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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伊扒拉两口稀饭，“什么病啊？”
“好像脑子里长了什么瘤，需要做微创手术。王铁匠的妹妹不是在做房产中介吗？程姐都找她把房子挂上去了，大概是准备凑点钱做手术。诶，羽落知不知道啊？”
“大概不知道吧，她们两年没联系了。”
“再怎么也是亲女儿，还是得回来看看。”沈父给沈川扬夹了一块肉，冲女儿道。“你一会儿吃了饭问问她，要是需要帮忙我们家也能凑点。反正你上班，川扬也在医院实习，家里暂时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你可真是个菩萨。”沈母白他一眼。“反正钱不是你管，到时候给不出钱都来道德绑架我是吧？”
“不是，羽落是伊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们家再怎么也算个康。”沈父着还有点骄傲，“她妈妈30多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在工会里一直都是普通职工。把女儿拉扯这么大不容易。”
“是是是，我容易是吧？这些年伊川扬从入学分班，培训班，再到升学宴，哪样不是我刘虹一个人打点下来的？”
“啧，你这些干什么，我又没你不行的意思。再每个家庭男女都有分工，你看我挣钱，你操办儿女学业，这是一个多好的平衡。”沈父话锋一转，“但是你看人程敏华，一个女人，又当爸又当妈，苦了一辈子，最后女儿还跑北京去了。现在又查出了病……”
“妈，爸没有您不好的意思。”沈川扬接话道。“他只是觉得程阿姨家相比，我们现在过得好太多了，这里面当然都是您的功劳。能不能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帮点忙。”
“你看看，还是我儿子话好听。”沈母脸色缓和。“忙是当然要帮，但钱也不能全给。我得留一大半儿给你娶媳妇儿用的。”
“哎，别争了，我打电话问她。”
沈伊放下碗筷，起身往卧室里走。
“不吃了？”
“没胃口。”
沈父垮下脸，“饭吃得好好的，非要什么程敏华。”
“怪我吗？”沈母不堪示弱：“我不，可能程羽落到她妈没了都不知道这件事。”
“呸呸呸，什么有的没的，不吉利。”
“吃完了。”沈川扬冷着脸站起身，“我去看看姐。”
“一会儿还得上班呢，你俩动作麻利点啊。”
卧室里
“嗯嗯，好。你来先住我家吧。和我一起睡。你妈妈住的医院我再找我妈那边打听打听。别着急，别着急，阿姨一定会没事儿的。”
沈伊挂掉电话，转身被沈川扬吓一大跳。
“你进来干什么？”
“羽落姐要回来吗？”
“嗯，她看看机票，争取今天找最近的航班飞回来。我给艾打个电话，得换个班去接她。”
“那我也不去了。”
“你实习呢你不去？”沈伊一脸怪，“咋了你还担心我一个人接不回她？这几年川城是变化很大，但滴滴司机摸着导航也能找到咱家。我就是去路上安抚安抚她情绪，你别管了，好好实习吧。下个月就要转正了，别出什么岔子。”
“……”沈川扬被堵得不出话。他顿了一会儿，犹豫开口：“如果行李很重……”
“她哪还有心情收行李，刚才电话里我听着都哭了。”
“她哭了？！”
“沈川扬，你不对劲儿啊。”沈伊抄着手后退一步，目光犀利。“你是不是看上我姐妹了？”
“没有。”沈川扬变脸似的恢复一脸冷漠，“那我走了，今天挺忙，有事打电话。”
“你最好忙点。”沈伊歪着嘴教导，“少跟那些女生打闹，我听方医生一下班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你转啊。”
“我们只是聊工作，她们叫我聚餐一次也没去过。”沈川扬跨上背包拉开门。“要是需要帮忙……”
“不！用！”
砰
沈伊扶额，自己明明还没结婚，刚操心完弟弟又要操心闺蜜，早晚得抑郁症。
手机响了，是男朋友张迟。
“干什么？”
“伊，晚上聊聊我来川城找工作的事儿吧？”
“我没空，过几天再嘛。”
“诶，你不是跟我很急……”
