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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三国雄儿传 > 19 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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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先士卒的庞会率领的先头骑兵突破了蜀兵偏厢车的阵线,后续骑兵一拥而入,一阵厮杀之后,打得苦战多时的蜀兵甲士节节败退。

    庞会见状,心知蜀兵战力已衰,当即下令骑兵不计伤亡代价继续冲击,誓要趁势一鼓作气把蜀兵的阵型全部冲垮。

    面对魏军骑兵连番冲阵,手持长矛大?J的蜀兵甲士也抵挡不住,阵型像波开浪裂一般向两侧和后方撤退,前进的方向露出了空档,通往蜀军军阵中军位置的道路再无阻碍,敌将姜绍的将旗已遥遥在望。

    “冲啊!”庞会手持长矛,踏马刺杀了一名蜀兵甲士之后,愈战愈勇,竟一马当先破阵而出,带着众多骑马亲兵径直杀向了敌将姜绍的中军。

    面前没了密集长矛大?J、炎汉旌旗的阻拦,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庞会一眼就看到了敌将姜绍将旗位置还有几辆车具,看起来不像是跟阵前一样的偏厢车,而是一种新的大弩!

    汉代以来,中原王朝能够抗衡乃至压制草原游牧民族,在兵器上的一大体现,就是不断改良完善创新弓弩这一军国利器。

    从前汉的大黄弩,到晋代的万钧神弩,再到唐代的车弩、宋代的床子弩,大型弓弩的改良创新在历史进程中不断进行着,身在三国纷争时期,蜀汉的强弩一直也是抗衡魏国骑兵的优势所在。

    只是相对于传统中国历史上大型弓弩越造越大,最终变成了只能够用于攻守城池的大型笨重器械,来自后世的姜绍还是倾向于平衡大型弓弩的机动性和杀伤力二者的关系,由此这种类似罗马时代的弩?在蜀中能工巧匠的手中应运而生。

    这种利用扭力弹簧组来发射弩箭的弩?,比起蜀兵已有的大弩,造型和威力相对较小,但机动性和组装的便捷性却具有更大优势,利用绞盘上弦的方式也让箭矢的发射速度有了一定的提升。

    庞会瞬间意识到不妙,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姜绍中军位置的弩?已经对着破阵而出的魏军骑兵发射了第一波无差别的弩箭攻击。

    这些更像是短矛的弩箭一下子就打出了恐怖的杀伤效果,披着皮制马铠的战马轻而易举被穿透了身躯,马上的骑士向串肉串一样被接连贯穿几人,就连几名倒霉还没推开的蜀兵也被钉在地上。

    身先士卒的庞会首当其冲,他甚至来不及叫上一句话,就感觉到有一柄大锤击中了自己的身体,身上的坚固铁甲突然像变成了纸糊的一样被强力洞穿。

    他感觉自己的身躯被撕裂成两半一样,巨大的疼痛感袭遍全身,整个人的身体从马背上飞了起来,然后面部又忽地朝下,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快速向自己飞来,重重的与之碰撞,然后一切陷入黑暗之中,再无半点声息。

    “将军——”在一阵人仰马翻、人喊马嘶的混乱之中,诸多魏军骑兵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将军庞会被蜀兵那粗大的弩箭击中身躯,然后整个人从马背上脱离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就这样一声没吭就被蜀兵击杀在了阵地上。

    “砰砰——”这种更像是重物撞击的声音让在第一波弩箭攻击下幸存下来的魏军骑兵心胆俱裂,他们不顾一切调转马头往外面逃去,后续还在冲入阵中的魏国骑兵与他们撞在了一起,人马互相挤压倾轧,每个人都在疯狂叫嚷着,又无法听明白别人在说什么,场面显得更加混乱。

    于是,第二波弩箭还是打在了魏国骑兵的密集队形中,更多人马被短矛般的弩箭贯穿了身躯,战场上出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众多血液像泉水一样喷洒而出,而且持续的有节奏的不断涌动,把战场上所有人马和土地都染成了红色的。

