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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你要带她去哪儿，有辱门楣的女人，就应该沉塘……”
楚简不耐烦地看他，风雨有些大了，他抱着飞羽的手又紧了紧，怕淋到她。
“陆伯父若是女子，何止有辱门楣，作为男子，更是有辱斯文，那除了沉塘，是不是还要挫骨扬灰？”
陆云被辈嘲讽，气的剧烈咳嗽起来，他当年的事儿早就过去了，今天一再被提起，更气了。
“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处置是我陆家的事儿，便是前年的安云县主遇到这种事，还不是一根白绫自缢而死……”
楚简淡淡应了一声，清冷无比：“别人要死就去死，关羽姐姐什么事。”
飞羽与死擦身而过，心头恐惧惊悸难消，在此刻听他维护自己，不禁眼泪直流，她想不到，只有楚简是真的想帮她，甚至不惜与楚家反目。
随后继续往外走，丝毫不顾里头众人的面色，陆云更是被气得倒仰。
楚侯爷看着他，面色几番变化，竟也只是出声怒斥：“楚简，你忤逆长辈，她是你嫂子，你不怕风言风语影响你将来么？”
楚简抱着飞羽张扬转身，往日疏离清冷的面上此刻竟然露了一抹笑，“若不是羽姐姐，早就没有我了，将来如何，将来再。”
又看向飞羽，眼里瞬间带了柔意，“羽姐姐，你怕么？”
飞羽第一次见他这么多话，态度也十分强硬，只觉有些不认识，但还是怔怔摇头，谁不想活呢，左右她已经没了声名，怕这做什么。
楚简将她揽紧了些，他在楚家，只认飞羽，至于其他人，他平日便懒得看一眼。
正是混乱的时候，飞羽被楚简护着，看着众人纷纷劝阻，有是为了楚家面子，还有为了楚家的将来，不能毁在女人手里，将来的侯夫人身上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也有人松了口气，觉得这件事能阻止下来也很好。
飞羽重新看向楚简，不再是那个黝黑瘦只敢睁大一双眼看人的孩子了，他如今高大英俊，双臂有力，只是和她一样，都是没有母亲护着的孩子，出了事，就容易第一个被欺负。
楚简则是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拒绝和这些人话，满脸不耐，若不是见他们年纪大，恐怕也要一脚踹过去。
幸好，这时候外头来人了。
“阿羽……”方世云拄着拐杖，满头大汗，脚步匆匆的进了园子，不住地喘气，四下打眼一扫，便明白状况，见外孙女被围住了，十分气恼，“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害我外孙女。”
飞羽扭头，看到白发苍苍的外祖父，泪水霎时就冲出眼眶，她心中很难受，外祖父年纪大了，自己还要连累他担心。
楚简见方老来了，便放下飞羽，护着她往方老那走去，看都没看楚侯爷铁青的面色。
楚侯爷和楚老夫人面面相觑，陆云更是熄了声，垂着头不敢话，两方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方老不是对方叫来的。
不过心里都很平静，到底，方世云已经老了，空有一个帝师的名头，即便是有用又能如何，楚家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他还能强逼不成。
方世云看着孙女梨花带雨，被欺负的不成样子，差点没了命，更是愤恨，他为人一贯平和，面上不显，只拐杖往地上一顿，冷声道：“找个地方吧。”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滴往下砸，屋宇间乒乓响个不停，天色越发阴沉，墨云翻滚，有大雨倾盆之势。
众人很便去了会客厅里，走到垂花门前，趁着雨势大，方世云拉着外孙女，不住地摇头，“傻孩子，你该第一时间就通知我的。”
飞羽心内如刀割，脸色通红，只觉无颜面对，“外祖父，我……”
当年母亲去世，外祖父伤心欲绝，如今自己又要伤他心，实在不忍，谁能想到楚家会这般绝情，她一直不肯松口离开，便是对楚帆和楚家抱有希望，以为他们能庇护自己。
她失算了，五年，换来的只是绝情。
楚简躬身一礼：“方老。”
方世云朝楚简点了点头，对飞羽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这孩子从就不爱报忧，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不用再去，外祖父帮你解决，不会委屈你。”
飞羽擦了擦泪，咬牙道：“不，我要去。”
她要将这一切全都切断，绝了自己所有念想，不值得留恋的，就一丝一毫都不要牵扯。
