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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几乎占据了整个暖阁房间的地面，上边绘着相比商会售卖地图更为详细的山川河岳，看起来是军部专门制作的地形图。
沙盘旁边，叶莹秋手里拿着竹竿，将黑子落在代表大晋的边境线上。
这一男一女彼此的眼神中并未掺杂任何情愫，相比于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艳情轶事，更像是上下属的关系，看向郑麟的第一眼，讶异中带着尴尬，似乎像是被人撞见了什么秘密。
伏七杀看到叶莹秋已经平安回来，心知她定然收集到不少消息，神色微动，朝她示意。叶莹秋机敏，却先看向李龙宴，征得对方同意才退开，朝两人俯身作揖。
正如伏七杀所想，当日踏雪会上叶莹秋与李龙宴说话并非偶然。
他在观李龙宴气运之后调查两人，这才发现端倪。一个是拥有自己青楼的官府乐伎，一个是好饮酒斗诗的闲散王爷，任谁都不会想到一处去，李龙宴指使叶莹秋在官宦子弟中收集自己想要的朝堂消息，也不是一日两日，对着傅兴怀这些痴迷色相玩乐的公子哥儿套话，一套一个准。
“还请王爷实话实说，不要对我们有任何隐瞒。”郑麟从袖中掏出一物，展在对方眼前。
那是一件婴儿才能穿进去的小衣。
在这个衣料尚不能完整无损保存的年代，若是没有修士帮助，这件衣服也该化成破旧的抹布了。
在衣料里侧绣着“瑛肃”两个字，皇宫内的女官无法自由生育，这件衣服只能是娴妃的，排到这一行是“淮”字辈，里边的“瑛”又属于谁？
“下毒之人最是难防，我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封闭舞阳宫，让人把宫里的事物桩桩件件样样不落的全翻出来，掘地三尺，然后就找到了这个。奇怪的是所有人，包括那掌事宫女都对此物一无所知。”郑麟说道：“但上边的绣工和娴妃的一模一样。”
“你能瞧出绣工？”李龙宴感兴趣地问。
他模样与如今的国主李龙桑有八分相似，两人气场却天差地别，或许是装得久了，言行闲散，但一些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下针打结的习惯，配色的风格，针脚疏密，都能看出来，就像一幅画——可惜，连画它的人却把它忘记了。”郑麟看到他故作冷静的捏着座椅扶手，心中慢慢有了答案。
几息过去，李龙宴终于妥协了，说道：“那是上一任三皇子的名字。他们都死在六十年前的夺嫡之争中。当时国主已知天命，将要传位，皇子皇女们齐聚在设宴的宫殿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伏七杀眼眸中掠过一丝讶异，细细想了一阵，对郑麟说道：“麟哥，听说密罗宗有一续命秘法，能让没有修行基础的普通人延寿。”
郑麟挑眉，“七杀说来听听？”
“就是用至亲的五脏换掉他的五脏，甚至是体内的鲜血。”
“……”郑麟一时呆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伏七杀等他回过神，才继续说道：“每六十年一换，在冬末气运生死阴阳清浊四象交替初始之际，换掉旧的脏器与血液，欺骗天道原身已死，让接受替换之人伪装成一个全新的刚出生的‘婴儿’，借着新生的四象瞒过‘天道’重生，躲过天劫，延长自身寿命。”
“新的脏器作为‘种子’，血液为水，筋骨皮肉就是土壤，相互适应长成之后，他的容貌会像熬过冬天迎来春天的植物一样重新恢复年轻。这种术法，密罗宗称之为‘人树’。”
“而且如果至亲之人都是修道之人，体内脏器会更加优质。”伏七杀说道：“淮舟师兄擅长水系术法，要替换的话，肾脏和脬应该是要取之于他身上。”
郑麟在现代也听过一些富豪替换内脏与鲜血续命的事情，血腥玛丽的原型不是还用少女的鲜血泡澡么，但听说是一回事，真的接触到，又是一回事。
他后背发凉，难以相信，仔细思索了一阵，又道：“这样的话李龙桑没理由把李淮懿嫁去大赵和亲，不然岂不是平添麻烦。而且大皇子李淮瑞是九曜圣殿的人，论修为也是不差的，但之前看父子俩的合作，李龙宴大概会放过对方。”
“除非……”伏七杀嘴角露出冷笑，“他是密罗宗的高位，这样仪式由他来主持，就不奇怪了。”
李龙宴忽然说道：“他在九曜圣殿有个俗家弟子的名号，叫李麒，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他写了一个字扔到沙盘中央，郑麟一眼看出那个字，翻译过来就是汉字的“麒”字。
“假设他就是密罗宗圣子，同时也是大皇子李淮瑞，是九曜圣殿殿主亲传大弟子李麒。”伏七杀牵起郑麟的手，感受到对方手心溢出冷汗，贴心地放在嘴边呵气为对方暖手，揉着那发僵的手指，“然后还是麟哥你的同乡……他想做什么，麟哥你猜得出吗？”
郑麟心神俱震，不敢妄下结论。
如果真的是伏七杀想的那样的话，对方这个配置，可是吊打伏七杀这种成长型男主的开局“天选大反派”类型，黑白两道通吃。
花了这么大的手笔，肯定不是走猥琐发育成神的路线，看来是要走无敌流的，成神成圣，称霸天下，或者有什么任务必须完成，不然就会被抹杀掉，都是有可能的。
何况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圣女在。
圣女……目前这几件事，除了杀李淮舟之外，圣女还未出现过。
郑麟闭起眼睛，细细思索这条线索上，自己还遗忘了什么。
不是他多心，说巧不巧，两人的名字连起来就是“麒麟”二字，说是瑞兽，其实，雄为“麒”，雌为“麟”，是不是预示着两人迟早要对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收回手，想要挠头，才发现自己还是宫女装扮，难怪方才一照眼那两人目光躲闪尴尬，多半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爱好！
“多谢王爷告知。”郑麟还是捋不清圣女在这一些事情中只是充当打手，还是有别的身份，干脆就先按下不理会，揉揉眼角，他有些累了。
“七杀，你去找李淮琰，要是找到的话，把他保护起来。”
“麟哥又要我走？”伏七杀有些郁闷，虽然能帮上忙他很乐意，但是这一路以来郑麟不是闭关就是在办事，如今还要被这不知死活的人打扰，两人相处的时间又少了许多。
“李龙宴是王爷，手下该有些修士吧，让他去办岂不是更好？”伏七杀转头问李龙宴：“你隐忍已久，手下有何可用之人？”
“没有，李龙桑与李淮瑞把我看得很紧，能活下来已经是本事了。不过我倒是能试试求助素心书院，淮襄是那边的弟子，他若遇害，素心书院势必要讨个说法。”
“目前素心书院还算安静，正在救助流民，意味着李淮襄或许并未出事。”伏七杀眼中满意，声音都欢快不少，“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我们这就启程去北境找淮舟师兄。”郑麟将要说完，李龙宴突然出声说道：“两位等等，将我手下带着，那边的将领都与她相识，带着我的令牌，有些事情或许能帮衬一二。”
“这……”郑麟本来是想着女子进军营不太方便，看叶莹秋并没任何争辩，也就答应下来。
三人前往北境，叶莹秋站在符上，回首朝那位亦师亦友的上司一拜，眼中多了几分决绝。
“他是打算以身作饵吗？”伏七杀护着师兄站稳，御符前行，见叶莹秋眼中满是不舍，出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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