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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摇香乱 > 第40章 万里行: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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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再无琪三公子,承琪,已经死了。

    陕西,出现了一位玉诤公子,戴着半截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深邃的眼睛,还有线条分明的下颌,两片经常上扬的薄唇,开启说话间,可以看到他白如珍珠的牙。

    人如其名,公子如玉。

    承琪决定化名玉诤,是在看到顾加笑带来的那个人之后。

    被顾加笑拍晕之后,他睡了三个时辰,醒来时已经天亮。走出书房到前厅,却看到顾加笑与一陌生人正在谈话,见到他进来,顾加笑站起身对那人道:“这是我家公子。”

    陌生人亦起身,望着承琪并不说话,只略略拱手。

    承琪看了看顾加笑,用眼神问他。

    顾加笑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说话。

    一时三人僵在那里,气氛就有些尴尬。

    陌生人先开了口:“如果公子不介意,让老朽把一下脉如何?”

    承琪笑了,又一个给自己看病的,也不知顾加笑哪里找来的,估计是看自己这几天累了,担心的。

    他坐下来,把手伸了过去,那人的手指搭了上来,但很奇怪,他不像其他医生伸三指,而是一根食指轻搭,同时目光炯炯地盯着承琪的眼睛。

    承琪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退,两人互相瞪着,他换了承琪另一只手,半盏茶功夫,他松了手,微微一笑:“公子别误会,我并不是什么郎中,而是个风水先生。”

    承琪笑出声来:“那先生替我看好命了吗?”

    那人道:“琪三公子的命没了,但公子的命若好好珍惜,倒可以活很多年。”

    “哦?如何好好珍惜?躺着不动?”

    “非也。承琪这名字不好,命也不好。公子改头换面,掩人耳目,做事顺利不说,还可以免去许多对身体伤害的因素。”

    那人接着说:“天下人皆知琪三已死,见过琪三的人想必不少,你再露面,实在不妥,如何掩人耳目,你可想好?”

    承琪听了,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先生讲的很有道理,只是如何改头换面倒是没有想好,要不毁容?”

    那人哈哈大笑:“公子这张脸毁了太可惜,你舍得老朽还不舍得呢。”

    他从怀里拿出半截青铜面具,递了过来:“这是我为公子定做的面具,你可戴上。现在民间男子都流行戴面具,你戴着出行也不会引人注目。”

    承琪接过一看,青铜面具镌刻着饕餮纹,望之令人生畏。他戴上,和自己的面容严丝合缝,果然是定做。

    “你如何得知我的脸型?”

    “我与小王爷交往多年,他让我做面具的时候,根据他的描述,按他的脸型稍微调整一下。”他仔细端详,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真不错。”

    承琪拱手道了声谢,那人起身道:“我的事完成了,接下来公子多多保重。”说完也不待承琪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承琪笑着看着顾加笑:“你小子有事也会瞒我了。”

    顾加笑抓了抓头:“小王爷特别吩咐过,让我发现你不对时才去找他,谁让你吓我。”

    承琪摸摸脖子:“你的劲真够大的,不过,也多亏你这一掌,我睡得很好,接下来,就让我玉诤公子登场吧。”

    大理寺卿范波、刑部尚书郭毖、左都御史张权量,三人同时到了承珞宫里。

    平王府公子承琪和太尉李刚先后被刺,成为朝中最大的案子,也成了天下流传最广的新闻。

    这两桩案子若是不破,朝廷颜面丢了自不必说,更是让百官惶恐不安,皇室和高官都能随便刺杀,其他官员岂不更是提着脑袋上朝?

    承珞又给三人加了一个案子:“有人给辰妃娘娘投毒。”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面色腊黄,声音微弱,因为这几件事,让他看上去更加憔悴。

    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这三个案子,除了一个不肯开口说话的刺客,其他一点线索都没有。范波突然开口道:“还得加一个,贤妃和顺王,又是谁杀的?”

