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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旦行花路 > 第15章 慢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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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瑟和鸣的日子如碎钻从指缝间漏过,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镌刻在三百多天里的美好,却让靳温存念了一生。

    937年月3日,“八一三事变”爆发,日军大举进攻上海,扬言要在3个月内灭中。月中旬,周总理等几名代表同蒋方在南京举行第五次谈判,蒋被迫同意改编八路军队伍。同年月,□□中央在陕北洛川召开扩大会议,通过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提出全面抗战路线。9月22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了《□□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23日,蒋发表谈话,承认了中国□□的合法地位。至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第二次国共合作开始。

    季初礼作为沪上少将参议,理所当然参与了这次抗战。淞沪会战开始于937年月3日,中日双方共有约00万军队投入战斗,战役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战火燃起,靳温存近几日一直心事重重、坐立难安,似是对于丈夫的前途有所预见,悬着的心无论如何不能放下。月中旬,季初礼受命入伍,临行前夜,两人临窗而坐,却是相对无言。

    “温存,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上个月我到南京路的荣锦记定了十盒桂花糕,每月可自提两盒,你记得去取,还有,苏鸾的戏票我托人买到了,下个月你可以去看她的《牡丹亭》了,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去吗,还有”“初礼哥,”靳温存打断了他的话,“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吧?当年你离开杭州,没有回来,这一次,一定要回来好吗?”靳温存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她唇齿打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颤抖着声音认真地问,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温存。”季初礼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他的回答虽然坚定,但细心如靳温存,还是听到了那肯定里夹杂着的万千无可奈何。她差点忘了,她的初礼哥,也是个寻常人,很多事情,他也无法左右。虽然在此之前的十九年,他用双手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靳温存的眼泪更加汹涌,她颤颤巍巍地从贴近心房的暗兜里掏出那枚平安符,当年他赠与她的。“初礼哥,它会佑你平安的,初礼哥,你一定会平安的,一定会!”靳温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充满信心,虽然红肿的眼睛出卖了她的担心。

    “你看今晚的月亮,那么圆。”季初礼故意别开视线,不去看她悲戚的神色,他怕她再难过一分,他就逆了这军令,脱了这军装,随她浪迹天涯去!可是,他不能。

    “那我许个愿吧!”靳温存走到窗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傻瓜,对月亮许愿不灵的,灵验的是流星!”季初礼宠溺地看向她。

    “呸呸呸!初礼哥笨死了,月亮在上,他的不算!”靳温存气鼓鼓地瞪了季初礼一眼,继续虔诚许愿。

    那晚,他们都没有入睡。他们相拥而坐,连绵不断了很多。从初见到成亲,从杭州聊到上海,天色泛白时,季初礼给她讲了很多有关黎的故事,然后向她许诺,来年开春带她前去。

    晨光微熹,他一身军装,几件单薄行李,行色匆匆地乘车而去。他的军装内侧口袋里,是当年她交给他的那块方巾,雾霾蓝的,有些褪色。靳温存不知道的是,他没有带走那枚平安符,若世有神明,他更希望,佑她平安无忧。他将那枚平安符随信纸一起,放进书桌最上层的抽屉里,若一去不返,她应当很便能发现。

    “再见了,温存,我最爱的人。”季初礼低声自语,没人看到,一向坚毅的他,在这一刻,眼角泛红。

    车子在硝烟中疾驰,上午九时,季初礼顺利抵达根据地,与大部队会合。此次战役规模巨大,著名的7师、师、36师相继加入战斗,更有中央军部队,如罗卓英军、胡宗南第一军,俞济时74军等部队陆续开赴淞沪前线,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杀。

    季初礼所属的27军奉命镇守主城区,军士们在城区主要交通枢纽处建起壁垒,用一尊尊坚韧的身躯为百姓筑起安全的防线。季初礼凭借之前在仕途中积累的声望,迅速在军中树立起形象,他们归属于第九司令部,但在支队中,季初礼成为了核心力量。

    半个多月的浴血奋战,身旁的战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季初礼虽然未受重伤,但前胸后背,皆是一片血肉模糊。战场,被英雄的鲜血染红。

    负责围攻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虹口基地的第九集团军在日本的不断增兵进攻下,陷入被动局面。季初礼和总司令张治中将军取得联系,意欲前去增援,予以批准。于是,在留下足够的人马支撑后方后,季初礼身先士卒,决意前去,军中五十余名有志之士,纷纷声援,表示愿一同前往,支援前线。

