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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方到灾区的景色变化很大，从有序和生机勃勃，到无序凌乱一片死寂。
越往地震中心靠近，这种感觉越深。
光是看这灾后的土地，都能够想象当时地震时的恐怖。
等他们去到当地时，已经过了三天，余震依旧时不时会出现。
本来这一路不会这么快，因为大部分的马路和铁路都被地震时的砂石，断木给淹没。
必须要下车清理后，才能继续开车。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一路通畅无阻，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想不到（方岚把之前的路全部拆了，重新修了一条通往灾区的路）的人们，只能把这个情况说成上天保佑，运气好。
随着救援人员越来越多，救援工作也走上了正轨。
他们在废墟中搭起了许多帐篷，就像是撑起了一个个微弱的希望。
“来人把他抬到那里，小心伤口。”
穿着白色衣袍，戴着口罩的女子眉头紧锁，严肃地指着正在痛苦呻吟的人。
一旁的几个人听到了大夫说的话，立刻冲过去稳稳地抬起受伤的人，扛到白色的大帐篷里面。
废墟旁边，有一群坐在地上休息的幸存者，他们都是当地的百姓，仰头着，看着人分发食物。
热腾腾的大肉麦饼，一拿出来，就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如果不是这几天和方家军的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也认识了一些吴国的规矩，他们真就忍不住冲上去抢饼子吃了。
一双双和身上颜色都不一样的手，接过大肉饼和干净的饮用水，看都没看水一眼，狼吞虎咽地啃起了大饼。
这三天，能找到的粮食少之又少，虽然幸存者也很少，但城里还是有好几万张嘴要吃饭。
每天还要到处挖人，体力消耗十分严重，这也导致他们这三天只能吃到维持生命的粮食分量。
刚吃完粮食，挖两下就饿得咕咕响。
如果不是救援人员来得够快，方家军都考虑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城外找食物了。
大饼很大，用料很实在，一口咬下去都是满嘴的肉和肉汁，成年男性正常来说一张大饼就能够吃撑了。
“吃完这个肉饼，休息一下再去挖吧。”
“你不能去了，在这么挖下去手都不能要了。”
分发食物的人，一边发一边说。
救援人员没来的时候，他们没有专业的设备，只能用双手去挖废墟，三天之后，这双手早就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医疗队的大夫看了之后，一致认定这些人不能继续挖下去，再过度使用，这双手肯定会废掉。
只是他们之间对话互相都听不懂，还能用上指手划脚的操作。
一个满脸污垢和土灰，头发不知是被土灰染白的，还是原本就年纪大的男人，啃着麦香四溢的饼，咽下一嘴的酱肉。
望着拿着饼一个个分发的年轻面容，看到他们皱着眉头，指着他们这些人受伤的手，严肃地比比划划。
看到他们脸色不好，但每派到一个人，都耐心做着同一个动作时。
明明肚子饿得痉挛，手中的饼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饼，却怎么都咬不下去，喉咙像是哽着一块硬物，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一个年轻人过来，紧张地对他说着他听不懂的吴国话，眼里好似落下了什么东西，眼前一片清晰，他这辈子看得最清晰的一次。
男子听着一句句吴国话，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也能感觉到其中关切和紧张他的情绪。
关切？
紧张？
他捏着吃了一半的大饼，视线模糊了后又清晰，当年轻人想抬手叫人时，他跪着往前一扑，抱住了年轻人的大腿，在年轻人露出错愕的表情时，嚎啕大哭起来：
“爹娘！娘子！我的儿哎！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为什么就流下我一个人？吴国是好国，来的都是好官好人，你们马上就享福了，就差一点！为什么就走了啊！”
“娘子啊，你苦了一辈子，被那些丧良心的人糟蹋，我没用，我救不了你！啊啊啊！”
“现在好官来了，还给我们送吃的，好好吃的大肉饼，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肉，好想给你们也试一下，真的好好吃呜。这是最好吃的肉饼子了。”
男子眼里不断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将他脸上的土灰冲刷一条条痕迹。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说几句话，后面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哭泣的声音。
周围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同样派发食物的人，见到小年轻被抱住，连忙跑了过去，以为是有人闹事。
没想到一过去迎来的是痛快的大哭。
小年轻茫然失措望着同僚，口型无声地在说：“我只是问了他一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然后就这样了。”
同僚望着发泄着痛苦心情的男子，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能够哭出来也是一件好事情。”
其他同样坐在地上啃着肉饼的人，听着男子痛哭，没有抬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被泪水染湿的肉饼，吞了进去。
挖了三天三夜的废墟没有哭，看过熟悉的人躺在废墟中没有哭，亲手挖出亲人时没有哭。
却在休息的时候，吃了一块肉饼子，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个肉饼真的太好吃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肉饼？
真想，让他们也尝尝。
怎么会有人，这辈子都吃不到一块肉饼呢？
随着男子哭声越来越沙哑，人群中似乎也有人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是压抑到了极致的哭声，只是听到，就让人鼻头一酸。
到最后，分发食物的农庄工人捏着篮子，狠狠咬着牙关才压住心中的那股心酸。
这些人不过是普通人，和他们的爹娘祖母祖父叔叔婶婶大伯大伯娘都是一样的。
望着他们陌生的面孔，忍不住就想起了家里的亲人。
有人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刺眼的阳光。
上天对于地上的悲鸣痛苦挣扎没有任何反应，一如往常，天气晴朗。
哭吧，发泄吧。
人，总要走下去的。
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不是吗？
更何况他们已经超越前人太多了，没有理由不继续走下去。
竹篮上的白黄色的大麦肉饼，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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