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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鹤穿着一身红白色的工作服，额头前的刘海向后梳拢着用鸭舌帽盖住，偶尔有一根发丝偷偷地跑到外面来，显得很惹眼。
酒井英子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太正常。
原因是今天的她太笨了，没有往日那样灵巧，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大灰熊那样的。
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酒井英子在心里猜测大概可能和平清月有关。
果然，恋爱问题什么的最麻烦了，所以她不谈恋爱，怕自己变成一个患得患失、自我顾虑的笨蛋。
但没办法，人一生注定要从两条河流踏足而过，一条是时间，另一条就是恋爱。
谁叫她是店里“知心体贴大姐姐”呢？开导女孩这种重担还得落在她肩上。
但这样的工作还得放在下班时间，要是上班被店长抓住摸鱼的话，这月的绩效奖金就得招手和自己说拜拜了。
直到朝野鹤下班的时候，两人排班的时间彼此挨近，酒井英子前去电车站台的路线也与朝野鹤有部分重合。
“上班还真是辛苦呢。”酒井英子像只小猫似地伸伸懒腰，发出类似于上班族在下班时常说的感叹。
“的确是呢。”朝野鹤应和道，但她只是低头走着路，像具木偶似的看不出表情。
“吵架了？”
酒井英子语气轻松得像在唱悠扬的田间小调，但她又补充一句：“和平清月。”
“没有。”朝野鹤摇摇头，这时才显得微微有些忧郁来，如同怀春不遇的少女。
“什么嘛，那让你心不在焉的事情是为什么呢？总不能告诉我‘我天生就这样’吧？那样的理由也太敷衍了。”
朝野鹤抬起头看看这位大约比她大七、八岁的大姐姐，可听她的语气却像是要和自己促漆长谈的妈妈桑。
不，应该说樱井前辈是位擅长关照他人的女性，大概像是心理咨询师之类的角色。
她们是很好的倾诉对象，那份可靠的安全像从茫茫大海里抓住漂浮的木板。
“烦心事的确是有点。”朝野鹤说道，“但这也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
“没关系，我刚好想回去的途中再去喝一杯咖啡。”酒井英子说道。
朝野鹤点点头，酒井英子便带着朝野鹤朝咖啡店走去。
所谓的咖啡店，也快临近了打烊。
见有客人来，服务生也有些懒洋洋地来问要喝点什么。
酒井英子要了一杯她最爱喝的拿铁，朝野鹤点了杯意式。
她在看旁边的店内那些小猫。
橘的、黄的、白的、黑的、它们也不怕生，同样慵懒地来回走动着，偶尔坐在窗户边望望外面的街景。
咖啡很快就好了。
味道不怎么样，但比在贩卖机里买的要好喝。酒井英子放下马克杯，说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
朝野鹤刚刚其实一直在组织语言，她挠挠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如果有人喜欢上已经有女朋友的人，该算谁的错呢？”
“那个人就是你吧？”酒井英子说道，从朝野鹤的微妙表情她就能看出来，这样的代称说法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被酒井前辈猜中了。”
朝野鹤苦涩的笑笑，笑容大概比她马克杯里的咖啡还苦。
“这样看来的话，是你的错啊。”
酒井英子再喝一口拿铁，放下杯子再解释道：“因为这是注定要徒劳无功的事情啊。”
她的回答让朝野鹤不意外，这样的桥段放在电视剧里也屡见不鲜，插足他人世界的人只有沦为旅客的命运，然后默默地从他们眼前消失。
不过“徒劳无功”这词用来形容她倒是很贴切。
“但是。”酒井英子耸耸肩，“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让这个错误持续下去。”
朝野鹤蓦然抬起头，酒井英子的回答让她出乎意料，这话说得真像是‘管他世界会死多少人’之类的中二回答。
“因为‘喜欢’本身没有错。”
“说得还真是像是恋爱无脑少女才会说的回答。”朝野鹤咂咂嘴。
“踏入恋爱的这条河流里，谁都不能再光顾着自己，很多事情甚至是错的也愿意继续下去，因为心甘情愿。”
就好像有人快饿死了，问你是否能用刀从你的身上割点肉下来吃，你明明知道自己会痛、会流血不止，但还是答应对方的要求，没有人逼迫你做出选择——甚至大可以看着对方眼睁睁饿死，但自己做不到。
因为你喜欢他，你想要对方好好地活下去，那柄刀从你身上血淋淋地割下肉，但你觉得自己值得，因为你对对方已经付出自己的价值，爱情从来不是‘你觉得合适，我觉得合适，我们就在一起’的游戏，它是能让人变成魔鬼的药剂。
“我该怎么办？前辈。”朝野鹤低声的说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已经说过了。既然已经铸下错误的话，那就让错误继续下去。”
酒井英子用铁勺轻轻地搅拌着咖啡，时不时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哪怕明知会输得一败涂地，哪怕知道自己会失落地一蹶不振，连站都站不起来，但这就是笨蛋的觉悟。”
“我明白了。”朝野鹤心里莫名的有些惊骇，这句话像石碑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
早鹤町。
回到家里，由于今天回来晚了，平清月已经做好了晚餐。
“我回来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说道，脱掉捂了一天脚的鞋子，随手放进刚好空出位置的鞋柜里。
“欢迎回家。”
平清月正将碗筷放在餐桌上，这样的对话如同以往一样随意，但两人却又能察觉到一丝微微异样。
但谁都没有作声，仿佛对此视若无睹，朝野鹤脱掉外套，抽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平清奈正对着那盘西红柿炒鸡蛋发起猛烈进攻，她没察觉到老哥与鹤姐的不对劲。
两人也刻意地避开了交谈。
吃完饭，平清月去洗碗，朝野鹤则先去浴室里冲个澡。
平清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里偶尔会发送来几条LINE的消息。
虽然主要目光放在电视里，但平清月偶尔还是会移开目光看向浴室，看着里面亮起暖灯，他不禁又收回目光。
不在意她的感受，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愧疚感只会更加加深。
半夜。
平清月拧开房间门把手，从过道走向厨房去喝水。
注视着如雪花似的水流注入进玻璃杯里，平清月坐在高脚凳上，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上一大口。
冰凉的水从他的喉咙里流淌而过，这份冷意深深地消除他的睡意。
门口传来脚步。