“来话长，等我忙完再跟你解释。宝，你现在就在家好好写简历吧。”
“行吧……对了我已经跟领导提了离职，他想给我提薪我没同意。”
“做得好。目标精准，一步到位。我等你好消息啊，挂了。”
沈伊急不可耐挂掉电话，跑出房间逮住正准备出门买菜的身沈母。
“妈，好人做到底呗。”
下午三点，飞机降落川城机场。
沈伊在密集的人群里一眼找到正拖着行李箱四处张望的程羽落。
两人顾不上嘘寒问暖赶到出租车区上了车。
“你跟公司请好假了吗？”
“调休了两天，加上年假能呆个五天左右。”
“那你家猫怎么办？”
“让朋友帮忙养着，先别这个。”程羽落神色焦急，“你妈问出来没有？我妈妈那病严重吗？”
“嗯……你别慌。是这样，我听阿姨的动脉瘤发现的时期较早，只需要做介入手术，能治只是治疗费用比较高。而且阿姨已经在找人卖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她不会为了治病卖房。”程羽落心如明镜。“她以前跟我过，如果自己得了重病，就把钱全部留给我。”
“啊？那阿姨这是要干嘛？”
“我不知道…对了，她现在在哪个医院？”
“上周刚转到我们医院，和我不是一栋楼，但和我弟的心外科挨着，以后有啥事，直接找他就行。”
“辛苦你了。”
“这些干嘛，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哪睡得着。”
“程姨，准备出院了？”
临床的中年妇女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着程敏华整理被子收拾行李。
“嗯，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强人，即使离婚这十几年没少被人背后嚼舌根，但时光并没有磨光她所有棱角。即使是道谢，也让人觉得疏离又客套。
失败的婚姻让她变得敏感，不喜与人深交，经常抱着审视的角度观察围绕在程羽落四周的朋友。
她不让女儿跟成绩中等及以下的人交朋友；也禁止带朋友回家；不存在门禁时间，因为根本出不了门。
这让许多想要接近程羽落的孩子感到望而却步。
只有沈伊，成为了程敏华眼里的例外。
全校第一，做事严谨，自律刻苦，为人正直。
这是沈伊带给她的第一印象，也是学校每个人眼里沈伊的样子。
还好沈伊选择了程羽落，程羽落也选择了沈伊。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兴趣爱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沈伊爱好学术研究，程羽落却从喜欢娱乐圈；
一个性格外向却选择学医救死扶伤，一个社恐内向却游走在光怪陆离的名利场。
如果程羽落是沈伊该多好。
程敏华有时会冒出这样怪的想法。
她想让程羽落学医，踏踏实实找个体制内的老实男人结婚。
但如今学医的是沈伊，找到踏实男人的也是沈伊。
程羽落就像天生长了反骨，没有一次能做一件让她开心的事。
但是她割舍不了这个孩子，也恨自己没有办法彻底放手。
至少在大学以前，程羽落是很听话的。
但也许，都是她装出来的。
程敏华越想越胸闷，撑在床边歇息了一会儿，神色冷淡地提上包裹准备往外走。
“程阿姨！”
沈伊惊喜唤道，程敏华抬眼，一眼注意她身边的人。
啃苹果的阿姨也被眼前与病房气场格格不入的女孩怔住了神，一时忘了咀嚼嘴里的果肉。
“仙女下凡呐，程姨，这美女是？”
“不认识。”程敏华眼中闪过猝然消逝的欣喜，冷冰冰开口道。“你回来干什么？”
即使2年没见，面对母亲，程羽落依旧心生没由来的畏惧。
“给，给你……听，你生病……”
她竟结得连一句话都不清楚。
程敏华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去北京两年的成果？以为有点姿色就能北漂成功？程羽落，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
再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伤人的刺。