    于是,季初礼一行五十余人,加入7、师,投身到围攻日军的战斗中。

    由于蒋一味地寄希望于国联,致使前线的部队打得畏手畏脚,很,前线就有招架不住的趋势。张治中将军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做最后的战略部署,因节节败退,各位军官皆是垂头丧气,对于前路一片茫然。会场气氛渐渐冷凝,张将军环顾一周,沉重地叹了口气,正准备些什么振奋军心,这时,季初礼沉着的声音响起:“敌方不断增兵,照当下的局势来看,我们外围防线撑不过一周了,为了尽可能保护核心力量,尽可能守住主城区,我的建议是,精英力量循序撤离,留部分军队驻守港口,大不了与日本人来个鱼死破”

    一众军官闻言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陷入讨论,张将军也陷入沉思,考量了一会儿,徐徐开口:“日本鬼子盯我们盯得紧,要是我们的人陆续撤离,怕他们看出点苗头,到时候加速进攻港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内外失陷?”张将军缜密考量一番,出心中顾虑。

    “这个我也有所考虑,将军您不必太过担忧,我想,我们的人可以侨装成附近渔民的模样,按批次陆续撤离,日军狡诈,若是我们内部体量逐渐减少,必然起疑,所以我们的核心力量,一定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让敌人放松警惕,但将军您和军中骨干,是军队的根基所在,你们必须要离开,所以,我会提前穿上象征司令身份的军装,以此混淆对方的视线,您就可以带领大家先行离开了。港口有我守着,您放心。我会尽量拖延日本人打过来的时间,为守护上海留出更多准备时间。将军,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我的建议。结合当下局势来看,这么做能把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季初礼一字一句发自肺腑,语气恳切而认真。

    张将军紧抿下唇,时间彷佛静止了几秒,接着他苍劲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哀与惋惜:“季啊,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就是自己选择了殉国啊,把生路留给别人,自己从容赴死,你真的想好了吗?”张将军直直地看向季初礼,神色复杂,季初礼回看张将军,释然一笑,认真地点头。

    “后辈尚如此,山河终太平。”张将军笑了笑,认真地感慨了一句,而后起身拍了拍季初礼的肩膀,“老季有子如此,不亏此生。”接着,他叹气而去,走到门口顿了顿,声音突然多了几分沧桑:“就按你的做吧。”罢张将军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季初礼几眼,沉重离开,叹息连连。

    经过一番详密部署,自议定战略的第二日起,军队分支按计划进行,悄无声息地撤出港口阵地。五日后,精英队基本撤离完毕,张将军离开的那天,他冲着季初礼严肃地敬了个军礼,季初礼热泪盈眶,回以同样军礼。两代人遥遥相望,似告别,似交接,似传承。季初礼似乎接过了那根无形的火把,肩负着使命,与之一同,燃成灰烬。

    港口仍然每天上演着殊死搏斗的战役,一批英雄倒下,又有人重新迎上前。一连打了七天,港口驻军已所剩无几。季初礼意识到可能再过几日,日军便要攻下港口。照目前的局面,他们已经不能用人数与敌方抗争了,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这种情况下,不采取一些非必要手段,恐怕难以完成对张将军的承诺。于是,季初礼想了一个办法,欲与日军玉石俱焚。他派人偷运成吨炸药进港口基地,并将其安置在最显眼的仓库里,将仓库大门微微虚掩,以给敌人“可乘之机”。待一切准备就绪,季初礼将驻扎地仅剩的三百余人集合在礼堂,他站在讲台中央,眼眶湿润,右手颤颤巍巍地摘下军帽,哽咽了几声,才郑重开口:“各位战友,我不大家也了然于心,今日下午最后一战后,港口就要被日本人攻下,为了给主城区的战士们拖延时间,我们不能马上离开港口,我知道这对于大家来很残酷,可是我们已没有退路。我会与大家一起,誓死保卫港口。只要我们不死,日本人就进不了城如今局势已定,我决定派少尉副官马振英携战况图和亲笔密信前往主城区营地,将港口战况报告给将军。余下的兄弟们,你们做好准备,随我一同赴死了吗?”

    “誓死守卫港口,与侵略者抗争到底!”三百多名战士齐声呼喊,恢宏的声音环绕港口驻地,久久不能消散。

    “民族大义有你们坚守,击退日军指日可待!各位战士,我为能与大家并肩作战感到骄傲!”季初礼对着下方的军士们深深鞠了一躬。军士们也纷纷回以军礼,前路虽然黑暗,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却是一片光明。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纵使身埋黄土,精神永世留存。

    季初礼没有迟疑,部署好作战计划后,他迅速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司令军装,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带有挑衅意味地向日军基地投放了一枚炸弹。日军的铁门被炸开,对面观察情况的日军受到威胁,立即发动人马,气势汹汹发起进攻。季初礼带着三百战士浴血奋战。枪声四起,战火纷飞,港口宁静的局面一击即破。在这枪林弹雨中,季初礼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由身后传来。