平清月回过头看去，是朝野鹤，她正站在厨房门口一言不发。
他也一言不发，仿佛有人刻意在这一幕按下静音键，平清月注视着她的脸，竟然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我喜欢你，平清月。”朝野鹤非常直白，“你也是明白我的心意吧？”
“是啊。所以我才会头疼啊。”
平清月说道，就像上门推销无果的销售员坐在角落默默地颓废着。
“有些时候我想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或许没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没有遇见你，我也不会考虑这么多。”
“所以你后悔了吗？”
“是啊，我很后悔，后悔得不得了，恨不得在那个雨天立马跑开，这样你就没办法遇见我了。”
“是嘛。”朝野鹤觉得现在自己的语气有点像被遗弃的小猫。
“但没办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法更改的，我选择了那样的道路，那么也就会为此负责到底。”
“说实话，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办法解决，我既要对你的存在负责，也要对清水静衣负责——这条路还真是难走。”
“这样吧，我明天试着说服清水静衣，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再要求什么的，我就真的没办法答应你......喂！”
朝野鹤哭着扑了上来，她紧紧抱着平清月的身体，就像抱着一只巨大的玩偶熊。
眼泪止不住地落在他的衣服上，尽管想要停止哭泣，但眼泪就是不听话的掉下来，但现在她好开心，这样开心的情绪骗不了她。
平清月是在乎她的。
好高兴，从心里感到高兴，明明想多说些什么，但这样的话却换作眼泪掉了下来，无声地哽咽着，无力地在平清月的怀里。
平清月也没什么办法，现在的自己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他像位和尚似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朝野鹤哭够了从他的身上离开为止。
“好开心。”朝野鹤抹了抹哭红的眼角，现在又化作是开心的笑容。
“我们在一起吧，平清月。”朝野鹤说了最为疯狂的话语，但这份冲动让她无可自抑。
“你说什么呢？！”
他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清水静衣的事情，这样的要求他想也不想就直接驳绝了。
“为什么？！”
“这样做会对不起静衣，虽然对你我的确有愧疚，但这不是让我做那种事情的理由。”
“可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嘛。”朝野鹤现在又像是爱撒娇的小女孩，“要是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抱着你一直不起来。”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答应啊喂。”
平清月费力松开了朝野鹤的手，但朝野鹤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她皱着眉头看向平清月，然后像鸟儿似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是惩罚哦。”她说，脸蛋绯红似地跑回房间里了，只剩下平清月和那个留有余温的吻。
她居然亲了自己？
不可能，骗人的吧？可这种细腻的触感却不像是骗人，少女脸上梨花带雨的表情，让平清月也有些心神摇曳。
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少女那滚烫、热烈的爱意，像是要直舒胸口般激昂。
平清月失眠了。
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少女的表情，每次试图想把她给赶走，但她总会完好无损地拼凑回来，然后在他面前呈现出来。
——
部室。今天的平清月比清水静衣先到部室里。
他正思考着该如何说服清水静衣。
这种事情里，清水静衣也不会轻易退步，自己的说辞是最关键的地方。
平清月抽开自己的椅子，但没多想一会儿，清水静衣也姗姗来迟。
“下午好啊，静衣。”
“阿月。”
清水静衣抽开自己的课椅，边坐下去边问道：“说服朝野鹤了吗？”
“没有。”平清月说道，甚至心里还想反过来为她说情。
“是嘛。”清水静衣对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是想来为她而说情吧？”
“诶......静衣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一直都是那么亚沙西的人，你要不来说情，这才不会像你。”
“原来我在静衣的眼里居然是这么一个人，看来以后得好好改变才行。”
“嗯。”清水静衣说，“但我拒绝你的说情，我不会以任何方式妥协。”
“诶，这也太绝情了一点。”平清月欲哭无泪，看来静衣严防死守，一点机会也不留给自己。
“所以就请别从我的身上下心思。”清水静衣说道，她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书。
在她看来，要是平清月不为朝野鹤说情那才奇怪，奇怪得不是他本人一样。
正是预料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清水静衣已经继续巩固了自己的心理防线，无论平清月说得怎么天花乱坠，她是不会答应的。
“还真是失败的任务呢。”平清月无奈地趴在长桌上，“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计划，宣告失败。
平清月看着已为敌人的两人，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或许要让两人先和解也说不一定。
但能和清水静衣做上朋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己是个意外，两者之间的可能性相加起来几乎等于零。
“在想什么烦心事呢，少年。”渡边由真推开门，看向趴在桌上一筹莫展的两人。
“老师，唉！你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平清月说道，还真是羡慕渡边老师这样一脸活泼开朗的样子。
虽然偶尔还是很恐怖的。
“哈？你这是什么话？在怎么说老师的社会经历肯定要比丰富，所以有烦恼的话就请快说出来，老师来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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