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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摇香乱 > 第26章 君失臣: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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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第二天早上,承琪才清醒过来,头炸开般疼痛,他大骂彭掌柜:“还说是望春楼最好的酒,上头,我得去踢他。”

    管焱在一旁翘着腿,笑着说:“说人家酒不行,就不说你自己身子骨不行。全京城都知道你被人喝趴下了。”

    “那又咋地?那陆毅后来怎样?”承琪抚着额头。

    “回客栈也趴了。”管焱哈哈笑道。“你俩这样喝,能套出什么话来啊?”

    “喝酒就喝酒,套什么话。”承琪披上长衫,整理着腰带。

    管焱又说:“从昨天起,街上就有人卖你的画了,买的人都排了队。”

    “什么画?”承琪侧头问。

    “琪三公子醉酒图。你的春色……啧啧。”管焱咂巴着嘴,承琪拿起桌上的书甩了过去:“你还不去都买回来?”

    “哪能全都买回来啊,我买了,人家不会再画啊。”管焱闪过,一脸无奈。

    忽听得一人说:“我买了。”桌上被扔上了十几卷画轴,两人一看,却是黑燕子。

    承琪打开其中一幅,不由皱眉道:“画得真难看。”黑燕子点头:“我也觉得。”

    管焱凑上来看,说:“你当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画得挺像。”

    “胡扯!”承琪和黑燕子同时喊道。

    黑燕子脸一红:“我不信。”

    “我也不信。”承琪又看了看画,问道:“多少钱一张?”

    “一两银子。”

    “一两?”他张大嘴:“太赚了吧?”

    “我替你买了,你得给我钱。”黑燕子向他伸开手掌。

    承琪望了她一眼,转身又打开几卷,看着点头:“一两还收少了,本公子在画上,这画至少得十两银子。”

    他把画卷好,系好带子,塞到黑燕子手上,笑着说:“这画就送你了,将来肯定升值,你不是喜欢我吗?拿回家好好看。”还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承琪,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混蛋。”黑燕子鼓着嘴,抱着一堆画,望着边走边向她摆手的承琪,跺脚大骂。

    蕴古斋在西四街的最东头,老板吴奇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他是吴家第四代传人,他的曾祖父吴青山,是海陵吴王张斯信麾下将领,跟着他出生入死,深得张氏信赖,到了吴州之后,成了张氏财宝的守护者。但他预感到张氏注定失败,便在某一个晚上,偷了张斯信的一部分财宝消失了。

    吴青山最早到了陕西,开了个古玩店,店里卖的第一批东西,就是从张斯信那里偷来的财宝,这些东西卖完了,他也学着人家在陕西这块地上挖了几座墓,年纪大之后收手,专门收货卖货,他死之后,他儿子将店开到了京城,一开就是几十年,传到孙子吴奇这里,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古董商了。

    这天他坐在院子里,看到承琪带着书僮进了院门,便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这个人每次来他这里,既给他好处,也总让他做些为难的事,昨天刚听说他回京,就闹出大新闻,今天来我这里,又不知搞什么花样。

    但吴奇还是堆起笑脸:“琪三公子,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啊?”

    承琪道:“很久没有来逛了,看看吴老板这里有没有好东西。”

    “好东西自然有,怕不是公子喜欢的。”吴奇指着院子角落里一堆青铜器,笑着说。

    承琪走过去一瞧,在那堆器物中,除了有圆形三足鼎,还有鬲、盂、尊、簋、豆、壶、盘等总共数十件,不由蹲下身去,仔细查着。

    吴奇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些东西,刚从墓里出来,倒是要看看琪三公子识不识得。

    承琪看了会站起身,问吴奇:“吴老板从哪里搞了这么些东周青铜器?新鲜的吧?”

    吴奇点头:“公子好眼光,只是如何看出是东周的东西?”

    承琪指着青铜器说:“商周的鼎,早期方形四足的较多,后期有圆形三足的。其他这些器物也都是寻常用品的造型,也是年代较后的器型。再看花纹,早期青铜器多见云雷纹、饕餮纹、夔龙纹、凤鸟纹等,到后期多蟠离纹、环带纹等等,风格也从之前的奇幻谲诡严肃神秘到后期手法精巧、简练、细致。所以,我的判断应该是周代后期的。这些只是我的浅薄之见,不到之处请吴老板指正。”

    吴奇竖起大拇指,用佩服的眼光看着承琪:“别人都说琪三公子只会玩,却不知公子真学问。”

    承琪坐到了他的座位上,笑眯眯地望着吴奇:“吴老板哪来的这些东西?莫非去倒了斗?”