方世云微微一叹，“是外祖父的错，当年你父亲攀上这门亲，我那时见楚帆确实是个好的，没去好好看看，不过五年，哎……”
心里感慨无限，当年女儿过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就已经伤透了心。
他看了眼陆云，历尽沧桑又饱含睿智的眼神，使得陆云浑身一凛，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才坐下，方世云四下打量，冷笑起来，“楚帆呢？阿羽都要沉塘了，他怎么不在？”
楚侯爷很是恭敬：“方老，马上就要秋闱了，近来帆儿读书用功，这些事，本来也都是长辈决定的。”
方世云冷冷一笑，他今日来的匆忙，发髻都有些散乱，一身普通的青灰麻衣，若是不点出姓名，还以为是哪个农夫，只是浑身散发的气势却不容忽视，犹如云遮雾绕的高山，叫人看不出深浅。
“长辈决定？我也是阿羽的长辈，为何无人通知我？”
楚侯爷看了眼陆云，对方缩着头不敢话，心头气恼，“方老，陆兄是飞羽亲爹，飞羽这事，陆兄也这种处理办法实际是最好的，能保全名声，还不会牵连任何人，如今楚家陆家都十分被动，外头传言实在难听，陆家还有待嫁女，连人都不用做了。”
陆云听楚侯爷扯上他，不由心惊胆战，他惧怕方老，不止是表面，更是内心。
方世云面色平静，连眼神都没变。
听他们各各的话，拐杖重重一顿，沉声道：“你们的我也明了，楚家如今蒸蒸日上，我们阿羽是个没人疼的孤女，已经配不上了，这次出事，尚且不论别的是非，我只问一句，楚家已经容不下阿羽是么？”
他得难听又直白，更是把其中关窍了个明白，楚家众人都低下了头，也知道这样逼迫一个女子实在太难堪。
楚老夫人看了眼飞羽，又看看丈夫，生怕他一句话就答应了，来去，飞羽的声名已经毁了，楚帆将来受人议论是肯定的了。
“方老，您也知道，女子声名多么重要，当年安云县主的事儿，便是王爷家的女儿都受了影响，何况我们这种勋贵，帆儿马上就要秋闱，因为飞羽的事儿，已经受了影响，方老您是积年的老人儿，应该明白这种事对于男人有多大的压力，将来会受一辈子嘲笑……”
方世云摆手，忍住心头怒火，怒声道：“不必解释那么多，楚家不想护她，楚帆也护不了媳妇，这件事也好解决，和离吧，楚帆写放妻书，阿羽从此与楚家再无关系。”
飞羽看着端坐上首的外祖父，心里也有了主心骨，又感动外祖父连问都不问就维护了她。
她也渐渐反应过来，今天这事儿看起来很莫名其妙，其实也算有迹可循，只可惜她一直感情用事，期盼无望之事，没看明白。
如今楚家在皇帝面前露脸，陆家攀着楚家不松手，自己与陆家也不亲，等外祖父去世，占着世子夫人的位置，恰好又出了这事，恐怕是挡路了，难怪从一开始，楚家就没有维护过她，大概是另有打算。
楚简也跟了进来，他一直默默看着飞羽，穿堂风呼啸而过，飞羽单薄的衣衫下是瘦削的身形，不过才这么些日子，她就瘦了许多。
听到和离的时候，她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又稳稳站好，手指攥的发白，事情虽然闹的大，可也击不垮她。
好像从看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如蒲草般坚韧，遇到任何事，都不曾慌张。
他到十岁才开始读书习字，飞羽虽然帮了他许多，可终究帮不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嘲讽还有推搡，在家塾里，他身上总是带伤，连带着书都不想去读了。
当时还，却只有飞羽来安慰，告诉他要想活的比现在好，只能读书。
他渐渐回神，听到场中已经开始在争论是写休书还是和离书，沉塘的话再无人提，只有秦氏讷讷了一句，要不把飞羽送到庵里去，大家就都安静下来。
飞羽想话，却被方世云一个眼神阻拦了。
外头雨势渐止，天空一如碧洗，久违的清爽。
方世云态度也很强硬，“飞羽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不信，不代表她德行真的有亏，今日暂且压下，等明日楚帆来了，让他与飞羽自己选择。”
楚简看着飞羽跟随方老离去，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方才真是后怕，若是迟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眼神随着飞羽的离去渐渐变得冷淡，幽深如潭，又看了眼吵成一团的众人，他嘲讽般弯唇，转身离开了。
身后是一地鸡毛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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