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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大雍女子图鉴 > 第18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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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皇城外东方宅邸连绵,朝中勋贵皆于此安宅建府。风轻逐云,本当人声寂静,苏府一处精舍却灯火通明。傍晚从云阳府得了信,苏远庭心情复杂地看着苏赭翎,气得长须抖动。此子行事荒诞,竟连是否自己做过都不能确信!

    门下幕僚见状忙道:“苏公,这事来得蹊跷,据周征他们所知,不过是酒后戏言。既无证据一切皆有转圜。”

    “是啊,父亲,我……”

    “闭嘴!”苏远庭抄起杯盏往他面上砸去,微胖的身形一闪而过,杯盏触墙而落清脆一声,余留一滩茶迹,“早就让你少去烟花之地,白白落人口舌。”

    又有人起身相劝:“当务之急先派人笼络周征。他与范平戎是同乡,让柳家人暗地去压一压。”

    周征原是范平戎麾下,后来弃武从文费了一番波折才至云阳尹。而范平戎是柳谦的妹婿。那人皱着一张脸再道:“至于都官部,大多是陛下的人,我们不好插手。”

    “还是让夫人明早进宫求见贵嫔,赵王那里也得知会一声。”这些都是即时的应对之策,苏远庭顾念苏赭翎成事不足,便打发他去办。而后精舍相谈之事则更为隐秘。

    “去年柳尚书被罢免,今次又针对苏公,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一人坐到苏远庭左近分析道,“南朝五大家,宋氏明哲保身两面周旋不提,秦家后继无人已是没落之相,不过因秦贵妃和晋王的缘故官家多有照应。苏、陈、柳三家连番遭难,莫非是乾元殿之故?”

    乾元殿自然是指魏羽凰。苏远庭捋须沉思,要不干净,北党又岂能独善其身。魏霄老奸巨猾不留把柄,可其他人却没有他那样的本领游刃有余。

    “当下应尽早联络相商,万不可让北党涨了志气。另外,益州那边也该去信。”

    翌日大朝,平静朝堂下暗流涌动。

    有人弹劾周征和金吾卫办事不力,搜查途中伤民扰事,怨言纷纷。齐佑承命人补救也就罢了。又有人奏歌坊舞楼鱼龙混杂,常行欺诈拐卖之事,甚至威逼引诱官员犯禁,应严惩不贷。早先即有关于此事的奏本,当时各部争论不休。最终度支部言及此乃上万人立身之本,一旦严查必使百姓受损,故而只定期查访,有错必纠而已。今日再提,无非是因苏赭翎卷入其中,预谋先机。魏羽凰洞若观火,齐佑承心中亦是清明。

    更有赵王主动请缨彻查此事,其意不言而喻。齐佑承心有偏倚应允。魏羽凰又命卢海楼等人从旁协助,务必查得一清二楚。

    卢海楼等侍御史窥得上意,欣然领命。要知御史台以宋先为首,内部亦有新老派别之分。老派人马最盛之时,御史之职被世家所厌憎,少则数月多则年余就更迭一回,人事动荡不安。故而为自身计,偏离初心而依附世家,行事捉襟见肘。至于卢海楼等新入台的青年才俊,胸中抱负万千,常思不平事,一向直抒胸臆,在老派看来简直胆大妄为。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此间纷争不断,且看谁胜谁败。

    二月初三,限期将至。周征会同都官部众人增删成文陈列御前。依照贼人指认抓获幕后指使者。那人供认不讳,是苏赭翎在挹翠楼与他商议行事,事成当重重酬谢。而赵王齐?V与御史台卢海楼雷厉风行扫荡云阳歌坊舞楼,一时如蝗虫过境,各处欢舞场所皆受连累而叫苦不迭,其中又以挹翠楼遭受打击最重。

    据赵王所奏,挹翠楼背后主人乃是新安郡王魏元庆,楼中众人莫不听他吩咐。当日苏赭翎受邀前来,饮酒过多沉醉不醒。至于醉后胡言也是那人一面之词,当不得真。更何况幕后指使与苏赭翎平时来往极少,何故此次主动攀交。也许背后仍有有心人推动此事。

    两封奏章一同送进宫,一真一假。魏羽凰与齐佑承看过后一时难断,只得命再查。而后新安郡王入宫请罪,澄清挹翠楼非他名下,实是王府中人借了他的名头在外私自行事。如今已将那胆大包天之徒揪出,请求严惩。又自请罚绢千匹,恕管教不严之过。至于挹翠楼,也由朝廷处置。

    再一日,都官部又呈上歌坊舞楼两名歌妓证言。两人坦诚苏赭翎为入幕之宾,对太子妃一事极其不满,谈及陛下时多有不敬之语。床笫之间怒意上头也叫嚣要为此出口气,决不让陆氏得意。

    句句属实,苏赭翎无以辩驳,问讯时便落入下风。都官部抓住机会再问指使一事,苏赭翎支支吾吾不敢肯定,左支右绌。御史台以此为由弹劾苏赭翎不敬之罪,准奏。

    魏羽凰又以陆霜龄遇刺一案,人证确凿,两罪并罚,下诏将苏赭翎发配边疆从军。纵有人喊冤,齐佑承念及陆放衡量再三,终是默认。数日后御史台弹劾苏远庭教子有差,恳请再论其罪。

