接过她手中的食盘。

    谢秋娘感激的望了她一眼,陆沉之垂眸转身,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走?”

    隔了半晌,谢秋娘也没有回答。

    陆沉之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罢了,你也来吃些。”

    她抬眼朝房门走去时,有一修长的身影倚在门边,望着她笑。陆沉之旁若无人的从那青衫女子身侧走过,径直入了屋内。

    李长安无奈一笑,又望向伫立在原地的谢秋娘,道:“老板娘,不来招呼一下贵客?”

    窗外的虫鸣声一如昨日,桌上除却轻微的咀嚼声,再无旁的。经过昨夜惨战,酒肆这营生是做不下去了,故而谢秋娘很干脆的将后堂里所有的牛肉都端了上来。只是她不曾想,李长安竟吃了个一干二净,震惊之余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酒足饭饱后,李长安喝了口茶,终于开了腔,对谢秋娘道:“原本你若是一走了之,我也就不追究了。”

    谢秋娘一愣,似有些欲哭无泪。

    李长安笑了笑,“但你既留下来了,想来是已做好了报答我的打算?”

    谢秋娘定了定神,点头道:“做牛做马,小女子皆无怨言。”

    李长安挑眉一笑,伸手在谢秋娘额间弹了一脑门,“留在我身边双修这种美事就莫要妄想了,好歹是个女儿家,怎的成日念着那些鱼水之欢。”

    谢秋娘捂着额头,呆愣的看着李长安,那双狐媚的眸子里隐隐涌起了雾水。前一日在旁人面前还八面玲珑风姿妖娆的酒肆老板娘,哽咽了几声似一发不可收拾,再瞧见李长安望来的温柔眼神后趴在桌上泣不成声。李长安轻叹一声下了楼,在一堆碎土瓦砾中寻到了一坛幸存的打叶竹。回到屋内,她拍开封泥,倒了一碗,放在谢秋娘面前。

    谢秋娘抬起头,端起碗一饮而尽,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笑容凄凉,缓缓道:“早些年若是能遇上你,兴许便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或许还可相夫教子,还可膝下承欢,还可与寻常女子一般……”她抹掉溢出的泪水,倒了碗酒仰头饮尽,痴痴的笑,“那些贪图我身子的书生君子各个说的都比唱的好听,事后还不是提起裤子就一走了之,有的一听到玉京楼这个名字便吓得屁滚尿流连夜就跑了,当然老娘我也不算亏,就算榨不干他们也让他们舒坦不得。”

    谢秋娘接着连饮三碗,看着李长安,媚眼如丝道:“我若有你当年一半本事,早将这些道貌岸然的狗杂种统统杀个干净,在那人眼里我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连个鼎炉都算不得。鱼水之欢,哪来半点欢愉?”

    李长安面色平静,喝了口酒。谢秋娘见她不语,拎起酒坛一通乱灌,最后她将酒坛顿在桌上,醉眼朦胧的望向李长安,张开五指伸到李长安面前,笑道:“李长安,你猜猜,我手上的人命比起你来,算多算少?”

    李长安拂开她的手,平静道:“玉京楼是你仇家?”

    谢秋娘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翻,她笑趴在桌上,浑身颤抖着道:“他杀我夫君,杀我双亲,杀我孩子,杀我全家,不是仇人是什么?不然,我又为何苟活至今?”

    李长安垂眸沉思。

    陆沉之从谢秋娘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李长安,她张了张嘴,又犹豫了片刻,沉声道:“玉京楼乃是魔教,执掌人不知是何方神圣,听闻尚与朝廷有些牵连,多年来江湖中无人知晓门派藏匿之处,故而逍遥至今。”

    李长安手臂一沉,就见谢秋娘拽住了她长袖一角。

    谢秋娘歪着头靠在桌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水,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淌,她笑意朦胧,含糊不清道:“李长安,你是不是也瞧不上我?”

    李长安默然不语,站起身捞过谢秋娘的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往床榻去。只这几步路间,怀里的女子便已醉的不省人事。

    回到桌边,李长安道:“今夜你也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地。”

    陆沉之微微皱眉,“那她呢?”

    欲往门外走的李长安停住身形,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想替她报仇不成?”

    陆沉之低头不吭声。

    李长安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嗓音轻柔:“我睡隔壁屋。”

    一夜宁静。

    天色微微泛灰时,李长安起身下了楼。堂内依旧狼藉一片,尸首堆成了一个小土包。谢秋娘与陆沉之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柴火,丢在了小土包周围。

    李长安走到酒肆外,看着谢秋娘将一坛一坛的打叶竹摔碎在整座酒肆的每个角落,微微眯起眼,有些肉疼。

    风来时,火势正好。

    谢秋娘牵着三匹马走来,停在李长安跟前,嘴角噙着笑,“客官您的马,放心,都喂饱了。”

    李长安低头一笑,再抬头时神色有些复杂,而后她撩起下摆抬起腿,从靴子里掏出了一块鎏金腰牌,上面刻着“御前掌剑”四个字。她走上前,将腰牌塞入谢秋娘那两座山峰中的山坳里,微笑道:“跟在我身边捞不着什么好处,你若还想活着便去长安城,寻一个名叫李相宜的女子,她见着这块腰牌便定会收留你。”

    谢秋娘愣了片刻,惊诧道:“李相宜,莫不是上小楼的雪狮儿?”

    李长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嘀咕道:“她还真是人尽皆知。”

    陆沉之对此视而不见,自顾自先上了马。

    谢秋娘看着手中的鎏金腰牌发愣,李长安拍了一下她圆润丰盈的后\/臀,惹来她一声娇呼,便听李长安附在她耳边道:“老板娘,咱们后会有期。”

    待李长安转身时,谢秋娘又唤了她一声,“李长安!”

    她才回身只觉眼前一晃,那女子已扑到了她怀中,双手环住了她的脖子往下一拉,便撞上了那抹不请自来的柔软唇瓣。女子未敢得寸进尺,在她尚未反应时便抽身离去。

    陆沉之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谢秋娘一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远远的,随风飘来一句话语。

    “李长安,老娘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日后当心着点儿!”

    拇指抹过唇边,李长安哑然失笑,这娘们儿练的什么邪门路数,亲个嘴就亲掉了她昨夜好不容易恢复的三分气机?

    李长安翻身上马,走出几步,未听见身后响动,她转头道:“愣着作甚,走啊。”

    陆沉之下巴抵在胸口,闷声应了,只是那通红的耳根怎么也遮不住。

    不远处的山丘上,谢秋娘望向那团冲天的火焰,脱下了身上紫绫绸衣,抛入风中。

    她轻声喃呢:“少年郎啊,愿此生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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