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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兄弟阋墙,罪该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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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之中似乎早有准备。

    面南称朕二十四年的景祯皇帝乘龙归天之后,除五千扎营在京都正北昭胜门外的虎啸营亲军按兵不动之外,兵部左侍郎奉内廷首领太监均旨,调龙吟营、凤翔营共计一万亲军入宫,而后夺权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令五千玄武营亲军分守京畿九座外城门,非持御赐令牌而擅闯者,无论王侯将相,一概枭首。

    大雨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到子时初,才渐渐有了稀疏趋势。

    偌大一座京都城中,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皇室宗亲、官员、书生、百姓,俱都被响彻十九处坊市的凌乱马蹄声惊得门户紧闭,景祯一朝,纵然是初年党争为祸,前任程公以狠辣手段一夜之间传令亲军诛奸臣三十四名,令保和殿险些为之一空时,也没见过这等肃杀气氛。

    奉旨入养心殿面圣的那十余位朝中重臣,还都留在宫中议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两炷香时间里仿佛哭尽多年来心中忐忑与委屈的太子殿下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召集首辅杨公等人前去朝天殿,连夜商议紧要大事。

    捧着一碗热茶的杨之清微闭双眼,眼角处的皱纹好像舒展开一些,在离御案最近的锦凳上正襟危坐,殿中大多是经历过先帝殡天、景祯登基大礼的老臣,谁都知道,这个透着寒意的不眠之夜,要议的无非就是迫在眉睫的两件大事,其一是景祯皇帝大丧,其二就是储君继位。

    这些事情,按规矩应由礼部尚书王盛怀先拿出个章程来,再由众臣商定先帝谥号等等细枝末节,最后经奉遗诏继承大统的储君加盖天子印绶,所以那位正在奋笔疾书的王老尚书显然心无旁骛,不时跟站在一旁查缺补漏的吏部天官孟春生低声交谈,其他人却得了闲,只等着太子殿下驾临。

    杨之清的心绪尤为复杂,只是脸上看不出来分毫波动。

    相比生不逢时而言,文人士子常常借景抒情的怀才不遇难免就显得小家子气,平心而论,只有在位的这最后一年里让人心寒齿冷的景祯皇帝,算是一位德才兼备的明君,如果是生在大周国力鼎盛的前几百年,必然能留下美名为后世称颂,兴许还能得个“圣祖”之类的庙号。

    可惜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国祚绵长冠于青史的大周,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穷途末路。

    出养心殿时,由一个年轻宦官谦恭撑伞的杨之清,看见了被亲军侍卫挡在养心殿之外的二皇子,那位殿下既没有蓑衣也没有纸伞,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浑身湿透,仍然站在远处默默看着那座大周历代天子所居的寝宫,极为狼狈,却腰板笔挺一动不动。

    天家无情。

    杨之清猜测,恐怕即将登基称帝的太子殿下,此时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他这位同父异母的手足兄弟,麾下有数万精锐骑兵的李敬威与六皇子李敬廷不同,更让新皇心怀忌惮的他,多半会很快得一个亲王封号,但不许他出京就藩,而是困在这座垂垂迟暮的京都城。

    兵部尚书卫成靖抿着嘴唇,几步走到首辅大人身后,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杨公,下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说,宁王殿下软禁江州正三品都督孙明哲,夺了兵符,声称陛下病重,要回京侍奉左右,依下官见,来者不善呐。”

    杨之清霍然睁开双眼,“什么时候的事?江州如今有多少驻军?大营可有异动?”

    卫成靖沉吟片刻,如实道:“江州那位孙都督是皇亲国丈,前任尚书邱大人几次想要他据实将麾下驻军数目禀报兵部,都被他不软不硬挡了回去,登记在册的有步卒七万、水师三万、骑兵两万,但孙家在江州谋划经营数十年,暗地里有瞒报的也是情理之中,下官不好估算确切数目。好在至今,兵部还未曾接到东南有变的消息,算算日子,宁王殿下若是走水路途径青州的话,左右就在这几日进京。”

    蒋之冲虽近些年极少议事参政,但以他当朝一品文华阁大学士的官衔身份,有资格被天子赐座于朝天殿,此时坐在杨之清下首的锦凳上偏头看去,眼神很是深邃,平日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的卫成靖只好勉强一笑。