    然朝中传闻魏羽凰有意打压苏家,颇让南党唇亡齿寒。朝中激进派连连上书认为处置不公。后宫苏贵嫔联合秦贵妃等人亦为父兄苦苦哀求。迫不得已,魏羽凰收回罢免苏远庭之想。至于卢海楼等人联查出歌坊舞楼逼人卖女等事,上奏两殿彻查后,涉案歌坊舞楼全都关门大吉,往常红灯玲珑的热闹坊巷从此沉寂。

    而明月得知消息,回家见到比来时稍圆润了些的青萝,忽然有感盯着她多看了几眼。晚间读书留她在旁,少女还未长成,只是灵动的眼睛望着她,让人十分庆幸。

    开年如此,众人都免不得心谨慎,行动间连脚步都放轻。只是隐隐暗流涌动,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不过春日和暖,山木不知愁,仍如往日染遍层林,却衬得考选愈发落寞。许是去年各地饱读诗书的女子都已赶赴云阳,今次各州郡举荐不过四十余众,赴考者亦无如杨?、陆霜龄这般出类拔萃之人。

    到了三月,浮秋河依旧涌动,两岸人头攒动,虽少了几家罗帐,热闹如昨。

    将至四月,已过暮春,流水落花匆匆,唯有山寺留有芳菲。

    陆放寿辰之日,两殿有旨命百官庆贺。群臣明面上听令而为,暗地里皆道怕是因陆霜龄之故,特地安抚。而苏、陆两家交恶,苏远庭自己无意前来,偏让孙儿随赵王同来祝贺。陆家顾及颜面,同样对待,又引得议论纷纷。

    明月与杨?虽官低位卑,亦精心备礼随众人一道恭贺。不过人来人往,陆府中仆从女婢衣裙翻飞来来往往,仍是免不了怠慢一二。又有王瑶卿拉着杨?和文林馆众人唱和。平日公务繁忙,如今见面谈论诗文,皆是言笑晏晏。明月不愿扰他们兴致,便悄悄告罪离去。由着侍女指点,往偏僻处行走。

    陆府原是前朝公侯之家,迁都后由齐佑承赐给陆放。府中步步是景,亭台楼阁恰到好处地立于各处,软丈罗帷都用金钩吊起,绰绰人影不绝。

    偏是春尽,桃谢春红,粉红桃瓣逐水流,过渠趋沟。又有竹绕青庐,曲径通幽。行至一处,前堂鼓乐渐不可闻。

    明月沿着竹径缓步而行,思绪翩翩。忽听咚的一声响,似见漾漾涟漪。拨开青竹望过去,只见皓腕持着一柄纨扇,和绿袖一道慢慢悠悠摇动。那人仿佛听见背后动静,回眸看向她立身之处。而后叫停投石的童子,大概八九岁的光景,吩咐侍女来请。

    “招待不周,还请勿怪。”陆霜龄屈身致歉,面上并不见消颓之意,只是形容消瘦,想来这数月心思沉重。年初的伤痕余留处用胭脂描了斜红蔽瑕,英气之外更增妩媚。

    明月想起她的处境,又思及静园初会众人风采,不过一年多世事已变,她一时百感交集,又怜又叹。

    旁边的童子见姊姊待客,悄悄扯了她的衣袖。陆霜龄弯腰听他耳语,三两句后童子羞涩与两人施了一礼就疾跑离开。陆霜龄一面嘱咐他跑慢些一面道:“他性格内敛,还有些怕生。”

    明月离家时弟弟还在襁褓,且与他们并不亲近,只觉得两人日日哭闹不休,难得片刻安宁。不过看陆霜龄两人感情甚笃,却勾起她的思乡之情。

    恰巧陆霜龄也问:“凤城、云阳两地可有不同?”完看她不解又淡淡自嘲一笑,“我生在云阳,从未离开过,但也好其他地方的风景。”

    “市井风俗都大同异。只是凤城论地势,比云阳更为辽阔些,风声雨声也更张扬。听上去不由得心胸也开阔了。”

    陆霜龄微微一怔,随即怅惘道:“如此来,我更想去凤城看一看了。天下之大,独困云阳,仿佛一生都枉费了。”

    她得极轻,寥寥数语都要随尘而去。明月听了心中颤颤,暗道莫非她有意离开云阳?转念一想亦觉人之常情,便道:“若有那日请一定告诉我,必扫榻以待。”

    “你愿做陈番,我却不是徐孺子。”陆霜龄偏脸了句玩笑话,自己反倒先笑了起来。即便用纨扇挡住面容,眼角眉梢仍泄露几分意。

    明月看她笑得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轻轻一笑。

    而后纨扇挡住笑靥,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可有人过,你与一个人很像。”完撇过脸去望临近的水纹。暖阳落在池中泛起粼粼波光,在微风中一层荡过一层,并不由自己支配,和人生一样。可人活一世,大概总想为自己做些事情。陆霜龄心中淡漠一笑,余光落在明月脸上,见她似是懵懂似是明白,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又解释道,“尤其是眼睛。”

    明月哂笑,压下心底涌出的不自在,告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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