    吴奇也坐了下来,连连摇手:“哪里哪里,我家早就不干这事了,只是收了朋友的货。”

    “哦?这样的朋友,我倒也想结识一下,不如吴老板中间牵个线?”承琪眼光一闪,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这个……公子是要抓他们,还是要东西?”吴奇犹豫着。

    承琪微笑道:“我又不是官府,我抓他们干吗?我也不做生意,无需跳过你拿货。只是想交朋友罢了。请吴老板行个方便。”

    承琪的微笑是一种礼貌,但有时也是一种警告。

    吴奇知道他想要做的事,反抗是毫无意义的。于是答应去和朋友联系,等确定了见面时间再告知他。

    承琪点头,起身进到铺子里面,东看西瞧,眼光落到柜子里一支玉簪子上。吴奇立即拿了出来递给他:“公子好眼光。”

    承琪接过簪子细细地看,簪首是一块青玉,上面透雕了一只小小的麒麟,簪柄是淡色的白玉。“战国的?”

    “是呢。”吴奇点头。

    “吴老板开个价。”承琪把簪子插到自己的发髻上。

    吴奇想了一下,伸出一个手指。承琪微笑着伸掌展五指。吴奇又伸出两指,举三指对着他。

    承琪皱眉,伸手按掉他一个手指。吴奇委屈地说:“公子留点汤给我喝喝嘛。”

    “你已经吃了这么大块肉了,别贪心。”

    出了门,管焱不解地问道:“你买他簪子干吗?”

    “不给他点甜头,他办事哪会用心啊。”承琪抬头抚了一下簪子,“簪子不错,你喜欢不?送你。”

    管焱抬眼看着簪子,说道:“这簪子雕着麒麟,那是公子的,我可不敢要。公子如果真想送我,等有了包浆再给我。”承琪抬手就在管焱头上拍了一下:“个个都这么精。”

    两天之后,承琪刚得知吴奇联系上了那帮倒斗的朋友,约定今晚在蕴古斋见,他正坐在书房里计划着晚上见面的事,黑燕子突然进了书房。

    承琪有些生气,责问门前的顾加笑:“黑燕子整天在王府窜来窜去,你咋不拦?”

    顾加笑答道:“她是婢女,进王府,我也不好拦。”

    黑燕子点头道:“就是,我是王府婢女啊,今天来服侍公子睡觉,和你那个。”

    承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真的,他有点接不住她的直率。片刻之后,他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你的药没能治好我,太医说以后不能那个了。如果那个,就会死的。”

    黑燕子努着嘴说不相信。

    承琪干脆凑上前,问她:“要不试试?那个一半我就完了。”

    没想到她居然问:“那个一半是到什么程度?”

    他完全败了,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说:“我哪里知道啊?你怎么整天脑袋里奇奇怪怪的,和薛彪一样。”

    “是不是那个偷皇后鞋子被砍头的人?我咋和他一样了啊。”

    “因为我的靴子也少了一双啊。”承琪望着她,黑燕子大笑起来。

    “都什么毛病啊?赶紧还我。你不是有画吗?”

    “你还说画呢,就是看了那画,想得不行,那画多欲啊,怪不得京城女子都买那画,原来都在幻想啊。”

    见承琪奇怪地看她,她问:“你从来没有幻想过吗?”

    承琪脸一拉:“没有。”

    她走上两步,手支撑着下巴,身体趴在书桌上,盯着他问:“你真的是童子之身?我不信。”

    承琪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本书,打了一下她的头:“你信不信不重要,我是不是才重要。以后少想这些,多干点正经事。劝劝你爹离皇后远点,你在京城多转转给我点消息。对了,你爹后来和陆毅见面了没有啊?”

    黑燕子仍盯着他看,说道:“没见着,陆爷说看不上我爹,不见了。”她眨着眼,再问:“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陆爷不见我爹的呢?又断了皇后的一条路。”

    承琪不答,站起来扯过黑燕子把她推出房门:“去多多打听消息,下次再进王府要通报。”转头对顾加笑说:“下次她再乱闯就给砍了。”顾加笑大声回答一声“是”。

    她被关在门外,骂着承琪混帐,看到顾加笑正瞪着她,她也瞪了他一眼,问:“你能杀得了我?”顾加笑眼一斜:“要不试试?”黑燕子哼地一声:“主仆都一个样,都是大混蛋。”

    深夜,承琪带着顾加笑来到了蕴古斋,在昏暗的灯光下,坐着吴奇和另外三个人,这三人都是一身短袄,面色黝黑,但身材却极匀称精悍。

    其中一人长着一双鹰眼,鼻梁也如鹰钩般高大而弯曲。承琪一见,立即拱手道:“原来是鹰爷,久闻大名。”

    鹰爷回了一礼:“早听得琪三公子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承琪笑道:“我那都是浪名,鹰爷却是真材实料。”

    大家坐下,承琪道:“今日有幸结识三位,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略备了些薄礼,希望三位兄长不要嫌弃。”

    顾加笑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三块“平王府”的玉牌。

    “这是我平王府的通行牌,三位仁兄如若将来要去一些地方不便,可拿此牌通行。”

    鹰爷眼里放出光来,拱手道:“多谢公子,怪不得都说公子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体贴之人,今日得此礼物,我们三人感激不尽,有事尽管吩咐。”

