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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老婆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孩棒子，见没有大人看热闹才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将她大姐一把往里拉了拉，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温香梅回头看了一眼，耷拉着一张脸似乎有些不悦的妹子。
背着个手弯着腰，抬着小脚颤颤巍巍的往院子里走去。
温颜抱着孩子与温和平一起站了起来，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姨奶——”
声音之洪亮，震的温香梅一个踉跄，这才眯着眼睛看向前边。
“嗯，你俩赶紧吃饭吧。不用理会我。我就找你奶说几句话。”
温老婆子赶紧一把扶着她大姐，真怕这腰弯的中心不稳再一头扎地上。
“他们也放心让你自己来。”
温老婆子语气多少软了几分，到底是亲大姐，瞅着挺硬朗，实际都96了，还能活几天，说不定就是一个跟头的事。
“他们都不让来，我偷着来的，正好几个孩棒子在外头，我要摔卡了，还有人能报个信。”
说着大姨奶便在桌子边坐下了。
看着桌子上一家人的饭食，又赶紧移开视线，生怕自家妹子以为她是来蹭饭的。
浑浊且锐利的三角眼扫向了温颜兄妹俩怀里的孩子身上。
“艾玛，这是颜颜那俩胖小子？”
眯着眼睛凑近了几分，想着稀罕稀罕。
“哇哇——”
“哇哇哇——”
温颜:……
二宝竟然也哭了。
大姨奶的脸当即垮了，眼角也跟着耷拉下来。
托着小板凳往后退了退。
“你俩抱孩子回屋，我不看了。”
“等会我走了你们再吃饭。”
顿了顿又继续说:“唉，看来我没多些日子了。”
老太太嘀嘀咕咕一个劲催促兄妹俩抱孩子回屋。
“去吧。”
温老太见孙子孙女有些迟疑便冲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进屋。
温颜没法，只得抱着孩子回了屋。
说也奇怪，离开饭桌，两个孩子当即止了哭。
直到将他们放在炕上也没哭。
看他们玩的专心，温颜才爬炕上坐在窗边偷听外边的谈话。
“颜颜，你……”
“嘘～”
温和平见妹妹那贼兮兮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刚想打趣一下她，就被自家老妹打断了。
也只好没再出声只陪着两个外甥玩。
外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我没啥意思，就是来看看你。我这两天呐，半夜经常喘不上来气，想着应该是到时候了。”
“那天香香哭嚎着来我家，说是你欺负她，讲了其中的缘由，我听了个大概，这不赖你，那孩子是能说换就换的吗。”
老婆子掀了掀眼皮看自家妹妹低眉顺眼的认真再听又继续。
“等大姐走了，就剩你俩了，你比她大，让着她点，没得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姐妹情分。”
“她从小就刁钻任性，咱爹娘不在了，年轻时我没少给她掰扯，没啥用，已经定性了，你要不喜她，不来往了就是。”
估计老太太是说累了，端起桌上温和平的水碗，咕噜噜灌了半碗水。
温老婆子低垂着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也知道搞不好两姐妹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老话都说小孩子眼睛往往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两个小重孙子看见她大姐同时哭。想来应该是不好了。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温老婆子嗓音有些沙哑，本来就是烟嗓，这嘶哑的声音，冷不丁一听像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子在说话。
“你哭啥啊，我死了你再哭，现在早点了。”
见自己妹子挤着个尿眼子在抹眼泪，老太太毫不在意的挤兑道。
仿佛真的看淡生死。
随即话锋一转。
“但你不该大冬天的让小辈将她扔出去。咱们之间怎么闹都好使，小辈别让她掺和，她到底是长辈。”
“在孩子面前，你得给她面子，小辈的态度就是你的态度，你都不尊重她没把她放在眼里，孩子们怎么会尊重她。”
老太太说完又将最后半碗水给喝了。
温老婆子见状又把自己跟前的碗往她跟前推了推。
想了想起身进了屋。
温香梅就那么看着自家二妹往屋里去的背影，已经下拉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浑浊的眸子里皆然全是不舍。
没一会，温老婆子端着一碗奶粉掀网帘走了出来。
小脚倒腾的飞快，没一会又坐在了她大姐身侧。
将手里的碗递给大姐。
“大姐，你喝。这个叫奶粉，是我那俩重孙子的口粮。”
温颜收起视线，怎么觉得这老婆子是来跟她奶告别的。
“哥，你听没听见。”
再挠二宝小脚丫的温和平，收回手推了推眼镜。
“嗯。”
“你说这老婆子啥意思？气势汹汹的来，结果就这？”
整这么煽情都给她奶整哭了。
“应该是老太太觉病了，自觉活不长了。”
温颜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难道自己快要死了，还能有感觉？
那她死之前咋没有？
她滚自家床下就摔死了，全地球估计都找不到比她命还衰的了吧。
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扯扯嘴角，有些无言。
“和平——”
温和平一愣。
冲温颜抿了抿嘴。脚步匆匆跑出了屋。
温颜又往窗外看去。
“和平你上我屋的炕柜抽屉里拿上那半罐子麦乳精，去送送你大姨奶，给她送家去。”
“不用，我可不要你那麦乳精。留着给那俩胖崽子喝。让和平送送我就行。”
来时凭着一股作气，现在让她自己回去，又是上坡，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老太太背着手站起身，那腰弯的跟腿都成直角了，温颜想应该是直不起来。
温和平听他奶的话，拿了半罐子麦乳精，扶着那所谓的大姨奶往清河大队走去。
清河大队与河沟子大队挨着。比榆树大队都近。
一条大清河，下游越来越窄所以成了河沟子村。
温老婆子给二人送出门，直到拐了弯看不见了，才扭身回家。
饭也吃不下去，索性回了屋。
“奶～你别难过了。”
“难过啥，人都得到那时候。”
捏了捏酸涩的眼角，挂上狼外婆式的微笑看向了炕上的两个娃。
“呦呦呦，这个啃呐，埋不埋汰。嗯，埋不埋汰，你们妈那心就跟水缸似的，粗的没边，啥都让你们啃。”
温颜无奈的白眼直翻，什么都赖她，人再炕上坐，锅从天上来。
吧唧一下扣脑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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