    杨之清稍作思忖,皱眉道:“天子家事,自有太子殿下做决断,我等暂时不明就里,还是不要以先入为主的心思置喙,稍后卫大人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禀报给太子殿下就是,为人臣子,做事应当谨慎本分。”

    卫成靖好像松了口气,应声称是,退回到户部尚书王宗厚身后,垂手肃立。

    按理说,首辅杨公已经拿了调子,众人只需安静等待太子李敬辉驾临朝天殿,可蒋之冲却好像突然一反常态,起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兴致,偏身靠近杨之清,意有所指地轻声问道:“蒋某听说,杨公与司天监观星楼主陈无双颇为熟稔,不知在杨公眼里,陈无双为人怎么样?”

    杨之清心下一动,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热茶刚入咽喉,就觉得身上总算生出些能抵御今年第一场秋雨的暖意,“老夫不是修士,但也知道要想修成四境殊为不易,江湖上多少人蹉跎一生都只能在三境修为止步不前,由此看来的话,陈无双能在短短一年之内有这般成就,以往京都城都错看了他,那小子是个惊才绝艳之辈。”

    只说天赋,不谈为人。

    明明听出了首辅大人避重就轻的意思,蒋之冲居然不打算就此止住话头,叹声道:“修行天赋超凡脱俗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好观星楼主又是另一回事,杨公啊,蒋某不是想问这些。”

    杨之清眯了眯眼睛,反问道:“哦?大学士的意思,是说陈无双做不好这个观星楼主?”

    蒋之冲摇摇头,哂笑一声,“杨公误会了。问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是因为蒋某有一个相交多年的挚友,不止一次写信来夸赞他,上次陈无双请旨赴凉州时,蒋某在保和殿上看过他几眼。不瞒杨公,蒋某早年负笈求学,曾在燕州遇见过一个胸怀经世济国之才却无意入仕的落魄书生,跟他学了几手粗浅看相的本事,依我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这位被称为“紫衣榆树”的大学士,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却让杨之清脸色大变。

    一千三百余年前,还在江湖中终日游荡的太祖皇帝李向,曾写下过一首直抒胸臆的七言诗,后来起兵逐鹿,这首诗文也就随着他兵锋所指,遍传一十四州,其中最脍炙人口的两句,就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杨之清深深看了他良久,蒋之冲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大学士那位写信赞誉陈无双的故友,是何许人也?”

    蒋之冲淡然轻笑,摆摆手道:“杨公若是有缘与他见面,亲自屈尊问他,他定然会诚惶诚恐,说区区贱名不值一提。恕杨某卖个关子,兴许过一阵子他会来京都一趟,到时候杨公自然就能知道他是什么人。”

    为官者行事,大都讲究适可而止的分寸,听他不愿意把话说明白,杨之清也就不再追问。

    礼部尚书王盛怀曾是先帝时高中状元的人物,向来以才思敏捷、有十步成诗之能享誉士林,何况景祯殡天、新皇登基的种种事宜都是他分内的职责,加上礼部孟老尚书从旁协助,不多时就草拟出一应章程,整整三张宣纸上墨迹未干,就捧在杨之清面前,请首辅大学士过目。

    杨之清大略扫了一遍,见他只在三处留了空白。

    一处是景祯皇帝的庙号,一处是景祯皇帝的谥号,最后一处,则是新皇登基之后的年号。

    杨之清起身在朝天殿中缓缓踱步,百无聊赖的卫成靖默默数着他的步子,二十四步之后,杨之清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公,前阵子蒙陛下厚爱,召老夫入宫议事,曾有一事托付。”

    顿了一顿,杨之清慨然叹息,“陛下,想谥一个景字。”

    “既然是父皇遗愿,此事不必多议,本宫准杨公所请。”

    人还没到,太子殿下的声音倒先传进朝天殿。

    众人顿时面色凛然,恭谨肃立,齐声道:“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此时的李敬辉,实在难以用悲切神情压抑住志得意满的欣喜,只好尽量让自己脸上不露出笑意,由不知何时入宫的萧静岚随行,踏进这座他并不陌生的朝天殿,挨着看过低头拱手行礼的众臣,慢慢走到那张御案之后,伸手拂过桌面,深吸一口气,落座于龙椅。