这是常态。
程羽落内心悲凉又痛苦，她想你都要s了还是这么爱侮辱人。
但她知道程敏华不会给她面子，也许人再多点更好，就能一起围观她妈是怎么扇人掌，端正女纲。
“我知道你得病了，需要钱。我有很多钱，可以给你治病。”
“你知道你妈得的什么病吗？”妇女一旁插话道。
程羽落没有理会，继续道：“手术费我已经交了，包括住院费用术后护理护工费，退不了。另外刚才给你卡里打了20万，你要是不想活就走吧。”
她一口气完，顾不得擦掉满脸的泪痕，一把托起行李箱转身离去。
医院外
“盛阿姨，打扰您了。您最近忙吗？”
“落呀~我最近不忙啊，潇潇弟弟寒假回来，我这段时间都在区里住呢。”
“嗯……是这样，我妈妈她最近要做一个手术。我可能不是很方便过去陪她，您跟她关系最好，能不能麻烦您后天抽个时间去陪她做一下手术。我可以给您钱的！”
“哎哟，什么呢你这孩子。我跟你妈之间谈什么钱不钱的。后天是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先去看看她问一下医生情况。你妈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段时间也不回我消息，去家里敲门也没人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我那一生要强的老母亲。
程羽落无语，只得客气道：“可能就是没听到吧……我也是专程回来才找到她的。”
盛阿姨也是个明白人。母女俩的别扭不是一朝一夕，她曾经尝试着调解，发现就是个死结。
“你就放心吧，我会去陪她的。”
“麻烦您了，有空一定请您吃饭。要是需要钱可以找我。”
“你再提钱阿姨就生气了啊。孩子家家的，别那么物质。”盛阿姨佯装生气，“对了，你这次回来待几天啊，还回北京吗？”
“还是要回去……但有后续有可能会回川城。”
“那好啊，你妈就不用这么担心了，你不知道她几次找我出去散步，一到你就不停抹眼泪呢。”
好恐怖的画面，程羽落缩缩脖子。
她希望她妈永远别在自己面前哭。
以前看情感调解节目她总会想，如果自己和妈妈上了这个节目，到底谁会哭着道歉，再来一个爱的拥抱冰释前嫌。
答案是：nobody
就这样别扭着吧，下辈子别再做母女就好了。
车开到了沈伊家楼下。
“嘶，6点半，我弟应该已经下班了。你等我给他打个电话。”沈伊正准备掏出手机，就被身后冒出来的沈川扬一帽子扣了脑袋。
“靠，谋杀亲姐啊！你怎么今天这么早？”
沈川扬摸摸鼻子，“下班就回家了呗，几步远，要不了多少时间。”
“得了吧，平时不拖到7点不下班的。”
“我哪有……”
“正式介绍一下，我弟。”沈伊大大咧咧扳过高自己一头的弟弟，像卖货主播一般冲正在走神的程羽落挥手比划道：“看看，白白净净，斯文帅哥，跟你娱乐圈遇到的那些胭脂俗粉比，是不是清爽多了？”
程羽落抬起眼帘，正巧对上沈川扬干净澄澈的眼睛。
“嗯，”她捧场笑了一下。“确实不错，待医院挺好的，清净。”
“非也非也，他现在实习就跟进盘丝洞似的，那群女生整天对他动手动脚。”
“姐你别乱，人家真的只是请教问题。没你想的那么不正经。”
“是是是，人家不去问主治医师，非要来问你一个刚来几个月的实习。”
“算了，我不过你。”沈川扬尝试转移话题，“不是要去买洗漱用品吗？别杵这儿了。”他低身去拉程羽落手里的行李箱拉杆，听到对方声了一句谢谢。
抬眼刚好看见女孩温柔姣好的侧颜。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可那里跳得太，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不受控制满溢出来。
几天前烟花下映照的女孩如今就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心动像荒野森林燃起的一簇火焰，爱意蔓延染遍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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