    “初礼哥!”季初礼心头一恸,不敢置信地向身后望去,是她!他日夜牵挂的人!四目相对,时间彷佛戛然而止,身边的炮火声声彷佛被按下消音键,季初礼死死盯着靳温存略显憔悴的面孔,恍然反应过来,冲她大喊:“你来干什么?不要命了?”靳温存却没有后退,她坚定地微笑着看着他,不发一言,一步步向他走来。

    日军侵略者步步紧逼,前线的战士落入下风,步步后退。季初礼没有任何犹豫,他速上前,一把揽住靳温存的肩头,大步流星向不远处走去,步伐极,靳温存有些跟不住他,步子有些踉跄。

    “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听我的!离开这儿!”季初礼的语气第一次像极命令,他带着她,不管不顾地往前方走去,语气和动作,都不容质疑。

    背后依稀响起枪声、炮火声,有火花在他们脚边坠落,靳温存从未亲历战场,被这近在咫尺的危险簇拥,险些落下泪来。季初礼感知到她微微发颤的身体,紧抿唇瓣,眸色幽深地加了脚下的步伐。跌跌撞撞走出一段距离,有黑色轿车冲他们按下喇叭,季初礼定睛瞧去,是副官马振英!万幸!他还没有离开!

    季初礼爽朗一笑,终得心安。背后的硝烟越烧越近,季初礼无暇再与靳温存你侬我侬,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将她远远推开。

    “温存,一直往前走,别回头。”季初礼的话语轻轻飘来,那样轻,又那样重。不远处一声枪响划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靳温存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季初礼的胸腔被子弹穿过,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隔得有些远,朦胧中她看到季初礼的嘴唇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她模仿他的口型张着嘴,才发现他的是“走”两个字,靳温存双腿打颤,眼前发黑,马副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架着她继续往前走。她没有抵抗,像是突然失去力气,间隙中她回过头看向季初礼。他没有倒下,依旧笔挺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始终微笑着。

    再见了,温存,我最爱的人。

    季初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靳温存,直到看着她平安坐上车,他才颓然倒下。不负家国,他做到了,不负卿卿,对不起,温存,我还是违背了誓言,对不起,温存他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有眼泪盈出眼眶,将天空倒映成海洋,他的脑海中速闪现了这些年,他看到了很多人,父母,亲友,兄弟们最后,画面定格在温存恬静的脸上。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娇笑着问他好看吗。季初礼忽地笑出声,好看,他默念着。温存,若有来生,我还来娶你。

    鲜血在身下晕染开来,像是凄美的罂粟花。季初礼笑着阖上眼睛。

    日军的枪火四处扫射,终于有炮火引燃仓库,引爆成吨的炸药

    车子开出很远,马副官和靳温存还是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马副官停下车子,两人齐齐向不远处看去。

    “结束了。少将他做到了。”马副官欣慰地着,然后红了眼眶。靳温存呼吸一滞,悲怆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她跪坐在石板路上,痛哭流涕。

    民国二十六年,十九岁的靳温存永远失去了二十二岁的季初礼。

    这个夏日,国恨家仇,烙在她心里,慢慢舞。

    港□□炸案,我军三百余名战士无一生还,均以身殉国,日军也因此元气大伤。

    马副官见证着靳温存的痛苦,却不敢轻易上前安慰,此时此刻,安慰显得太过无力。

    靳温存渐渐由撕心裂肺的哭喊变成低声啜泣,最后化为无声的哽咽,马副官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才试探着询问:“夫人,最近上海不太平,您看要不要先到租界避避?租界有法国人在,比较安全些”

    “不必了。”靳温存迅速拒绝,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甚至冷冽得有些反常,“送我回家吧。深桐路39号。”

    靳温存沉稳地报出地址,紧了紧衣杉,速坐进车里。马副官瞧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反而有些愣怔,他迟疑了几秒,才跟着上了车。

    车子在落寞的街景中穿行,大约过了一个时,车子缓缓停在深桐路一幢复式楼前。靳温存向马副官道过谢,俯身下车时停顿了一秒,回过头冲马副官了声“保重”,然后体面地走向那幢楼。

    马副官没有立即离开,他目送着靳温存走进院。这个刚刚丧夫的年轻女人,背影纤瘦,腰板却挺得很直,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那倔强的身姿,也没有懈劲。

    那一刻,马副官突然觉得,这对夫妇,是如此相像。连背影,也如此。

    他苦笑着摇摇头,重新启动车子。不能耽搁,还有千斤重的任务,等着他完成。

    用钥匙开门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踏进这间屋子的瞬间,靳温存再也坚持不住,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似乎已经哭不出,身躯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几个时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想起季初礼嘴角溢出的血迹,想起他被击穿的胸口,万千情绪涌上心头,靳温存突然一阵反胃,她跌跌撞撞地闯进换洗室,对着水池干呕不止,却是徒劳。掬了把水拼命冲洗着本就苍白的脸,似乎清醒了些,接着紧贴着墙滑坐在地上。

