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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流民增多，素心书院前来救助的弟子已经力所不及，皇城内出动了禁军维持秩序，对上一些暴民直接武力镇压，被杀之人鲜血染红了大片雪原，尸体由马车拉到十几里之外的一座深坑内扔掉，冻成冰块。
城郊田野内没有任何粮食留下，举目难见半点苍翠，人们吃的最多的便是河鱼与树皮，但随着深冬已至，河面结上厚达数尺的冰层，捕鱼越发困难，后边来的难民发现有野兽去那抛尸坑内大快朵颐，吃得肥了一圈。
捕鱼与吃人两相比较，后者还要来得更方便一些——
三人一路行来，越远离皇城的地方越是艰难，皇城脚下，尚有两大仙门的弟子与禁军在维持秩序，虽然还算安定，但一些富足人家已经有想要南下避灾的打算。
伏七杀再见到方元真，对方眼下一圈乌青，显然是未休息好，目光倦怠，全无亮色，像是傀儡一般机械地处理着手上的事务。
他没看到傅兴怀，询问才得知自从流民数量增加数倍之后，丞相便不再让这宝贝儿子擅自出门。
伏七杀扔给方元真一瓶益气丹，“怎么不见炎乾天宫、扶摇谷、九曜圣殿的弟子前来帮忙？”
“他们在另外三处城门。”方元真像是想起什么，说道：“苍阳仙门与九曜圣殿发生何事了，他们都在找你们。”伏七杀给他的药材包装上有苍阳仙门的徽记，方元真就算再天真，也知道面前这名青年并非散修。
伏七杀将郑麟的玉牌递给对方，“事情起因皆在此，还请方大哥知会扶摇谷，当心为人做嫁衣。”
皇城之内，炎乾天宫所在的别院，戴鸿目睹九曜圣殿的弟子来回巡视宫内，暗道这该死的寿宴怎么还不举行，他们来此地已有十几日，黄花菜都能种好几茬了。
旁边炎乾天宫的弟子来汇报捐出的药草已经差不多用完，需不需要从别处调用。
戴鸿揉揉脑袋，正要回绝，暗想炎乾天宫之前被玄雷门攀咬已是声名有损，关键时刻别再因小失大落人口实。
他正待批准弟子的提议，耳边恶风不善，一行人吓得急忙擎出法宝护身！
只见窗户被踢开，一道人影踩着窗沿一跃而入，扫视周围，招手朝窗外喊道：“戴主事这里没有九曜圣殿的弟子。”
后边又有两人利索地翻窗而入，正是伏七杀与李淮舟。
戴鸿：啊，讨厌没有边界感的苍阳仙门弟子。
“主事，他们……”炎乾天宫的弟子不认得苍阳仙门的人，却在九曜圣殿那里见过几人的画像，说是一经发现立刻禀告。
戴鸿摆摆手，弟子们虽然不解，却也收了敌意。
李淮舟朝对方见礼，“戴前辈，晚辈有一事求您相助！炎乾天宫素来善使火法，能焚尽天下万物，火克木，想必前辈对此有经验。”
戴鸿袖手道：“帮了之后贺礼的人情就算还清了吧？”
李淮舟点头如捣蒜：“这是孜然。”
戴鸿觉得对方好像答应了，又好像没有答应。
李淮舟正待说话，心有所感，朝后一退，一道刚猛至极的剑气从天斩落，就在他方才所在之地！
“不老实，明明说给你们七天时间，缘何时间不到就回来了？”
有一道声音遥遥传来，还未说完，伏七杀便怼道：“您格局也太小吧，活不到第七天了吗？摧你妈的命呢傻逼。”
“……”
众人目光霎时间聚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看起来衣冠楚楚之人怎么骂得如此猖狂又酣畅淋漓，让人无法回嘴。
伏七杀等不到对方回应，松了一口气，传声道：“这是为了加深对方的锚定印象罢了。”
“你别说是郑麟教你的。”楚飞尘喃喃道。
“改明儿我也让麟哥教你。”伏七杀说。
让李淮瑞误会他才是老乡，能减少郑麟那边的压力。
毕竟出门在外，老乡防的就是老乡，郑麟担忧对方有金手指，无法正确判断事情厉害，如今下决心反制，也该让对方尝尝这滋味。