    到了第三波弩箭,原本被魏军骑兵强行突破的缺口已经没有了活着站立的人马。

    尸横遍野的骑兵尸首堵塞了缺口处的道路,自行崩溃的魏国骑兵冲垮后队的同袍,或持刀矛砍杀,或弃马徒步奔逃,或成功掉头马头脱离战团。

    总之三波弩箭快速攻击过后,庞会带来冲阵的千余魏军骑兵已是死伤惨重,再无可战之人。

    姜绍看到了这一幕,在这种距离下,当世之间没有哪一支没有防备的军队能够硬抗住弩?的三波射击,他当即下令等候多时的徐遵部下骑兵出阵,横击敌阵,把胡渊剩余的军队拦腰击穿,让这些追了自己一路的魏军步骑人马大败而逃。

    ···

    石营,魏军军寨。

    魏将胡烈匆匆赶到了此处,在此之前,他已经得到了来自朝廷的消息,晋王司马昭病逝洛阳城,晋国太子司马炎成功继任相国、晋王之位,洛阳城中权力实现交替,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中。

    但他也得到了胡渊军队擅自越过麴山防线,一味追击蜀兵反被姜绍逆袭击败,近万魏军步骑伤亡惨重、大败而归的噩耗。

    得知这一消息的胡烈也是惊骇不已,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一面继续接收来自前线的各种讯息,一面匆匆启程,由上?赶往石营军寨而来。

    胡渊、庞会大败而归的军队就逃到了此处,后续仍然有一部分兵马在陆续逃回。

    胡烈在与胡渊的亲兵短暂交谈之后,在一处营房中见到了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儿子胡渊。

    他早没有了一开始请求出战时的英气凌人,年轻人身上虽然洗去了血污和泥土,却洗不去那遭受大败之后的恐惧和不安。

    他一见到胡烈,整个人瞬间就跳了起来,口中啊啊叫了几声之后,然后又像是一条虾一样弯曲着身体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呕吐起来。

    恐惧不安的他好像是遭受了群蚁噬身的酷刑一样,痛苦的低声哀嚎着,两只手不自觉的抓着自己散乱的头发,仿佛抓住了内心的恐惧一样,想要一把一把将头上的头发扯下来。

    胡烈见状眉头已经是深深皱起,他站了一会儿,见胡渊仍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当即大步向前,俯身一把将他抓了起来,毫不留情的甩了几个巴掌在自家儿子脸上。

    这巨大的力道瞬间让胡渊脸部红肿、口流鲜血,但似乎也把六神无主、状若疯癫的他打醒了一样,他怔了一怔,身体突然一阵抖动,看向胡烈的眼光中多了一些泪光和神采,口中喃喃自语道:

    “大人,败了,兵败如山倒,我带着大军被蜀兵打败了!”

    “那又如何!”胡烈恨铁不成钢的痛骂一声,把胡渊推到在地上,然后又狠狠把他重新拉了起来,晃了几晃,似乎要让他更加清醒过来。

    “不成器的家伙,丧气些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这次打输了,那下一次加倍打赢回来就是,丧气些什么,你的父亲我还活着,有乃公在,这陇右地区的防线就稳如泰山,那蜀兵就算胜了也打不进来,朝中照常也还有人能够帮忙说上话,只要陇右防线稳固,那这就不过是死伤些兵卒人马的事情,天还塌不下来!”

    胡渊被胡烈一番痛骂,果真变得清醒了一些,脸色竟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显得又羞愧又内疚,低着头被自家父亲怒骂,过了一阵子才想到了什么,又抬头畏畏缩缩的说道:

    “那骑将庞会也战死了,他本不去攻蜀兵军阵的,是我逼他去冲阵,没想到他——”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那庞会轻敌贪功、恃勇冒进,不听你的指挥,硬要违反攻战之法,率骑兵亲自去冲那蜀兵军阵,才会失利被蜀兵所斩杀,连带着牵连了大军战败,你知道否!”

