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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算好，雪刚停了，灰白色的天空一片颓丧，张文还是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一个样子，只是身上的衣服脏了一些，头发也乱糟糟，坐在那扇四四方方的窗户底下，仰头看着透进来的一丝天光，就连何花花靠近也没有察觉，目光非常的空洞。
“张文？”
何花花给自己打了打气，抬手拍了拍栏杆。
张文微微动了一下头，眼珠在眼眶里木然一轮，却在看到来人是何花花的时候绽放出了一丝光彩，不过很就又黯淡了下去，他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道：“今日怎么是你来了？”
何花花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疼，点了点头道：“她们都出去办事儿了，只有我还留在衙门里，他们是不让我来的。”
“那你为何又来了？”
张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因为你是我抓过来的，审讯自然要由我来审。”
张文好整以暇的靠在墙壁上，问道：“你打算如何审我？我该的都已经完了，的也都是事实，不管你们是谁过来，我能的就只有那些，你回去吧，告诉他们不要再白费功夫，事情是我做得，我都已经认了，他们还在查什么！”
“不是这样的，我们去翠竹村了。”
何花花急切地道：“玲玲告诉我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去了我老家，张玲玲还给你了什么。”
张文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束缚手脚的铁链哗啦作响，在空旷的牢房里听起来格外的突兀，甚至有些吓人。
何花花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还了关于张风儿的事情。”
她明知道出这件事情，张文会变得非常愤怒，但是如果不激起他情绪上的变化，就根本没有办法打探到他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一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人，只有当它暴露在愤怒和恐惧的情绪下时，才会露出自身存在的破绽，这个道理还是当初白之远告诉她的，但是好像他们自己都忘记了，只有她牢牢的记在心里。
因为白之远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张文一把抓住面前的栏杆，想要伸手去抓何花花。
“我都了，这件事情是我做得，和风儿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放，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有人顶罪就可以了吗？”
他无力的咆哮着，颓然垂下头去。
“当然不是，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你没有必要去为他们顶罪。”
何花花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轻的附在了张文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拳头上。
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张文的身躯不由一震，慢慢抬起头看着何花花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单纯，透过它，张文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的张风儿。
那时候他的妹妹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虽然家道中落让她失去了本来优渥的生活，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甚至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她曾经无数次的跟自己过，她此生只想找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兄长和娘亲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可是，他是怎么做的？他亲手杀死了一个女孩子最单纯的愿望。
张文无声的啜泣着，泪珠像断了线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滚落，何花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文才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自己的妹妹，但是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们已经找到了充足的证据，孙知府不会因为你自己的辞去结案，他讲究的是证据，如果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你不是凶手的话，那这个案子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的，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也许你自己觉得是在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但其实你是在将错就错，只不过是将原来的错误变得更大而已。”
“你根本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文将手抽了回来背到身后，回想着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仰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雨飘散在空气中，就如过去幸福的生活一般，随着他的贪婪和利欲熏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你就告诉我呀。”何花花往前凑了凑，“如果你告诉我了，不定可以减轻一下心里的烦恼。”
人如果心里藏着事情，确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倾诉，但是张文对于自己做出来的那件事情根本难以启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坏人。”
“我不像是坏人？”
张文被她逗笑了，“那你觉得真正的坏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何花花很认真的想了想，世人对于好人的定义有很多，对于坏人的定义也是千百怪，但是何花花并不太能分得清楚。
“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应该怎么去鉴别坏人，他们，做了坏事的，就是坏人，可是究竟什么是坏的事情？”
她并没有刻意的去撒谎，也没有试图想要博取张文的信任，她只是把自己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想法如实了出来而已。
“从到大，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呆子，所以我的话他们也不会搭理，如果我刚才那句话的不对，你也可以不用搭理我。”
张文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我就是一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
“我为了自己的利益，我想要当官，想要爬得更好，我出卖了自己的妹妹，我禽兽不如，我不是个好哥哥。”
他着，忍不住发笑，似自嘲，又似懊悔，“可我做这些有什么错，我让她嫁给二公子，二公子有权有势，能让她一辈子富足，可她偏偏想要嫁给一个穷书生，我就是个穷书生，这种苦日子一眼望到了头，这一辈子就都完了，我想让她继续锦衣玉食。”
何花花害怕的看着他，张文就像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拼命的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好像要活生生的把自己的心剜出来，表情无比的痛苦。
“你冷静一下。”
何花花声着，可张文根本听不见，周围牢房里的人纷纷扒着栏杆来看，有人让她先走，这人一看就疯了，想来是问不出什么话。
其实并非是何花花刚才的话刺激到了他，张文这几日想了很多，精神上早就支撑不住了，被拉出来当替罪羊也是他不得已为之，事到如今他早就没了退路，后悔吗？后悔，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可如果有人问他早知今日，当初还会不会做那样的决定，他仍然可以毫不动摇的做出同样的选择。
受人白眼的贫穷日子他受够了！
“不准走！”张文一把拽住何花花的袖子。
何花花吓得抱住头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就被人从后面抱住，紧紧揽在了怀里，张文抓着她袖子的手也被人打开了。
“别怕，我在这儿。”
白之远微哑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何花花抬头看了一眼，扑到他怀里不动了。
要刚才只是受了惊，现在真的是吓一跳了……
她可是偷偷背着白之远进来的，结果现在可不就是人赃并获，被抓了现行？
也亏得她的脑瓜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为了逃避责任，她干脆爬在白之远怀里装晕算了。
白之远不知道她这些心思，还以为她真的吓到了，一边轻轻地给她拍着背，一边问张文。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文癫狂过后，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历史，耷拉着头坐在床沿上，活像一具行尸走肉，任凭白之远怎么问，也不肯再话，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张风儿我们已经找到了，如果你不，我就让她去。”
白之远没功夫和他纠缠，完，打横抱起何花花就要走，忽听得身后一阵铁链声响，张文平静的开口道：“我，我都。”
白之远停下脚步，就连“昏迷”中的何花花也忍不住回过头来，白之远看了她一眼，她赶紧又趴了回去。
“当年的杀人凶手，其实是我。”
张文无奈的笑了一声，用手狠狠搓了一把脸，道：“我当年贪慕虚荣，风儿又有几分姿色，便想着让她给我铺个路，搭上都转运使的船，当时都转运使的二公子还未婚配，又对风儿一见钟情，向我讨了几次亲，我都没答应，直到后来，他同我，如若风儿跟了他，就能让我在盐使司谋个差事，还能帮我重振旗鼓，恢复张家往日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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