    承珞一听,大声咳嗽起来。

    另外两人狠狠地瞪了一下范波,但他一脸正色,根本不搭理他们。

    “除了太尉的案子,其他三个并在一起,目的非常明显,就是针对皇上的。”范波继续说。

    “只是,现在都没有线索。”张权量叹气道。

    “给贤妃下毒的,朕这里有些线索,我已经着内务府去查办了。”承珞道。

    “杀琪三公子和贤妃的刺客,定有幕后指使的人,贤妃是出吴州不久遇刺的,卢俊杰已经派人去提了,到京后审问一下,看是否能得到一些线索。”范波跟着说。

    “你们除了审,不会查吗?”承珞提高了声音,他是有气的,一个刺客都审不出什么来。

    “查是可以查的,只是我们的权力还是小了,许多官员和王爷家,就很难办啊。”范波皱眉道。

    “朕养了你们这些年,都是白养了。你还要什么权力?难道要朕去替你查?”承珞越想越气。

    范波垂下头不说话。

    “郭尚书,你说说看。”承珞见郭毖一直没有说话,转头看他。

    “按理呢,这杀人越货的案子,该由刑部管,但大理寺先接了过去,刑部就不便插手了。”郭毖小心翼翼地答道。

    承珞总算看清楚他们几个了,越发想念承琪,如果他在,还需要他们这帮废物在这里惹他生气吗?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了吧,等卢俊杰押到,告知朕。”三人叩头离去,太监报:“平王承琅来了。”

    承琅是向皇帝来告别的,他将回到西安封地去接替父亲做新的平王。世袭制的王位继承,他不要都不行。

    见皇帝气色不好,他关心地请皇上多保重。他和承珞的关系不如承琪,如果拿衣服来比喻,承琪是皇帝的贴身衣服,他承琅就是件外衣,夹袄都算不上。

    承珞按惯例嘱咐了他几句,说了些鼓励的话,君臣间的关系都是客套,明知是虚假,还得认真地演。

    在即将告辞之前,承琅说道:“请皇上保重龙体,承琪和我都会全力辅佐皇上,无论身在何处。”说完,他磕头退出。如果皇帝不够聪明听不懂,他也没有办法了。四处都是皇后的耳目,不能明说,你承珞意会去吧。

    他出了宫,一路急走,到了大内侍卫住的地方,高沐云早就在等候,见承琅过来,急忙迎上来,承琅望四周无人,便凑过头去,低低和他说了几句话,高沐云点头离去,承琅才回府。

    一切布置妥当,他便带着家眷回陕西去。管焱留在京城,他是承琪的人,他得帮他看好平王府,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得传递京城的信息。

    承琪已经在陕西以玉诤公子的身份拜访了多位父亲的旧交,这些人现在是否忠于皇上,他必须要亲自去了解。

    但他见了几个人之后,他停止了。这些人本身就是暗棋,不到必要的时候是无需去使用的,他之所以去见,心底其实是有种担忧和不安。这种不安感来自于他对他们的不信任,甚至包括了他对父亲的不信任。

    见了之后,他即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无论是外公,或者是父亲,抑或是那些暗棋,他们忠于的是国家、朝廷、皇帝,忠于的是普天之下至圣的大道,而不是某一人。他是承琪或者玉诤都没关系,关键他代表什么。

    做要做之事,用该用之人。

    庆临六岁了,他要给皇子物色一位老师。不能是朝中之人,但学问见识要好,将来庆临当皇上,格局眼光不能小。

    这样的人不容易找。他在父亲的册子里反复寻找,又常去西安的茶肆酒楼打听,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上:汉中刘文询。

    这个刘文询,是汉中乃至整个陕西名声很大,学问博古通今,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却不只是一个光知读书的书呆子,所著文章有许多治国为民的理念。只是脾气却颇为怪异,从不参加科考,他常骂科举坏人脑筋,把好好的人都整傻了。他要的是自由的思想,不受拘束的精神,颇有魏晋文人之风,可他却笑七子之类的文人只会用怪异的行为来博取世人的关注,他认为,真正的文人,不该受到礼教的束缚,但也该有基本忠孝礼义的道德准则。

    就这一点,承琪很欣赏。他觉得承珞软弱,如果庆临能变通些,能手笔大些,未尝不是好事。但他是皇帝,必须要有帝王的准则,如果刘文询只是一个行为乖张的人,而不守君子之德,他亦不会看中他。

    他在父亲的名册中,他不是暗棋,他的名字在原陕西布政使司刘冰的名字下,只一行:“子刘文询,幼聪慧、博文强识,人皆仰之。”

    他没有把握可以说服刘文询,但必须要去试一次。带着顾加笑,一路赶到汉中。

    汉中在甘陕渝边界,往西是甘肃,往南入四川,往东北,就深入陕西腹地。自古是交通要道,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汉中风光与西安不同,地处群山之中,汉水从此经过,雨量充沛,此地人多俊美。玉诤在街上走着,心想果然水能养人,水多的地方,人都漂亮。这刘文询不知长相如何,太丑,清瑶会不喜欢,太好看,她若喜欢上了怎么办?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这个?

