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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芸芸不过川白芸生秦啸川 > 第299章 风雨欲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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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月高挂,南边境多镇东北环山拦过云雨,不似天津城内淅淅沥沥,只是起风。李景云站在背风的楼角早已等得不耐,正准备领着人冲进屋去,楼下竟突起一声冷枪。

    “——怎么回事儿?!”李景云凌厉低问,有腿脚的人上前回话。

    李景云猛地掉过头,惶急道:“蠢货,谁让你们交火的!”芸生还在屋里,她哪里知道这些穷兵黩武的男人们若起了疑心······“把人给我绑了,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屋檐瓦上的落叶沙沙作响,箭羽一般挠在人心上。

    芸生望着摇曳的烛火,数秒前后院突起的枪声同眼前人的话同声而落,她的目光亦从他身上滑过,似天上陨落的星勾着夜幕的凄寒砸进湖心,微微涟漪下尽是闷声作哑的疼。

    ——白姐的忙,我帮。

    ——但这回,我有个附加条件。

    “······我答应你。”她迫着自己挤出一点欣喜,心如刀绞地:“只要能让我带着初离开他,我答应你。”

    楚昊轩负手握紧了拳,他心里方才问着自己帮是不帮,转念脱口的话却变了意味。他本意是想试探她话里的真假,若她不愿,他自会让自己死心后爽应下;若她点了头······可他知道她,他原本便没想过她会点头!不过赌气般的试探,就这样揭了他视而不见的谎言,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酸胀,待窥见她眼里细碎的烛光,竟情愿她再拒他一回。

    “——芸生!”

    李景云带着手下闯进屋内,将桌前端坐的两人围得似铁桶一般。楚昊轩无声张了张嘴,可方才的话覆水难收,协议已默然达成。

    “芸生,你没事吧?”李景云怕她吃亏,更怕回去给不了秦啸川一个交代。

    芸生回头看他,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半晌不出话来。

    被惊醒的庄户主人家已被李景云的手下看住,潘克勤被人蒙住双眼拽上了楼,还没迈进屋便听见一个女人话:“多谢四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潘克勤动了动脖子,耳朵微斜又听见一男人:“放人。”手上的绳子除去,潘克勤猛地扯掉了眼上的布条,屋子里烛火微明却站满了人,他脸色惨变惶急去寻四少的身影。

    楚昊轩端过桌上的杯子,掩住紧抿的唇,不动声色地扫过芸生身旁站着的男人,手里的冷茶下肚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四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潘克勤见楚昊轩还有功夫坐在桌前喝茶便知事态有转机,他是个心思直的人。

    楚昊轩却端着手里的杯子自嘲道:“要我‘知恩图报’的人。”一边一边扭头对上为首的那个男人。楚昊轩耳边荡着那声轻飘飘的四少,眼眸越发深沉。她多谢四少,谢他什么······自不是吴世权那档子事;她不过算准了时间,让进屋的人正好听见······呵,多谢四少?——他终是不忍拆穿她,连带拆穿自己罢了。

    李景云对上楚昊轩有些晦涩难明的目光,一脸状况之外:知恩图报?扭头去看芸生,他赫然想起她刚刚那句多谢四少······原来这事竟真被她成了?!

    “四少一诺千金,我义妹果然没有信错人。”他尚有担忧,但此时此刻,哪怕是出戏,他也只能陪她演下去了。

    潘克勤扫了眼满屋子的人,瞧着象是来寻仇的,哪会于四少有恩?他拧眉探向桌边那个女人,样子倒是柔弱,但怎会与这帮道上的男人为伍?

    李景云为替芸生挡去潘克勤的探视,索性自报家门:“洪青帮李景云——亦在此谢过四少。”

    曹正坤与贺启山分别之后便寻了道往回赶,院中寂静异常,连棚里的牲畜也无半分声响。他思索片刻并没有急着上楼,眼下掉头去驿站寻贺启山又难免打草惊蛇,正当两难之际楼上传来沉闷又笨重的推门声,他退进檐下柱后探出半个脑袋,抬眼看去只见斜对面的二楼烛火幽微人影绰绰,由里率先走出一个年轻男子,门首左右似乎皆是他的人马······等等!怎么还会有个女人?!

    李景云站在门首没一会儿便有手下上前在耳畔了什么,楚昊轩隐隐猜到院里又进了人,于是开口:“曹长官,故人异地重逢,还不出来见见?”他们晚了这样久,偏又回了一个人,看样子应是启山暂时脱不了身。他只是意外,她口中所托之人竟是这样的身份······北地的人事除了启山便唯有曹正坤更为清楚,他正需要他。

    芸生垂下的手暗暗拽住披风,站在楚昊轩身边向下望去,她并不意外曹正坤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楚昊轩那句话实在耐人寻味;曹正坤犹疑地走到露天的地方,方才门首的年轻男人吩咐手下点了火把,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终于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模样——她怎么会在这里?!

