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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去场部，遇到孙主任，孙主任严厉批评了我们五连队思想懈怠，工作拖沓！
“一条排水渠，挖了一整个冬天还没挖完！
“放在其他连队，早就干完了，就属我们连队进度最慢！
“孙主任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务必在春耕之前，把排水渠挖通，今年春天就撒上种子。
“时间紧，任务重，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加班加点干活，以后晚饭也在工地吃，不回来吃了。
“水利工地，就是我们的战场！
“铁锹镐头，就是我们的武器！
“沟里的泥土，就是我们的敌人，给我狠命的挖！一个月内，必须全线挖通！这是军令！”
“——”
嚯！
屋子里又炸了锅。
不带这么玩儿的好不好？！
人家刚刚还激情澎湃地要去建功立业、准备大干一场。
结果，眨眼间被通知要熬夜加班！
啊！！！
（土拨鼠尖叫。）
唐沫听到这个，也是两眼一黑要窒息：
拜托，气氛都烘托到这了！
众人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情绪都准备就绪了。
结果你给大家伙整这么一出？！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
你周狗怎么能狗成这样？！
满屋哀嚎。
众人的抱怨声快把屋顶掀开了。
女知青方志华举起的手臂还没来得及落下，尴尬地僵在上空不知所措。
倒是王富贵，听说不是跟人打仗，松了一口气，淡定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饭碗：行了，这下可以放心地吃饭了。
董奉嚷道：
“队长，那排水渠还有好长一段，等忙完这一季农作物，今年秋冬再接着挖不行吗？”
“不行，”周俊耕无情拒绝，“到了夏季，雨水倒灌，成了大水坑，冬季一结冰，到时候更难挖，必须春耕之前挖完，没的商量，散会。”
往常说要“散会”，人群立马抬屁股就走。
今晚谁也不肯离开。
女知青也抱怨起来，李满霞道：
“这是要累死大家伙吗？周扒皮也不带这么狠的！”
老王婆又举着手里的勺子起哄：
“叫你干你就干，别逼逼，队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众女知青火了。
李满霞指着老王婆骂道：
“你个老婆子，敢情你待在屋里做个饭就行了，不用你挨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东西！”
“呸——”
眨眼间，屋里又起了战火。
男女老少，嘁嘁喳喳，拥挤推搡，吵成一团。
唐沫耳朵都要炸了。
周俊耕坐在人群中间，忽然起身，一拍桌子：
“再不走，今晚就给老子回去干！蒋大跃，给我开拖拉机去，谁不走，直接拉工地去，他妈的，都给老子去工地吵，老子用铁家伙陪你吵一整夜！”
人群怔了一下，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老王婆又喊道：
“还不快跑，今晚想去工地是不是？”
周俊耕骂道：
“都特娘的别跑，蒋大跃人呢，现在就去开拖拉机，全拉工地去！”
“别，别开拖拉机，我这就走，快让开！”
于是，人群又一窝蜂地往外涌，生怕走晚了，被队长点名去工地。
结果越急越出不去，都在门口卡成一团。
唐沫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生怕这帮人把本来就歪歪斜斜的土坯房子给撞塌了，把所有人埋在里面。
虽然就这一层茅草屋，上面没啥重量，可是塌房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门口卡了片刻后，被人一脚踹开。
继而像大坝开闸一样，里面的人如流水般涌了出去。
满屋的喧嚣也渐渐走远，消失在北国初春低矮昏沉的暮色中。
唐沫站在里间门口，靠着门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点进退两难。
可是想想周俊耕吓人的脸色，还是觉得走为上策。
于是回头看了眼二丫，给二丫抛了个眼神，也跟着人群离开。
走到门口，觉得背后有两道强烈的目光扎着自己，就是那种能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自己的第六感。
唐沫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一回头，撞上了两道要杀人的目光。
——卧槽，好可怕！
唐沫赶紧溜了，生怕走的晚一晚，又要生什么其他变故。
唐沫跟在其他人后面回了宿舍。
这是她在宿舍住的第一晚，原本白天还幻想着同宿舍的人和谐一气，姐妹之间温馨友爱，大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结果，周队长完美的让她的美好幻想破灭。
同宿舍的人一回去，个个倒在炕上哭爹喊娘：
那么长一条人工渠，挖的那么宽、那么深，非要在春耕之前挖通？
周扒皮也不带这么剥削人的！
唐沫听着众人的抱怨，一声不敢吭。
她生怕别人把周队长反常的举动和她搬到宿舍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她也是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搬出来住而已，周队长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应激反应。
要早知道——
算了，不当马后炮了。
但愿周队长只是发泄小脾气，也许过个三两天就会撤销这个决定。
（事实证明，唐沫又错了，她还是低估了周队长的狠心和言出必行的决心，以及这个人的变态程度。）
唐沫悄咪咪地去洗刷。
洗刷完，悄咪咪地爬上炕，在中间一个铺位上把被子铺好。
又悄咪咪地躺下，钻进被窝，把头埋住，像个地鼠似的藏起来。
一躺下就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跟谁也没有交谈。
同宿舍的其他人抱怨了一番，最终不得不认命，也去洗漱，各自躺下。
由于白天干活累了一天，夜里大家都想早早休息，所以基本没有夜猫子出现。
大概七八点钟的时候，人就都睡着了。
唐沫这才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
听着其他九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磨牙声、呼噜声，唐沫有点睡不着，在想着家里的那个人。
这时候他肯定还没睡，估计正躺在炕上生闷气呢。
狗东西——
唐沫脑子里想着那个狗东西，渐渐睡着。
清晨睡的正香甜时，隐约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哨子声，声音飘渺而遥远。
唐沫的意识还没复苏，就听宿舍里有人喊了一句：
“哨子响了！”
唐沫一下子惊醒了，醒来时还以为刚才是有人说梦话。
结果，满炕的人像突然摁了开关的玩具似的，哗啦啦全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前一刻还沉浸在梦乡中的宿舍，瞬间乱作一团：
“快，点灯！”
“我裤子呢，我裤子怎么没了，谁拿我裤子了？”
“这是我的裤子！”
唐沫躺在炕上左右望望，看见清晨幽蓝的光线里，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忙成一片，如同诈尸的幽灵，她懵了。
外面，“呼哧”又一声哨响。
这回唐沫听的清清楚楚，确定是周俊耕在吹哨子。
唐沫茫然自语：
“天还没亮，开什么会啊？”
宿舍长方志华已经动作飞快地穿好衣服，半跪在炕上叠被子，见唐沫仍然直挺挺躺着，催促道：
“唐沫，你还不快起来，要出操了，这是出操哨！”
“出操？”
这——特么还要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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