    承琪闪着眼睛,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番让他们震惊的话。

    遥远的莽山之上,婆婆的茅屋是不能进入的。婆婆没有明说,但大家都遵守着。清瑶从不接近右边的房子,也不让庆临靠近。他们平时都在中间的屋子里活动,吃饭、谈话、做事,晚上清瑶和庆临住在左边的茅屋,婆婆住右边,而薛彪则在堂屋里架一张板床。

    和承琪分别后,薛彪闷闷不乐地回到山上,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婆婆每天摆弄着药草,清瑶除了帮忙,还做些女红。因自幼认得药草,帮起来倒也顺手。薛彪早晚教庆临练武,大家谁也不提承琪,但谁都知道,每个人心里都在想着他。

    一日,在清瑶带着庆临回她自己屋子之后,薛彪终于忍不住对婆婆说:“婆婆,我不相信我二哥没法子救了。婆婆,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婆婆低头搓着一小颗药丸,不搭理他。他继续说道:“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连着说了好几遍,婆婆才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有法子,他不愿意,那就等于没法子。”

    “什么法子?”

    “躺着,一辈子在床上躺着,他可以活到八十岁。”

    薛彪愣了,许久才说道:“那怎么可能?他有好多事要做。”

    “所以,是他自己选择了自己的命,谁也帮不了他。”婆婆幽幽叹道。

    “但还是有法子的吧?婆婆,我前日下山,遇见这里的牧民,他们告诉我,在雪山的那头有座神山,叫亚拉,上面有神宫,传说神宫里住着麒麟,那里的灵芝是神草,那里还有美泉,喝了可以长生不死,山上有三棵赤树,赤树的果实能治百病。”薛彪的眼睛放光,竭力压低声音:“婆婆,我想去神山,找赤树的果实。麒麟是公子的守护神,只要找到神宫,找到赤树,就一定可以救公子。”

    婆婆不作声,依然搓着药丸,许久才说:“你别忘了,琪三为什么让你在这里。”

    “贤妃是皇上的妃子,但公子是我的二哥。”薛彪几乎在吼。

    “你确定要去?”

    “我确定。”

    薛彪铁了心要去,他向当地人收集着神宫的信息,包括路线,要准备的物品,以及时间。他在等七月的到来,那个时候的气温适合登山。

    收到承琪的飞鸽传书,带来的信息只有一个“等”字。

    等,意味着时机还没有到,意味着皇帝和承琪没有足够的把握能保证清瑶母子的安全,也就意味着,李则简和韦后仍然有着很大的势力。

    在这些等待的日子里,清瑶还跟着婆婆学习医术,小庆临一天天长大,除了练功读书外,也喜欢跟着婆婆捣药制丹。

    转眼七月将近。

    这一天,薛彪从山下回来,清瑶正在院子里给蔷薇花除草浇水。他过来,蹲着看她弄了好久,告诉她欧慎之新晋了吏部侍郎,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又说道:“这花,我在公子府里见过,他的书房和卧室门前都种了好些,还不让我们碰。”

    清瑶的心嗵嗵直跳,手一抖,被花刺了一下,她缩回了手。

    薛彪一见,说:“花是好看,可它却有刺。扎疼了吧?”

    “刺是它的保护。如果没有刺,人人都可以把它摘下来,就像人一样,如果没有坚硬的外壳,谁都可以击败他。但是,真是喜欢它的人,是不会害怕刺的,即使扎疼了,流了血,也会把它摘走的。”清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疼,又一阵阵地甜。

    “婆婆,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让他为难?”清瑶在和婆婆一起熬药时问道。

    “你不让他知道,他为你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她流了泪,她总有不甘,但这又如何勉强?

    “不能在一起,是你们的命,是天意。可是,人最幸福的事,又何尝不是在心底装着一个人,彼此为这个人去爱,去活?”婆婆用手抚着她的发,“你要理解他,他呀,一直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我知道,他就是个大骗子。”清瑶咬着嘴唇,是的,承琪,你是个大骗子,骗走了我的心。

    薛彪整理好行装,准备要上神山,他不得不来和清瑶道别,在他心里,清瑶是皇上的女人,可是当他看到她手里摆弄的玉佩,不由大吃一惊。

    “公子的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他送我的。”清瑶答道,见薛彪惊异的表情,她也充满疑问地望着他。

    “这是公子的麒麟玉佩,见玉佩如见公子本人。他,他怎么会给你?”薛彪的脸色变了,如果玉佩真是承琪给清瑶的,也就意味着清瑶对承琪来讲极其重要,如果他保护不好清瑶,等于违反了承琪的命令,或者说会让承琪生气伤心,但不去神宫找赤木,他又不甘心。

    他一下子左右为难。

    而清瑶此刻的心更是像被大铁锤击中一样,她恨自己的愚笨,恨自己不懂他的心,她想起他把玉佩塞到她手里的情景,他几乎贴着她,那眼里明明都是深情,可自己当时为何却看不到?

    她也恨他,真恨啊!他把心交给了她,但她想要的却是人。他知道,但他却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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