无论是装神弄鬼还是扮猪吃虎，抑或是靠着对方的脑补扰乱对方的思路，只要达到效果即可。
果然！
李淮瑞嘴角扯得越来越大，脸上原本得体的笑容渐渐狰狞起来！一掌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奉茶的侍女瞪圆眼睛，急忙下跪请罪，被他打发离开。
他早就听说苍阳仙门崛起时新收的弟子天资聪颖，惊才绝艳年少元婴，来贺寿带队的不是对方，但看对方师尊是方异，怎么想都是那人想要低调所以让出领队位置罢了！
而且昔日方异之所以得到平反，还是对方利用那个领队进入门派的缘故！一切都是对方在幕后推波助澜！
主角！
李淮瑞在心里感叹道。自他师尊说要小心一位同他一样的人开始，他便特别在意这些拥有一切主角特质的人，为此甚至不惜留诗试探，
李淮懿就算再不济也是他的姐姐，他虽对对方没多少亲缘感情，好歹也是一名得力助手。
而这个叫伏七杀的人不一样。从伏七杀去诗会开始，那首名动皇城的琵琶行，自然也被手下呈到了他案头，对方即使隐藏得再好，生气时不自觉暴露出他们那个时代的口癖，一身都是主角配置，让他不得不防。
至于郑麟？李淮瑞甚至记不清这人的模样，想来是靠着后台才拿到领队权力的罢。
李淮瑞仰头灌下一颗丹药，拿起长剑，屈指一弹那锋利的剑锋，引得剑鸣阵阵。等不得师尊那边派人援手，层层外包夜长梦多，他决定亲手杀了这厮！
眨眼之间原本坐在贵妃椅上的青年身形已然消失，辉煌华丽的宫殿中，只剩青烟袅袅，绕着帷帐。
片刻之后，一道佝偻的身影从后殿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搀扶她的侍女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这具脆弱至极的身体。
“摆驾……舞阳宫……”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伸出来的手枯瘦如朽木，浑浊的眼中没有半点亮色。
“国母娘娘，您身体不好，外边天冷，还是不要出去了罢，有什么吩咐，叫奴婢去便是。”
一国之母虽然行将就木，周身气势还在，冷冷瞥了一眼出声劝说的婢女，压低声音道：“本宫想去哪儿，还需你的同意吗？”
“不敢，奴婢这就去准备车驾。”婢女急忙讨饶，匆匆出门去。
不是她不愿意对方出去走动，而是面前这位国母身体瘦弱如残烛，她怕对方被寒风一激，明儿就薨了。“国母娘娘，还是带着枣子去吗？”
“不带了，带枣米糕，冬天吃着补身子。”老人费力的挪动步伐，在婢女半扶半抱下坐进车驾中，往娴妃所在的舞阳宫行去。
皇宫中所有九曜圣殿的弟子都去到炎乾天宫所在的别院戍卫，她的车驾如入无人之境，来到舞阳宫内，娴妃正与李淮棋坐在桌边聊天，正如很多天之前李淮舟看到的那样，除了衣着发饰，一举一动分毫不差，似乎忘记了曾被藤蔓吊起来的痛苦。
“是国母娘娘来了，臣妾见过娘娘。”娴妃见到冒着风雪而来的老者，急忙起身迎出，“你身体不好，下雪天怎么还过来。”
“本宫来给你送枣米糕，你曾经说你爱吃。”
娴妃一愣，笑道：“是吗，臣妾竟然忘记了。”她接过那小巧精致的食盒，见国母要走，有些期待地说道：“淮舟回来了，他长高不少，我想带你和她见上一面。”
老人一愣，摇头推辞。
“我不见他了，那糕点你记得趁热吃。”
娴妃分外可惜，但对方是一言九鼎的国母，她不能再要求什么，目送对方顶着风雪离开，忽然灵犀一点，高兴地笑道：“我终于见到淮舟了，这些年来都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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