    等看到刘文询的时候,他禁不住舒了口气,长得端正,但算不上漂亮。虽然知道自己想法荒唐,他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刘文询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想不起这是哪位故人之子。他戴着面具,露出的双唇微微上翘,浮出一抹迷人的笑,他被这笑迷惑了,他在脑海里搜索着玉诤这个名字,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父亲的故交当中有姓玉的,这个人是谁?来找自己做什么?

    “刘先生读书不考功名,请问先生为何而读书?”玉诤毫不客气地问。

    “读书为功名,是有目的的读,读书为自己,是无目的的读。”刘文询淡淡回答道。

    “读书为自己,刘先生的格局小了啊。”

    “我本一介书生,唯求自己快乐而已。要什么格局?”刘文询翘起二郎脚,睨着眼看着玉诤。

    “当今圣上崇文尚武,书生也是可以治天下的。我知先生的天下,不在庙堂,而在胸中。”玉诤的眼睛在面具背后闪闪发亮。

    刘文询哈哈一笑:“公子何出此言?”

    “读先生文章自然可知,文如其人,若胸中无丘壑,是写不出如此文章来的。”

    “公子远道而来,不是为了称赞我的吧?”

    “自然,先生是我家先人旧交,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玉诤道。

    “我不记得有哪位故交是姓玉。”刘文询盯着他,见他拿出一物,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块旧袍上的碎布片,颜色发暗,中间一块呈现出褐色,明显是血迹,血迹下面,隐隐透出龙型图案。

    刘文询面色突变,拿起碎布片仔细地看着,眼里浮上一层水气,哆嗦着嘴唇,他颤声问道:“玉公子要我做什么?”

    “我想请先生教一位孩子读书。”

    “哦?”刘文询略有吃惊,想了一下,道:“我若拒绝呢?”

    “先生当然可以拒绝。”玉诤叹气道:“但普天之下,唯先生一人可以教那孩子。”

    刘文询突然凑到玉诤面前,将手搭上他的面具,两人目光相碰,他缩回了手:“公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生得丑陋,怕惊到人。”玉诤一笑,刘文询亦一笑。

    “我从不收学生,公子若让我教,请将孩子带来我瞧瞧。”刘文询身子退了回去,重又坐下。

    “孩子来不了,得先生去。”玉诤沉着声继续说:“且在千里之外,需先生翻山越岭,先生可要考虑清楚,你可以拒绝的。”

    刘文询盯着布片,半晌道:“这样的学生,倒是值得去瞧瞧。”

    刘文询从汉中出发的时候,玉诤也回到了西安,他在街上随意逛着,果然陕中男子流行带面具,常有人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走在街上,不知对面是何人,自己虽不引人注目,但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遮挡。

    看不到脸,就看看眼睛,他一路上注视着对面来人的眼睛,揣测着对方的性情、想法,看多了,倒也觉得蛮有意思,而且,他感觉自己还真能读出些东西来。

    这日,他来到西安有名的酒楼顺风楼喝酒,进了包厢,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左臂纹着蝎子的男子到来,此人正是陆毅。

    陆毅见到他略一吃惊,笑道:“如何不能见人了?”

    玉诤道:“琪三已死,我是玉诤。”

    “你们这帮贵公子就是麻烦。”陆毅拿杯一饮而尽,“今日打算如何喝?”

    “等我先把要事讲完,再喝醉不迟。”

    “你这一死,天下皆知,谁做的?”

    “不想我活的人。”玉诤喝了一口。

    “废话。不过你不就是个爱玩的公子而已,得罪谁了,下手这么狠?”

    “所以,江湖未必就是最凶险的地方。”玉诤一笑,“陆爷,我要去贵州,你虽是陕西鞭王,老家却是贵州的。”

    “这你都知道,看来你的确不只是爱玩而已。”陆毅放下酒杯,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再倒再喝,连续三杯之后,他叹了口气:“那是我的伤心地。”

    玉诤点头:“你不想有个了断吗?”

    陆毅缓缓摇头:“了断了又如何?你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

    玉诤也摇头:“你可以不去,我替你去了断。”

    “这事若是你替我做了,我陆毅如何在江湖立足?也罢!我和你一起去。”陆毅给他倒满酒:“今天还要喝倒你。”

    “让陆爷给喝趴下,我舒坦。”玉诤笑着,一饮而尽。

    顾加笑沉着脸站在门口盯着他们,几次想进来劝,都被玉诤的眼神制止了。

    等顾加笑背着他回了平王府,承琅他们刚刚到,一见喝得人事不知的承琪,承琅面色难看至极,想骂顾加笑,但最终挥了下手,两个家丁过来护着一起送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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