    哐当哐当——长长的货列驶过田野,加挂的货箱里横七竖八躺着三两个衣衫褴褛的工人。铁皮缝里透进几丝凉风,有人倚在一角扭着脖子贴上脸去,汗液登时与铁皮黏在一处,皮压着肉随着晃动的货箱七上八下的抖动;有人上翻眼皮瞌睡着,眉头紧拧未松,俨然这仓惶狼狈的一夜皆是噩梦。

    窗外的雨声渐只是阴云未散,靳斐易鼻间隐隐嗅到几丝异味,松软的羽毛枕里露出半张脸和一只眼,眼皮极地张开扫了眼窗外昏暗的天,翻了个身又要睡去时那股子异味更重了——汗液裹着铁锈的潮湿味道,像过期的美国鱼罐头般又腥又酸······可是罐头怎么会有汗液的味道?靳斐易赫然警醒,掏出枕下的枪猛地从床上弹起,床尾的丝绒沙发椅上果然斜斜躺着个人。

    凌晨四点的卧室,勃朗宁上膛的声音异常刺耳,沙发上的人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冷噤,呓语不断:“别,别······杀我,我真的跟秦家没半点关系······秦家大帅······大帅······”

    黄双?靳斐易朝着人声走近,正准备将人叫醒问话哪知黄双手脚一挣竟仰面摔到地毯上,满身臭汗衣衫亦皱得不成样子,神情恍惚地抬起头,视线对上一双大脚顺着深色睡裤往上探去,靳斐易裤缝边握枪垂放的手轻晃了两下,“搞得这么狼狈,连夜赶回来的?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勤。”黄双这才省过神,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道:“表,表哥。”他凌晨出了火车站便摸黑回了公寓,头重脚轻地坐在沙发上本想缓一缓,正犹豫要不要去靳家找靳斐易交代事情经过,但一想到这位表哥平日里的做派他又委实不想搅合进这件事情里去。

    靳斐易绕到沙发前寻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往后一仰伸长胳膊枕在铜床架子上颠着那把勃朗宁,两眼微红笑道:“货呢?”

    “这家······没谈拢,表哥,咱们再耐心等等也一样······”黄双眼神闪烁不定,连声也跟着弱下。

    靳斐易冷哼一声:“老子他妈再问你一遍,货呢?!”见人答不上来,靳斐易怒火中烧,“是不是被秦家那子给截了?”他方才隐约听见黄双提了一嘴秦家,若真是秦啸川那子从中作梗,那他们秦家便是和靳家面子里子都撕破了。

    “早知道你子这么不中用,当初就不该信你的鬼话!”他要是血本无归岂不又白白喂肥了秦家那头狼,“或者我现在就该一枪毙了你,抬着你的尸首送去秦家顶罪?”靳斐易又拨动起手里的枪,冷漠地笑了笑。

    黄双再经不起这般恫吓,旋即哑着嗓子喊道:“表哥······你可不能出卖我!再,你就算真把我供给秦家,秦家那位少帅也不会放过你们靳家的!秦家大帅——大帅早就没了!”

    靳斐易一把揪过黄双被汗液脏污的衣领,黄双不敢挣扎直被领子卡得喘不上气,大脑象一块吸饱海水的海绵一样膨胀到就爆炸,缺氧让仅剩的思绪变得敏捷,黄双探长了手,“表哥,表哥若不信······我这里有信物。”他十指绷直指向沙发尾上的便携皮包。

    靳斐易神情游离地抽了手,待黄双颤巍巍地取来那卷信物他仍一时难以置信。“表哥!表哥我的句句属实,况且我随去的人也皆是人证,待他们过两日押货抵达天津,表哥可以亲自查问!”黄双单膝着地,急切地拉亮了沙发一侧的落地灯。

    靳斐易握着手里的烫手山芋,神情冷冽,却:“这东西是吴世权给你的?”若秦啸川那位昔日同窗想使绊子,他手里有这么个筹码,何须拐弯抹角的打着做买卖的幌子。

    黄双白着脸摇了摇头,只好一五一十的将整个经过作了交代。

    靳斐易一面听黄双,一面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手里的卷轴,里面数封来信打头皆是念竹二字,读着十分秀气,好似是个女子的闺名。“北地与曾家有关系的女子,唯有秦啸川和冯老力保的那个叶文佩······”他不觉思索出声,却又猛地一惊:若真是曾家伙同扶桑人谋害了大帅,他们又为何要力保那个女人?!若丝毫不知情,又为何合谋密不发丧······这其中蹊跷实在匪夷所思,除非——

    “那吴世权还让我给表哥带句话,他,您这烟土生意虽做不成了,但靳家翻身的机会来了。”

    他听罢冷寂一笑:翻身的机会······靳斐易品着这五个字,心里好似支了个炉子在温油慢熬。

    “要不,要不我把东西带去给舅舅再瞧瞧?”黄双忐忑提议,“难不是姓吴那子合计诓我们的!”他完竟真摇摇晃晃地起身。

    “蠢货!”靳斐易脸颊紧绷,狭长的眉眼迸出一丝冷光,“你既送这东西的人逃走了,那这东西便绝不是吴世权能事先准备好的,他若有那本事对付秦啸川,还轮得到你这个罗喽送上门?”身侧的落地灯将人影无声抖落在床头被面,丝滑的被罩叠出千川百壑,如山一般耸立在身后;黄双脚步猛地一停身子如芦苇般轻晃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靳斐易,瞳孔不觉紧缩,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久缠于病榻不问军政的表哥,原来竟也有这样野心勃勃的一面。

    “不过,倒托这姓吴的福——”这份大礼,他今日正好送去给秦家那子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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