    胡渊被自家父亲这一番话的潜藏信息被吓呆了,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仍然是不敢相信地说道:“可是在场——”

    “那些讨回来的庞会亲兵部曲已经被我下令全部拿下问罪,他们临战不能劝阻将领亲身犯险,战斗时又没有全力护卫将领安全,战败后连将领战死的尸首都没能够抢回来,留着他们有何用?军中很快就要执行军法,把他们都斩首示众了!”

    “这——”听到这里,胡渊已经怔怔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明白了,自家父亲不辞辛劳从上?匆匆赶来石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第一时间亲手帮他尽力洗脱战败罪名,把责任都尽可能推卸到战死的庞会身上,并清除一切战场上不利于他的人证物证,然后把一封全新的染着鲜血的却有利于他胡渊脱罪的陇右战报送往关中、送往洛阳城去。

    在那里,也有胡家的政治人脉在提前奔走周旋,势必要尽可能的将这一次陇右地区魏军打败仗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尽可能的保住作战失利的自己的这条小命,尽可能的保住胡家的军功仕途。

    胡渊不知为何,内心的堤坝仿佛再一次大规模崩塌,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他低声哽咽着,再到大声嚎哭,就像是一个年轻人做错了事情,在自家长辈面前哭泣认错一样。

    胡烈这一次没有再去拍打他,他默默的看着他,脸上非常的冷静,似乎这是一个将门子弟的必经成长经历,也对这种不得已的保全之策习以为常。

    陇右地区的曹魏军队从来就不是百战百胜,没有打过败仗的全胜之师,他们在汉中也惨败过,在卤城、在木门等地都作战失利过。

    夏侯渊到底是不是轻敌冒险,还是因为顾及军中同僚,分了太多兵去救援不断告急的张?才被蜀汉军队所趁,无奈的战死在战线上的?

    张?是不是屡屡被司马懿逼迫,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追击诸葛亮主力部队,最终在木门道上遭遇蜀兵伏弩,伤重不治的?

    这些重要吗?这些都不重要!

    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夏侯渊战死后,张?聚拢败军守住了剩下的汉中地盘,并一直坚持到了曹操亲率的救援大军的到来。

    是张?中箭身亡后,作为主将的司马懿依然率领魏军活跃在抗击蜀汉军队入侵的一线上,并最终不辱使命,把矢志北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耗死在了五丈原上,使得魏军的防守作战取得了圆满胜利。

    今日之事也是如此,战死的庞会怎么死的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他就是亲自冲锋,然后死在了进攻蜀兵军阵的阵地上,仅此而已。

    虽然他贪功冒进,但他奋勇杀敌,不幸身亡,朝廷还是应该会功过相抵,给予抚恤,用以继续激励魏军其他将士奋勇杀敌的。

    而胡家子弟,他们活了下来,能够继续为国家收拾陇右局面,稳住西部战线,这才是真正的重要的真理!

    战场上枪林箭雨,电光火石之间谁对谁错,一仗下来,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谁又能说的明白。

    胡烈不知道自己办的事算不算真理,但他知道这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雍凉的曹魏军队一向如此,无情残酷又具有极强的实用性,这足以抵消那些没用的道德礼义。

    死去的人,不妨多承担一些束缚手脚的责任,然后活着的人才能够好好的放开手脚,认认真真的办事,把这西边的防线给守住了。

    胡烈现下更关心的,是蜀兵这一次非常规的作战,到底算是一次偶然的边境袭击,还是会演变成持续的北伐入侵。

    敌将姜绍的这一次奇怪的作战,释放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这一支蜀汉军队,与诸葛亮事情、姜维时期,似乎又多了一些不同之处。

    他们不着眼于打下陇右地区几个城邑,或者打了多少草谷、迁徙了多少民众,甚至沿途打下了城邑、坞壁,都把仓库中的粮食又散给了陇右的汉人、胡人,向他们宣告蜀汉与曹魏大不相同的政策。

    施恩于民,敌将姜绍要干什么?偏居一隅的蜀汉要干什么?靠小恩小惠,靠那些手无寸铁的民众能抵得上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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