    礼部尚书王盛怀率先出列,捧着那三张写满工整字迹的宣纸,送到御案之前,“微臣已照殿下吩咐,草拟了先帝大丧与殿下登基的一应章程,循旧制,首辅大人已过目,再得殿下首肯,臣就令礼部选定日子。”

    殿中没有内廷宦官,萧静岚上前接过宣纸,呈在御案上。

    李敬辉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看过一遍,长出一口气,道:“父皇谥号可定景字,庙号还得烦劳诸位爱卿议定,至于本宫登基之后用的年号先不急,总要明年正月初一再宣告天下改元,日子还长,宫里宫外千头万绪,且放一放再议吧。”

    王盛怀低头称是。

    越明年再改元,也是对景祯皇帝的尊重,大周从来称颂孝道仁举,既然太子主动提出来,一众肱股也乐得在这件事上,先赢得太子好感。

    太子放下手里的宣纸,“首辅杨卿无异议的话,将礼部王卿拟定的章程传阅朝堂及内廷,诸卿各司其职照着办就是了。本宫要议的,不是这两件事。”

    王盛怀退回列中,站在吏部、户部两位尚书之后,兵部卫成靖之前。

    杨之清早料到会是这种局面,低垂眼帘,等着卫成靖出列先说宁王无旨回京的事情。

    卫成靖刚跨出一步,没等开口就听见御案后面的太子殿下出声,“卫卿,议事之前,本宫想先跟你讨要一个人。”

    卫成靖错愕一愣,旋即立刻就将眼神投向代替平公公站在御阶一侧的萧静岚,拱手道:“但凭殿下吩咐。”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还是让父皇刚刚亡故的太子忍不住露出笑容,“父皇在世时,就多次称赞过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萧静岚,说他允文允武,得此沧海遗珠是我朝一大幸事。本宫来朝天殿之前,已令龙吟营入宫换防,有意擢升萧卿为龙吟营从四品营官,卫卿可舍得?”

    大周王朝,除北境边军以万人为一营之外,各州驻军几乎都是以五千人为一营,营官多为正五品官衔,只有驻守京畿重地的天子亲军中,龙吟、虎啸、凤翔、玄武等各营的营官,是高人一等的从四品官衔,昭示天家恩宠。

    同年登科的两人中,忝为探花郎的陈无双,一年之内扬名海内,晋升四境修为;而同进士出身的萧静岚,却在更短的不到半年时间里,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从四品亲军营官。

    一者在江湖,一者在朝堂,都是让人艳羡不已的际遇。

    卫成靖是个聪明人,顷刻间就想明白了太子殿下的用意,一朝天子一朝臣,调龙吟营入宫换防是应有之意,但点名擢升萧静岚为营官,这位十一品凌虚境的高人修士剑锋所指处,显而易见就是暂居在昆珑宫的另一位皇子。

    “微臣岂敢?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信重萧大人,这是兵部衙门的福气。”

    卫成靖痛快答应,而后话锋一转,沉声道:“臣有一事启奏殿下。今日入宫前,兵部接到江州传信,事关宁王殿下,臣不敢欺瞒擅专,请殿下决断。”

    太子学着景祯皇帝往日模样轻轻搭在御案上的右手,登时紧攥成拳,“哦?卫卿直言。”

    卫成靖瞥了眼沉默不语的杨之清,将宁王李敬廷在江州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

    太子的呼吸声逐渐粗重,定了定神,转头看向首辅大学士,冷声问道:“杨卿,本宫记得,就藩京外的亲王若无旨意不可进京,否则当以谋逆论处,可对?”

    杨之清无奈点头,“殿下所言,无误。”

    太子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可能是觉得没有帝王该有的气势,紧接着重重冷哼,“夺权一州都督、无旨擅自回京,诸卿说说看,本宫该当如何决断?”

    杨之清叹了口气,如果宁王李敬廷没有夺取江州都督兵权,在得知景祯皇帝殡天的消息之后再回京,还可以说他是心念先帝回京奉孝,可···

    一时之间,朝天殿内落针可闻。

    良久,不见有人应声的太子,目光中闪过一线杀机,一掌拍在面前御案上,厉声道:“萧静岚,你说!”

    萧静岚退后数步,拱手道:“藩王谋逆,罪该···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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