    原来,悲伤到极致,是茫然。她怔怔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双人。

    初礼哥,我好想你。

    心口一阵抽搐,靳温存声呜咽着,她像是忽地想起什么,不管不顾地起身向着书房跑去。踉踉跄跄地推开书房古铜色的木门。那张他平日里处理公务的桌案,还像往常一样深沉地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映衬着深沉如他的书桌书橱,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像是他无声的告别。靳温存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她一步一步走近那张书桌,似乎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慢动作一般地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那枚的、正红色的平安符就那样,猝不及防的,跌进她的眼眸。那一瞬,靳温存再也绷不住,声泪俱下。

    她蓦地想起多年前他把这枚平安符赠与她时过的话,当年方丈的预言一语成谶,她的初礼哥,离开在二十二岁这一年。

    靳温存将的平安符贴近胸口,嚎啕不止,哭啼中视线再次扫过抽屉,才发现压在平安符下面的一个信封,她伸手将信封拿起、拆开,米黄色的信纸上铺满遒劲字,封顶的“家书”二字让她呼吸一滞,她凝神向下看去,那封家书这样写道:

    家书

    吾妻温存,见字如面。

    日寇来犯,硝烟四起,吾既为人民卫士,自当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守沪上安好,护社会太平。时局动荡,内忧外患,于乱世中独善其身,实属不易,吾只愿无愧肩上责任,无愧一身军装,一枚勋章。若存有私心,唯望妻老安好,免受流离,全身而退。此行凶险,怕是一去难返。踏上战场,无愧家国,但愧吾心,祈尔知吾两难,不敢祈尔原谅。屹立天地间,岂敢求苟且?遍地哀嚎满城血,唯有一念救苍生。

    若身埋黄土,祈二老依稀健在,祈尔替吾间隙照拂,亦不必全心及此,盼尔遇良人,长喜乐。若尔违此,吾恐泉下难安。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若平安归来,只盼偕尔,一同老去。

    夫:季初礼

    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可是,他已经没机会老去。

    民国二十七年春,靳温存独自踏上前往黎的旅途。他未兑现的约,她替他完成。走过塞纳河畔,望断铁塔尽头,大抵他也不敢相信,此时的她,跳得一支好芭蕾,习得一腔流利口语。可惜,他不能看到,也不能听到。

    此后的十几年间,靳温存游历了祖国大江南北,她去过冬日的草原看星空,去过夏日的江南乘乌篷。苏州城里地道的蟹黄汤包味道一绝,可惜,他不能尝到。

    季初礼离世后,靳温存终生未再嫁。她守着与他有关的回忆,就这样守了一生。

    他给的初礼,她用一生温存。

    995,0岁的靳温存卧床书信——“挚爱初礼,这一生你把自己交给国家和人民,若有来生,请把自己交给我。还记得当年我俩定下誓约,‘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不知你有没有,等我六十又一载。不怕的,我就去寻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探到你的消息,再见到你,要给你跳支芭蕾,让你刮目相看哩!”

    夏日暖风吹进病房,将枯黄的稿纸吹起,在空中翻飞、旋转又落下,靳温存望着窗外晴朗的天色,释然地阖上双眼,安详睡去。活到这个年纪,多活一天是恩赐,少活一天也是,日子越近,就能越走向那个人。

    她走的很安详,嘴角始终挂着笑,直到心率监测仪变成一道直线,那笑容也没有褪去。

    真好,她去见想见的人了。不知他们能否跨过六十余年的岁月洪流,重逢在时间彼岸。

    “咔,尾声落幕。收工!”随着导演的拍板叫停,《慢舞》全组顺利杀青。周遭的工作人员闻声,纷纷击掌欢呼,只有江诗画无助地坐在病床上,无声落泪。此刻她还保留着最后一场戏的扮老妆,微卷的花白假发在阳光下泛起金黄,江诗画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有工作人员欲上前安慰,金导抬手制止,他打量着江诗画的情绪,欣慰地笑了。他很庆幸,选对了角。这一刹那,他恍惚发现,江诗画,就是靳温存。

    《慢舞》会爆的。金导暗自遐想。韩?承????庑┍玻?蠢纯善诎 M腹??堑谋硌荩?鸬伎吹搅酥泄?缬暗奈蠢础5缬埃?蚝醚菰倍??洹Q菰保?忠蚝玫缬岸?永谩S叭擞氲缬埃?永床豢筛罾耄??窍喔ㄏ喑桑?嗷コ删汀

    导演组静默离开病房,只有江诗画的助理守在一旁,无声地陪着她。江诗画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情绪悲怆,久久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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